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和風拂面,綠草芳菲,東山本系丘陵地帶,不但有陡峭山形,也有平坦開闊的空地,極其適合放紙鳶。
小雨和另外數名侍女牽拉著引線,等待風力漸緊后,她們用竹剪刀用力絞斷線頭,一只大燕子風箏飄飄蕩蕩隨風遠去,不過片刻之間,變化為一個小小的黑點。
云蘿見風箏掙脫絲線,如真正的燕子般自由飛翔于天際,不禁嫣然一笑。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為首之人是一個身穿戎裝的年輕男子,神態倨傲、旁若無人,身后跟隨著十余名禁軍服色的侍衛,一起策馬緊緊跟隨其后,鐵蹄飛踏處卷起半天煙塵。
那男子身姿高大挺拔,騎乘著一匹膘壯的汗血栗馬,鎧甲均系極其優良的材質所制,他一邊策馬飛馳,一邊從背后的金色箭袋中取出一支箭,唇角掠過一絲冷意,隨即將箭矢發出,目標正是云蘿她們所放出的大燕子風箏。
紙鳶應聲而落,直直摔了下來。
按照祁國習俗,春日放紙鳶本是為了消災祛病,這只為她祈福的大燕子風箏被戎裝男子一箭射落,預兆極其不佳,侍女們見此情景,不由目瞪口呆,小雨見自己的心血被損壞,一時憤懣不已,脫口向那男子大聲喊道:“你是誰?為什么無緣無故射落我們公主的祈福風箏?”
紙鳶墜落之際,那男子已看清了大燕子的真面目,他聽見小雨的大叫聲,立刻抖動韁繩催馬向她們靠近過來,雙眸中射出凌厲的光芒,向小雨說道:“你們是哪一國的公主?”
云蘿來不及阻止小雨,迅疾追上一步說道:“小雨,不要計較……”
她身形原本窈窕嬌小,此時因為風寒未愈,肩披著一件曳地的鵝黃色斗篷,領口的白狐圈映襯著她的精致容顏,秀發被風吹得微亂,櫻唇紅潤,嬌艷欲滴,五官不但美麗,還有著三分甜美、七分慧黠。
那男子乍見云蘿,星辰似的雙眸刷地向她投射過來,隨后,他的語氣和緩了許多,問道:“此地是祁國與衣國交界之地,你是祁國公主,還是衣國公主?”
云蘿沒想到東陵放紙鳶會引來這樣的意外,見那戎裝男子氣度高傲不凡,必定大有來歷,輕聲答道:“祁帝是我父皇。”
那戎裝男子聽見她的回答,唇角微微上揚,說道:“原來是祁國公主,剛才在下不慎多有冒犯,請公主殿下原諒。”
小雨按捺不住,噘嘴說道:“你可知道我們祁國的習俗?那只風箏是為我們公主消災祈福之用,事關公主一年的福運,你現在射落了它,難道這一句‘原諒’就可以彌補了嗎?”
那戎裝男子聞言,又將眸光移到云蘿身上,略帶歉意說道:“如果真是如此,在下一定會設法彌補公主的損失!”
云蘿見他神態認真向自己道歉,心中對他并無怨憤,搖了搖頭說:“你并非祁國人氏,既然不知道那些習俗,剛才也不是故意射落我的紙鳶,不知者不為過,我不需要你為我彌補什么。”
那男子似笑非笑,從馬背上一躍而下,面向云蘿說道:“公主雖然寬宏大量,在下卻過意不去,必定要挽回這次的過失才能安心。聽說祁國秦王今日率眾親臨東山祭陵,不知公主何時與令兄返回臨安?”
云蘿暗自驚訝此人對祁國情況之熟悉,審慎回答說:“回臨安之事,皇兄還沒有定奪。”
那男子黑眸掠過一絲了然于心的精芒,只對她說道:“令兄昨日祭陵已畢,既然今日還沒有離開東陵,想必還有幾日耽擱。三日之內,在下必定會前來面見公主!”
他自行說完話,并不等云蘿回答,重新策馬率眾向前飛馳。
云蘿只覺此人行止奇怪,他明顯不是祁國或衣國之人,言語間頗具威嚴之態,應是諸國王公貴族子弟無疑,那么,他究竟是姬國、滕國還是荀國人氏?為什么會出現在祁國與衣國的邊界東山?
小雨猶帶幾分不忿之色,靠近她說道:“這人好生無禮!明知自己沖撞了公主,不但不惶恐道歉,連向公主下跪行禮的儀注都不懂得!難道別國的子民都是這樣無法無天嗎?”
云蘿目視著山坡間殘留的煙塵,清亮的眸子微微轉動,說道:“或許他并不是別國的普通子民,如果他的地位高于我,甚至于父皇同列,他怎么會屈尊向我跪拜?”
小雨驚訝不已,問道:“公主是說……剛才那人有可能是別的國家的國?”
云蘿微微一笑,轉身說道:“我并不能斷定他是誰,只是胡亂猜想罷了,你覺不覺得,他的神情態度和三哥很相似?”
小雨眼珠轉了一轉,點了點頭說:“公主這么一說,奴婢倒想起來,剛才那人和秦王殿下真的有三分相像,看來他即使不是國,也是皇族中人,他若有心向公主賠罪,或許三日之后真的會來見公主呢!”
春日天氣多變,她們說話之際,天空驟起一陣雷聲,輕風中間或夾雜著幾滴細雨,眾侍女見狀紛紛收起放紙鳶的用具,返回東陵驛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