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萬物之根源也,就連我們人的本體也是水所造。柔水能承載萬物,你看,連我們吸入的空氣,不也是水嗎?”袁思柔說著說著,連自己都癡醉在自己的說辭之中了。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聽水之聲,感水之息,從中獲得切身的體會,這就是你所要做的。我所能口授的,就只有那麼多了。”袁思柔雙目從自浸在虛幻之中回覆了過來,一本正經地望著陳如風,“你就在這裡自悟善水流心法的要訣吧。”
說完這番話後,袁思柔負手施施然地離去,留下陳如風獨自在品味著他這番話所蘊藏之無限道理。
只是一番腦汁絞盡後,他也只是似懂非懂。這與當初朝虢所授的天地一氣之理有異曲同工之妙,水是天地之間最爲充盈的,水的特xìng,柔和,清善,不沾染一絲多餘的污雜。如何將水引入體內,爲己所用?這是一個問題。
陳如風將雙手放入淌流的溪水之中,再次感受著溪水帶來的清涼怡然,閉上雙眼,將水帶給他的感覺深深地刻烙在心中。
最純淨、最善美,那樣地符合天道自然,那樣地和諧。
溪水不是很深,陳如風將半條手臂沉浸在溪裡,享受著溪水的撫摸。幾條游魚避過他的手,匆匆地扭動著身軀往前面趕路。陳如風笑著,看著,彷彿回到了最原始之時,與天地自然這樣毫無阻礙地融在了一起了。
他將手輕輕在溪水之中滑動,撥起細細的水紋,輕柔如紗之感從手臂直傳到心間,涼爽清淡,彷彿躺在了一紗牀上,滿身愜意。
幾條游魚被陳如風滑過的手一驚,分往四處急遊開去。
洗滌掉心裡沉積的塵污,還一片寧靜致遠、原始淳樸的心境,俗世羈絆著的煩瑣事,似乎都在這一刻盡數遺忘掉,只有大自然輕輕的吟唱,水流帶來的心靈清醒之感還存在著。
不帶著任何的功利之心,去感悟這一片天地,去透徹這一淌溪流。一顆至善之心,感恩於萬物,原來是那麼舒適的。
這就是善水流的心境吧。
陳如風乾脆將臉一下埋到溪水之中,清涼覆蓋在面頰上,幾個氣泡從他的口鼻中溢出。他睜開眼睛,發現在溪水之中的視野反倒是更爲清晰,在他一呼一吸之間,水的純淨之味不斷地涌入。
驀地將頭拉上來,臉上滿布水珠,陳如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像納入體內的氣息都爲之不一樣了。他目之所及,都像是籠罩在輕蕩的水簾中,樹、草、花、竹,全部如同是水鏡的倒映一般。
這個天地間的一切,本來就是水啊!雲是水,天空是水,空氣是水,人也是水!
如果不是陳如風心中有一絲羞恥之心,恐怕他現在早已脫個光光,一頭栽進溪水裡暢遊一番了。
水,那麼地美善。如此類推,本源是水的雲空氣,乃至人,不也是美善的嗎?
只是人,他們習慣了在俗世之中浮沉,逐名逐利,在這個過程之中他們早已忘卻了最原始的善與美,反而被種種惡念套上,失去了人之本xìng。
可憐啊!陳如風忽地覺得自己變成了握有大智的智者,發出對衆生無奈的嗚呼。
在這一刻,他跳離了塵世,站在最高點之中,俯瞰著人世的種種劣跡污點,連連噓聲搖頭。
他縱身一躍,躍到了溪水之中的巖石上,盤膝打坐起來。
在他吸納吐息之時,有異變產生。
溪水之中,竟蒸騰起一絲絲煙氣,圍繞著陳如風往上飛卷,宛如一隻只水中靈物,縈繞在陳如風周圍,像是爲他護法一樣。
陳如風鼻前的空氣,也驀地化作白sè可見的氣,爭相恐後地從陳如風的七孔涌入。
頓時,像是有無數股水流從口、鼻、耳之中捲進,闖到氣脈之中時又變作一道道純樸無暇的真氣,像清泉浸泡一樣將先前他所擁有的真氣淹沒了。
他的雙掌在膝上輕託,本來上面只有一團綠氣的氤氳,現在那道綠氣卻泛起了一股淡淡的白sè,澄澈如水般。
善水之氣,終被陳如風引入了體內。
現在,陳如風需要作出抉擇。儘管他體內的氣容已經足夠大,兩種真氣,他必須以一種爲主,另一爲輔。
善水流心法所練造出來的真氣,偏向於以柔制剛,在防守上可以大大提高,並且遇上愈剛猛的,它的防守效力會更加強。
至於縹緲功,偏向於速度、主動,與善水流主張“慢”、“柔”是截然相反的。
陳如風閉著目,眉頭緊皺了起來。
到底是要善水流,還是要縹緲功?
他掌上所託的那團真氣,像是一個綠sè碧環包著一塊晶瑩亮白的玉一般,不斷地旋轉著,流動著。
靈光一閃而過,陳如風眉毛一凝,心中有了主意。
他手中掌託驀地變化爲合掌,將手中的那團氣開始往內壓去。就在他一動手壓之間,被綠環包裹的那團善水流真氣突破了綠與白的壁壘,衝進了綠sè的氣環之中。
一時間,一團風從陳如風的身後颳起,溪水不安地躁動了起來,水波連連,就連岸上的鵝卵石都開始顫抖。
失去了往昔的柔婉,在漸漸加劇的風拂下,溪水變得狂暴起來,水泡直冒。
同一刻,在陳如風體內,那股屬於縹緲功的綠sè真氣,正向那道新涌進來的善水之氣發起了進攻,就像巨蛇張口,將獵物活活吞噬一般。
兩股截然不同的真氣,就這樣強行被陳如風融爲一體。
那幾道從溪中涌上來的煙氣,驀地炸裂,濺起了一丈高的水花,只是陳如風依然不爲所動,雙掌似乎遇到了極大的阻力,阻止著他合攏。
陳如風所坐的巖石下,水波焦急地涌動了起來,一圈一圈地擴散出去,方圓十丈的游魚開始驚慌地逃離,成羣結隊地遊竄走。
啪!
雙掌合上,一團綠白相間的光縈繞著他的雙掌閃耀著。頓時,陳如風靈臺一片清明,風與水不斷地交替沖刷著他,宛如暴風伴隨著擎天巨浪,一同咆哮著發威。
當陳如風再度張開眼之時,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輕了許多,彷如有水承託著他。
他站了起來,吸一口氣,縱身而起。
腳尖蜻蜓點水般,陳如風瀟灑地踏過了溪水,只留下一圈圈的波紋在溪中盪漾開去。他現在覺得自己的縹緲功已經比先前更上一層樓了。
他的手掌一撥,雖未觸及溪水,但溪中清水卻像聽到了呼召一樣,應掌而起,迸起無數水珠,劃出一條水弧來,發出了響亮的炸鳴聲。
陳如風宛如大鳥展翅一樣,他根本沒用什麼力氣,就滑出一條兩綠夾一白的氣影,迅速地掠到了一棵大樹旁邊,看著這棵粗幹,嘴角一彎笑。
一拳擊出,速度疾若閃電,但力度卻是沒有一丁點,若不是速度過快,必定看到這一拳是有氣無力,柔至極點。
只是這一拳擊到了樹幹上,一股巨大的力勁反饋到陳如風的拳頭上,但就在陳如風還沒有感受到痛楚,那股巨大的力勁就像沉進了深水中,卸得一乾二淨。然而,卻有一道剛猛之氣從他的拳頭之中涌出來,“砰”的一聲巨響,這棵粗若四人合抱的樹幹被他硬生生地打出一個窟窿來。
陳如風一隻眼睛伸到那個窟窿之中,驚不自已地探視著,似乎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
剛剛那一拳,不僅能抵擋掉力勁,還能將卸去的力量再加上自己原本的力量一起返還給對方,實在是可怖至極。
沒有想到,陳如風天馬行空地將兩種真氣合二爲一,竟生出了這等奇效。
善水流心法帶給他的益處還不僅僅限於此,以柔力出擊,還能幫他節省許多體力,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容易氣喘吁吁了。
陳如風感受著自己身體內巨大的變化,就知道自己大膽的嘗試取得了意外的成功,一時間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
不過此刻,他體內剛剛融合的真氣並未穩固下來,還需一段長時間的打坐修煉。他便安下歡喜萬分的心,壓下心頭的激動喜悅,回到了原來那塊巖石上打坐。
綠白之氣,從他的掌託上生出,氤氳不停。
入夜,天上的點點繁星開始露出白sè的臉蛋來。一輪冷月,灑下了布幕一般的光輝,輕輕地蓋在了隱竹林上。
溪水流聲潺潺不止,萬物都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只能模糊地看到,溪水衝擊的一塊巖石上,有一個人打坐的輪廓。
幽幽蟲鳴,但似乎一切的事物都無法對他造成一丁點的打擾。
就在此時,陳如風再有發現。
他體內兩股合二爲一的真氣,竟可“分拆”開,成爲各自dú lì的一體,又可快速地“融合”。這就意味著,他體內已經有三種真氣可供調用了。
這一種大膽的嘗試,給予了他巨大的回報。今rì由陳如風開創的一種新式修氣之法,一旦名揚開去,必定會引來諸多江湖好漢爭相嘗試。現今江湖上大部分人都只是專心修習一種真氣,不論武功招式如何變換,也不管自己所修的真氣是否真的適合自己所習的武功,反正就是這樣套用進去。
只是,這種修氣方式,陳如風自己也述說不清楚,如何宣揚出去也是一個問題。
當然,陳如風也不知道,自己是第一個雙修真氣的人,他只是爲能將善水流與縹緲功完美結合而感到高興而已。
而且,將這種事說出去,惹得以後到處都是雙修、甚至多修真氣的人也未必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