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蘿見他毫無畏懼之色,斷言要帶自己一起離開燕國,既不怕燕國那數百里崗哨,也不怕他們強大的武力威脅,她情不自禁回眸看向他,擔憂地看向他的清瘦憔悴的面容。
祁舜低頭凝視她一眼,將她的一只手握在掌心內,用他溫暖的力量給她安全感,云蘿感覺到他的平穩心跳,心緒漸漸鎮定,她不再顧忌燕桐和旁人的目光,輕輕依偎在他的胸前。
他舒展雙臂將云蘿攬入胸懷,徑自揚鞭策馬,乘著夜色在茫茫草原中疾馳而去。
燕桐帶著怒火注視著他們二人的親密情形和策馬遠去的身影,神情嫉恨欲狂,怒道:“祁舜!你這亂倫背德的昏君!我一定會讓天下人知道祁國無恥悔婚的行徑,還有你和你的皇妹之間不可告人的關系!”
他回頭見篝火旁擱置著云蘿的楠木琴,從身邊侍衛腰間抽出鋒利的大刀,向著琴弦用力斫下,那些調好的絲弦應聲而斷,在空曠的草原上發出巨大的聲響,其音可裂金石。
燕姬驚愕無比地看著他,說道:“桐兒!你說什么?”
燕桐強忍下心頭的憤怒,走近她身旁說:“姑姑,你可知道他們兄妹之間早有私情?你明明知道我喜歡她,我是真心喜歡她的!你為什么要如此幫他們,卻不幫我?”
燕姬看著他,搖頭嘆道:“我并不是有意要拆散你們,云蘿公主她不適合你……他們二人決不可能是親兄妹,我前日幫云蘿醫治頭風之疾的時候,曾對她施用迷魂之術詢問過她的真實身世,她并不是真正的祁國公主,只是祁帝的養女而已。 ”
燕桐聞言身軀一震,他忽地想起當日贈送云蘿那件錦衣時她驚慌失措的表情和拖口而出的那一聲“爹爹救我”,盡管小雨靈機一動解圍,但是依照祁國對公主們的嚴格教養程度,似乎不太可能讓云蘿從小這樣稱呼祁帝。
他心存疑慮,忍不住向燕姬追問道:“我有一件事請教姑姑,父皇珍藏的那一件鳳凰羽衣,不知天下間共有幾件?”
燕姬聞言重重地合了合眼簾,神情更加悲傷,她無法將事實真相宣之于口,腦海中卻浮現出那段曾經的記憶。
當年她是燕族王女,背負著兄長的使命前往帝京,她原本以為自己不會愛上軒轅璟這個燕族的公敵和統治者,卻在一天天的僵持中漸漸被他感化。 “鳳凰羽衣”是軒轅皇宮中的至寶,惟有軒轅璟最寵愛的人才能得到,當他將這件獨一無二的錦衣賜予她,以示對她的愛情惟一而永恒時,她徹底忘卻了她的族人曾經遭受過的狠心殺戮,忘卻了對他的仇恨和敵意。
燕姬是他賜予她的尊號。 他至死都不曾立過皇后,也不曾封過皇妃,“姬”這個特別的稱呼,足以彰顯出她與眾不同的地位,在眾多后宮美人中可謂出類拔萃、鶴立雞群。
然而,當那一抹牡丹花叢中的身影出現,燕姬便不再是他的惟一。 他被那白衣少女的舞姿之美迷惑得失了心魄,她的出現是軒轅璟夢寐以求的奇跡,她如同天降的仙子一般占據了他的全部心神。 他不但同樣賜她一個“丹姬”的封號,甚至不惜召集天下最能干的織補工匠、采集最美麗的鳳凰羽毛,讓他們整整三日三夜不眠不休趕制一件同樣的“鳳凰羽衣”捧到她的宮室前,只為博她一笑。
他曾經的新歡舊愛們,統統在一夜之間從從繁花似錦的天堂降落到人間地獄,對于軒轅皇宮中的其他女子而言,丹姬是殘酷而無情的夢魘之神,迫使她們失卻了帝王的歡心和寵愛,不得不忍受冷宮的寂寞與凄清。
燕帝會同六國之力襲擊帝京,那個殘忍又多情的男人,他有著軒轅氏族子孫那不可磨滅的傲骨和尊嚴,在他國破家亡的那一刻,他拔劍殺盡了所有宮中妃嬪,惟獨留下了她們二人,他終究不忍對她們痛下殺手,只因她們都是他曾經心愛的女子。
她深深了解他的痛苦和無奈,她親眼目睹了他的死,那慘烈的景象幾乎讓她整個人瀕臨崩潰。 盡管燕帝將她安然無恙地帶回了燕國,然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心中最珍貴的東西已經遺失在帝京,今世今生都無法再追回,所剩下的余生,不過是茍延殘喘而已。
燕桐見燕姬表情悲傷、默然落淚,不敢再有過分之舉,輕聲問:“姑姑,你能回答我的疑問嗎?”燕姬無力地搖了搖頭,聲音顫抖著說:“不要問我,你若想知道真相……回宮去問你父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