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嚴防夾圍,各占要處,嵩焯遠眼珠掃過,迅速掂量,便知自己不可能逃出此包圍,。?
那三人之中,有一人他認出相貌來,便是剛剛他放走的葉之杭。?
葉之杭也看清楚了他,眼角微微一抽動。?
“這位官差大人,一路跋涉追來,辛苦了。”一個長髯若柳的中年男子油然說道,雖然一身粗簡陋衣,也阻不住他煥發的容光,雙目有神,精光顯作,從他的聲音能辨出是剛剛那話語老成的那人。?
不用多問,余下一個眉清目秀,看上去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便是那聲音俊朗的男子。?
他的余光一覽那些緊隨而來的人,個個都是布衣裹身,卻骨骼精突,舉手投足之間氣度十足,一眼便能看出是內家高手,。?
嵩焯遠心中苦笑:“原來我追上的是白葉堂余孽最強的一支隊伍,高手齊聚于此,饒是我有通天之能,今天也插翅難飛了。”想及此處,嵩焯遠心中懊悔不已,恨自己倉促行動,低估了對手,同時又抱有一絲僥幸,多虧自己沒要叫上其它捕快一同前來,否則定必被其一網打盡。?
“你是白葉堂‘鐵血神鷹’葉顧傾?”嵩焯遠瞪著那柳髯男子,忖道自己曾在通緝榜上看過此人畫像,可是白葉堂為數幾個重要人物之一。?
那柳髯男子點頭道:“正是。”?
“嘿,別因為我的名氣小就不認得我,我是‘楓催云’葉鞏凡!”那年輕男子說道。?
“‘楓催云?’是那前些年白葉堂中突然冒起的青年俊才?”嵩焯遠訝然看著這年輕男子,沒想到他便是那鼎負盛名的后起之秀。?
葉之杭的身手他曾領教過,雖然稍遜他一籌,但亦相差無幾,如今更有鐵血神鷹與楓催云兩名白葉堂頂尖人物在此,加上他們身后十多高手,心中已經料定輸數。?
葉鞏凡繼續笑瞇瞇地說道:“我們早就在附近設下布防,只待獵物入甕,沒想到你們就傻乎乎地沖了進來。”?
“你說什么?”聽到了“你們”二字,嵩焯遠心中一駭。?
來路方向,一眾鬼府捕快已雙手捆繩,被白葉堂的人押著前來,大多神情憤憤,狼狽不已,顯然經歷過一番苦戰來,不敵被制。?
原來自己剛出鎮,就已經落入了白葉堂一早布下的圈套之中,怪也只能怪自己太過自負,沒有詳加考慮,白白要害死自己的這一群屬下,頓時臉露悲痛,又出手不能,否則三人一同出手,自己還沒拔出刀來便伏尸當場了。?
“哼,你們這群官兵平日將我們追趕得夠嗆的了,萬萬想不到我們會忽然來一個回馬槍,將你們殺個措手不及吧?”葉鞏凡得意地道,。?
“他們不是普通的官兵。”葉顧傾打量了一下嵩焯遠。?
葉鞏凡看了看他這身捕快打扮,“果然,那些追殺我們的官兵都是身穿甲胄的,他們卻只是普通的侍衛袍。”?
“他們是鬼府的人。”葉顧傾指了指嵩焯遠腰間的鬼府令牌,葉鞏凡才驚覺。?
“管他們是什么人,將他們殺了就是!”?
“對,殺了他們!”三人身后的那些白葉堂中人齊聲沸騰道,朝廷剿滅了他們的白葉堂,又連番趕盡殺絕堂下子弟,不知多少兄弟死在了官差的刀劍之下,個個對這些官差深惡痛絕,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今日鬼府等人被擒,便成了他們的泄憤對象,更有激動者揚言待他們被處死后要踐踏他們的尸身。?
嵩焯遠雖身臨危境,卻凜然不畏,只是心憂鬼府的屬下,不能讓他們白白在此送命。?
“你們要剮要殺,悉隨尊便!但我求你能放了我的下屬一條生路,你們要發泄,便發泄在我身上好了。”嵩焯遠厲聲喝道,中氣如平地驚雷,將那些大呼小叫的人當場震住。?
葉顧傾略略贊賞地看著他,雖然對方是敵人,也不免對他這樣一番義氣豪言心生敬佩。?
“你連死都不怕?”葉顧傾揚起眉毛問道。?
“我們身位捕快,早就預料著不知哪一天會死在歹人的手中了。”嵩焯遠冷冷答道。?
“如此直截了當地將他殺了,豈非無趣?”葉之杭忽然微微一笑。?
“哦,莫非之杭大哥有讓他比死更難受的方法?”葉鞏凡問道,。?
“我是想讓他跟我賭一把武功,若他能勝出,便放他走,若他敗了,所有鬼府的人都要任憑我們的處置。”葉之杭眼中閃動著狠辣無情。?
葉鞏凡眉頭暗皺,“若然讓他勝出,豈不是便宜了他?”?
“跟一只為了自己和同伴的生死存亡而作戰的猛獸較量,看他如何獸性大發地掙扎、咆哮,不是很有趣嗎?”葉之杭說道,葉鞏凡兩眼放光,細想自己倒也覺得有點看頭,也不再有意見。?
白葉堂一眾人聽見葉之杭說要逗老虎似的和嵩焯遠較量,個個都一時心癢,想看看這一場困獸之斗。葉顧傾眼有疑惑地瞥了葉之杭一下,終也點了點頭。?
嵩焯遠切齒恨道:“傳聞白葉堂個個都是好勇斗狠、心腸毒辣之徒,今日一見所言非虛。”?
葉顧傾淡淡地駁道:“只是對敵人而已,若是對待兄弟,我們個個都重情重義,即使肝腦涂地也在所不惜。”?
葉之杭道:“話不多說,出手吧。”?
葉顧傾和葉鞏凡退讓到兩邊去,卻暗暗對嵩焯遠形成牽制之勢,怕他乘機逃跑。?
嵩焯遠心忖自己內傷未愈,功力只余下七八成,此戰實在是勝數渺茫。加上周圍重重高手虎視眈眈,哪怕自己勝出,也難保他們不會反口復舌。?
“真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啊……”嵩焯遠忽然雙目一瞪,想到數天前自己與葉之杭也是定下一個條件相差無幾的戰約,似乎猜到了些什么。?
葉之杭面無表情,展開“萬葉玄功”。?
嵩焯遠抽刀格擋,鬼家氣勁如飄拂月弧,漫身揚起,葉之杭每一掌印落,便有一道葉影生出,與刀光交纏一通,不分高下,。?
刀法忽圓忽直,欲在緊密防守之中攻其不備,可葉之杭的掌法也不遜下風,仿佛連綿落石,一片片葉影接連如水波激蕩一樣拍在刀光上。?
僵持漸久,嵩焯遠的額上已滴下汗水來,胸口氣悶,這一手刀法不斷催發真勁,牽動了內傷,長此下去即使能撐到最后,也會因力竭而亡。但若自己就此認輸,鬼府眾人也就生機全無,一念之間將刀硬硬橫架,砰的一下被葉之杭齊出雙掌擊中,一片葉影倏然擴大,將刀與人一同推后。?
“鬼技,破穹月彎!”嵩焯遠一刀削開氣勁,雙手持刀,上半身往后彎曲,刀尖觸地,將腰部扭至極致,整個人如同月鉤,人與刀同時離地旋轉起來,便像在天穹之中移動的一個月環一樣。?
葉顧傾見識廣博,一時忍不住道:“這便是鬼家武功三技之一的其中一技?素聞鬼家武功澀深莫測,今日一親睹,果真是出乎意料,前所未見。”?
嵩焯遠人刀齊旋,身體神乎其技如一張彎弓一樣,月環急轉,眨眼間便殺至葉之杭身前。葉之杭掌化切刀,萬葉玄功的勁力貫注臂上,向那旋轉人刀所構的環掃落,掌未至便先感到強烈的銳勁刺手,不敢再深進,連連收掌,腳下若虛若幻地浮現出一張葉影圖來,腳步順著圖上葉脈橫掃踏動,身子左扭右晃,正是萬葉玄功之中的神妙步法“玄葉步”,循此奇步踏出,堪堪能避開嵩焯遠“破穹月彎”。?
如此,便是嵩焯遠的“破穹月彎”人刀相鉤的環來回扣擊,葉之杭“玄葉步”連踩,身隨腳百變,偏偏不離那腳下葉影圖,似是在這葉脈之間的步法便可避開天下間所有的進攻,接連幾次在間不容發之際躲開了飛環的銳芒。?
二人你來我往,“破穹月彎”卻硬是奈何不了這“玄葉步”,嵩焯遠身有內傷,長此下去必然被葉之杭的步法磨死。?
驀然間,葉之杭一步岔到了兩腳并立之處,“破穹月彎”如閃耀疾電破至,由于步法亂章,竟躲避不及,急亂之間只得一掌抵出,掌氣連影震出,腳下葉影圖消失,。嵩焯遠內傷在身,部分真氣提不上來,“破穹月彎”的力勁氣勢自然減去了一半不止,卻還是將葉之杭撞得氣血翻騰,一時腳步連退,摔坐在地上。?
“破穹月彎”一擊得成,嵩焯遠腰桿由彎變直,重新落地之時,不得不用單刀撐地,面色變得煞白一片。?
“我敗了。”葉之杭捂著胸口說道。?
白葉堂一眾人除了葉顧傾以外都為之嘩然。葉鞏凡不甘地道:“他只是暫且贏了你一招而已,再戰下去……”?
“鞏凡,不必再說。”葉顧傾舉手止住道,“既然之杭認輸了,那便算他敗了。”?
葉顧傾在白葉堂之中頗具名望,他說的一言一語均無人敢逆。?
“如此,便按先前約定的,將他們放走吧。”葉顧傾卻是望著葉之杭說道。?
“可是……”葉鞏凡眼有惱色,葉顧傾瞪了他一眼,只得閉上嘴巴去。?
“為了防止他們繼續追蹤,我得先將他們的穴道封起來。之杭,便由你留在這里,待我們走遠了你再解開他們的穴道,再跟上我們吧。”葉顧傾說道,葉之杭無異議,點了點頭。葉顧傾身如飄葉,幾下手勢就將鬼府一眾人定在當場,卻沒有點上嵩焯遠的穴道。?
葉鞏凡還有顧慮道:“將之杭大哥留在這里,等會兒他們將他捉起來了怎么辦?”?
“我對之杭有信心。”葉顧傾簡單一句話,不容大家再有別話,當即領著眾人離去。?
看著白葉堂眾人的背影,嵩焯遠的眼神復雜,葉之杭卻一聲不吭地注視著他,直到他轉過頭來,二人目光一對視,便像兩股海潮交在一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