唐靈坐下馬快,行了小半個時辰,已能望見一個氣派的莊子,正是李玉瓊那“天璣莊”。
唐靈怕馬蹄聲被察覺了,在遠處便下馬徒步前行,到莊門口一樹后黑暗處蹲下。見莊門前站著十余名持刀巡邏的守衛(wèi),兩個大火盆立在莊門口的木架上,今夜風大,吹得火盆內柴火“噼啪噼啪”直響,吹起的火花騰在空中便化作一片飛灰。
唐靈正想如何進去,勁風吹來,透體冰涼。唐靈抬頭望上空黑云遮月,想起日前為自己卜的一卦,輕輕嘆了口氣,望向莊口,手中撿起一塊石頭,用手掂了掂,趁著風起之時,向右邊火盆一擲,火盆呼的一下被打翻,炭火滾了滿地。
莊口守衛(wèi)齊向右側張望,有人跟著罵道:“這該死的風,嚇老子一跳。”
唐靈趁忙亂昏黑中從左側閃身直出,攛入莊內。剛一進莊,便見正對一扇紅漆大門,唐靈身影極快,不假思索的閃身進門。
進門后里邊甚是氣派,只見前方一片空地上照得燈火通明,鼻中聞到一陣沁人花香,一塊巨大青石立在前方中央,上面橫著寫著五個璀璨大字:“珠光寶氣莊。”一條白石小徑直通前方大門,兩旁種著茂盛的梨樹。真是個:“梨花滿林爭艷麗,日暖花香薜蘿熏。”
唐靈忽見前方大亮,驀然心驚,連忙側身而立,藏到一棵樹后,手上扣了兩枚鋼鏢。伸出頭一看,前方竟無人把守,靜謐之極,正疑惑時,見了莊內的擺設極是奢華,地上鋪路的并非碎石,而是碎玉,心道難怪李于瓊看不上當日的“三色寶蓋”,想必莊內寶物極多。
唐靈不敢怠慢,心道這堂堂“天璣莊”中防衛(wèi)定然不會如此松懈,于是凝神張望,發(fā)現(xiàn)果無守衛(wèi)后,忽然注意到兩旁種著的盛開白花的梨樹。
定睛一看,只覺那梨樹栽的方位很是奇怪。唐靈精通五行奇門之術,見了梨樹如此排布,心中明白了幾分,原來此乃“迷魂陣”。
入了迷魂陣,分不清東西南北,如在彎的胡同里行走,不久便迷失方向,找不到出路,有的走來走去,又會回到原路。民間留傳著一首詩謠:“進了迷魂陣,狀元也難認,東西南北中,到處是胡同,好像把磨推,老路轉到黑。”
唐靈深知這陣法厲害,細看碎玉小徑周圍土質酥軟,其處定是設下機關,不由得留起神來,想來李于瓊是想將外來闖入此陣者逼入陷阱之中。
唐靈腳下輕輕邁出,向陣眼走去,順著右側第一顆梨樹緩緩向前,未走兩步,手上碰著墻壁上鎖著一個圓環(huán),唐靈心中一凜:有機關?
虧得唐靈自幼精通機關陷阱術,老祖宗留下口訣曰:若有扣環(huán),必藏機關。唐靈左右凝望,這才見前方石碑上所刻的“珠光寶氣莊”中的“點”有古怪,左右墻壁凹凸不齊,料想其中必是藏有暗箭。
幸得方才看得仔細,否則即便僥幸出陣,如若不死,也必會被兩旁飛箭射成窟窿。憶起此前為自己所卜卦象上顯示的死劫,不由得后脊發(fā)涼。
唐靈心道這李于瓊好不狠毒,想來前方必定也危險重重。躊躇半刻,眼見走無可走,遂輕身而起,躍到梨花樹枝上。
梨花枝干輕輕顫動,一絲極小的微光顯現(xiàn)出來,唐靈看在眼里,俯身下去,用手輕輕一撥,遠方連接墻處也有微光反射而來,原來墻上機關并著梨樹枝葉由根根銀絲相連。
唐靈眉頭一皺,腳下輕點,樹枝上下晃動,只見前方發(fā)出同樣微光,高高低低縱橫交錯,密密麻麻的竟有數百處之多,唐靈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唐靈凝望左右片刻,小心將眼前銀絲掐斷,只見銀絲所連墻壁各露一枚箭頭,“嗖嗖”兩聲,兩根長箭分別從兩旁墻上射了過來!
唐靈單手抓住右邊一根箭頭,回身將左邊撥掉,順手將那支箭插入身后腰帶,向前方看去,見自己相距對面高墻不過十丈,料得自己四個起伏便可過去。
此事關乎性命,唐靈不得不又仔細看了一遍,左右雙手各扣四枚鋼鏢,向前提氣縱出!換氣之時,腳尖向下一踏,帶斷一根銀絲,唐靈不等觸發(fā)墻上機關,手上各有兩枚鋼向旁打出,“叮”的兩聲脆響,分別將所斷銀絲的兩端定在墻上,箭頭只露出一點,便即停止不發(fā)。
唐靈見墻上機關好似未曾觸發(fā)過一般,心中頓覺踏實,腳下更不停歇,以此效法,接連向前邁出三步,手上鋼鏢不斷發(fā)出,不敢錯亂一分,眼見前方墻壁不到一丈,騰身躍起,終于雙手勾到對面高墻之上。
唐靈攀上高墻,方才見到原來青石上的每一個“點”都是一個圓筒,若是困在陣中,筒內則會噴出毒水來。也是這李于瓊太過傲慢,對自己布下的機關陷阱過于自信,若是熄了燈光,唐靈即便見識廣博,也必會葬身此處。
唐靈此生還未經歷過如此大險,此時渾身濕透,冷風一吹,遍體發(fā)涼,聞得前方墻后有腳步聲響,將頭緩緩探出。只見前廳屋室俱在墻后,后邊方是真正山莊,莊內守衛(wèi)只走兩旁甬道,唐靈走過的大廳看似有路,實則是個大陷阱,不知者定會殞命其中。
唐靈顧不了許多,趁人不注意時,從墻上翻下,落地謹慎,出步小心,慢慢向前方靠去。但見前方一大廳中亮著燈火,正要上前,屋內有影子投在門上,“吱嘎”一聲,一人從廳內退了出來,順手將門關上。
唐靈見那人身影熟悉,竟是那楊韜,悄悄跟了上去,腳下沒有一點聲響,走了百十來步,手在他后肩一搭。楊韜身上一抖,肩膀下沉,身子前傾,跟著伸手去摸腰間鐵錐,猛地向后看去,一見竟是唐靈,登時愣在那里,手舉在半空放不下來。
唐靈問道:“你來這干什么?”
楊韜見了唐靈不免有些怯了,也不知他是怎生進來,不覺后退兩步,囁聲道:“我,我們,隨舵主而來,找……李堂主有事相商。”
唐靈見他支支吾吾不肯吐露,展開手掌,掌心處放著兩粒滾圓的藥丸。
楊韜見了解藥,狠狠閉眼,回道:“我們堂主周疍要對付吳乾,到此聯(lián)合李于瓊,天巧堂舵主于老也在。”
“于老?”唐靈忽然想起梁州城黎剛手下的那名老者,問道:“他也在屋內?”
楊韜點頭道:“是,屋內正是李玉瓊、周疍與于老三人。”
唐靈只道是他們各堂內斗,知此無用,手上一揚,將藥丸丟給楊韜,“再服一次,便能解毒,我會回來找你。”楊韜小心接過藥丸,連忙吞了,收好剩下的那粒,向唐靈一揖,尋他弟弟去了。
唐靈想要縱上屋檐去聽他們講些什么,又怕遇到什么機關,只好繞著屋子而行,尋到無人處的高墻,縱身躍起,觸到房椽,將手一按,身子借勢上彈,輕飄飄的立在屋頂。
唐靈腳下輕動,矮身向主廳方向走去。沒邁兩步,腳下“咔”的一聲脆響,踩斷一塊瓦片,對面樹上黑影閃動,五六枚暗器打了過來,原來對面樹上也藏著人。唐靈忙向檐下一滾,身子凌空,手搭在屋檐上。
風梢聲動,有兩人已站在方才唐靈所立處,二人輕功不弱,踏到檐上只發(fā)出微微輕響。一人奇道:“咦?剛才什么聲音?”另一人道:“這瓦片有些年頭,想是禁不住風吹雨淋,自個斷了。”兩人四處轉了一圈,見無甚異常,便徑自離去了。
唐靈見莊內守衛(wèi)森嚴,必是偷聽不成,待兩人走遠后,手上一松落在地上,心想這莊內遍布機關陷阱,暗伏高手,府內必有重寶,也好抓個管家問出藏寶所在。于是只管貼著墻走,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響,行了半晌,自己也不知哪里,正躊躇間,前方柳樹邊上的一間房間內有微弱的嬉笑之聲傳出,唐靈耳力甚好,挨著墻根循聲遁去。
唐靈低矮身子,貼在門前,只聞屋內有男女聲音傳出,男子嬉笑道:“我的心肝,你看天色已晚,權請住宿一宵,夜間自有我陪伴,豈不空添許多歡喜。”那女子聲音斥道:“你這頑兒,休要胡鬧,我須快快回去,莫教那老鬼生疑。”
唐靈偷偷拔出身后長箭,用箭頭在窗上戳了一個小洞,向里看去。只見房內一男一女將衣服脫了,光溜溜的躺在床上,簾子也未來得及拉,女子向內而臥,看不清面相,那男子身材微胖,聽說那女子要走,連忙摟住了她,嘴對嘴兒,親熱了一番。
唐靈心頭暗罵晦氣,正待要走,那女子被吻得春心蕩漾,一邊笑著,一邊假意推拒說道:“外甥,不得無禮,叫人看見,怎生是好?”
唐靈聽那女子口中稱男子為“外甥”,心中大奇,又向內看去。
此時,床上那女子掙扎著起身,唐靈正好瞧見了他二人樣貌,登時一愣,這兩人正是那日跟隨于老的隨從!而這女子不是于老那位風騷娘子嗎?怎跟他外甥搞起來了?
唐靈見那微胖男子長得憨厚,竟會說如此放蕩之言,行這等無恥之事,果然是真人不露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