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皇上當(dāng)初為怕蕭允委屈,不肯讓蕭允屈居妃位,因此一直未給蕭允位號。如今王婉崩逝,皇上就謀劃著立蕭允為繼后。在皇上心中,只有皇后的位置才不委屈蕭允。可皇上也知道蕭允身份尷尬,自己若是貿(mào)然提出立蕭允為后,只怕朝臣反對,因此特意召王紹政進宮商議此事。
雖說天家無私事,更遑論是立后這樣的大事,可皇上不愿與尋常朝臣商議立后的事情。因王紹政是王婉之兄,誼屬國戚,自己倒是可以和他商議此事。皇上心中未嘗不想著先勸王紹政站在自己這邊,這樣一來,朝臣中若有人反對,王紹政倒可以幫自己一把。
王紹政聽了皇上的話,不覺怔住了。雖然王婉崩逝,可王紹政在宮中還是甚有耳目。他自然知道如今宮中是李貴妃專主內(nèi)政,且李貴妃有子,因此李貴妃為繼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李家根基淺薄,王紹政倒是愿意李貴妃被立為繼后。只是沒想到皇上竟然要立蕭允為繼后,這大大出乎王紹政的意料。
蕭允是建元的未亡人,皇上如今將蕭允納入宮中,早就落下了殺兄奪嫂的名聲。只是宮闈事秘,朝臣不敢多言,睜一眼閉一眼,只作沒有這件事。可如今皇上要立蕭允為后,無疑是將這件丑事告訴給天下人知道。
王紹政知道皇上以禮法治國,素來是最講究禮法的。如今皇上竟不顧自己的明君名聲,要立蕭允為后……
王紹政的眸光變得有些晦澀難懂:這個蕭允究竟有什么不同之處,竟能令皇上如此?
皇上只是看著王紹政,見王紹政怔怔無語,倒也不在意料之外。皇上自然知道自己要立蕭允為后,朝中即將掀起的風(fēng)暴,可為了蕭允,皇上決定一意孤行一次。
想到這里,皇上的臉上流露出幾分笑意來:所謂的千古明君,不過是在史書上留下幾頁繁華罷了。自己偏要任性而為一次,順從自己的心意做一次事情。
王紹政收起思緒,拱手為禮,正色道:“如今天下承平,百姓樂業(yè),天下皆謂陛下是曠世明君。陛下奈何因一女子,而有累千秋盛名?”
皇上微微一笑,道:“王愛卿如此說,是不同意朕立蕭允為后了?”
王紹政跪下叩頭道:“陛下,微臣要做忠臣,因此不敢從陛下之命,還望陛下恕罪。”
皇上見王紹政態(tài)度甚是堅決,不由長嘆了一口氣,道:“朕明白了,你退下吧。”
王紹政見皇上這般態(tài)度,知道皇上沒有將自己的話聽進去,再叩頭道:“陛下若是執(zhí)意立蕭氏為后,千秋史冊又該如何記錄陛下?”
皇上不再說話,可眸中的目光卻越發(fā)的堅定:自己已經(jīng)錯過了蕭允一次,這次自己再也不想錯過了。縱使在史書上留下罵名,又復(fù)如何?
王紹政為人精明,如何看不透皇上的心事,知道自己此時多說無益,也就行了禮,退了出去。
李貴妃一直在一旁偷聽,她早已將皇上和王紹政的話聽得清清楚楚。李貴妃一直以來的希望落空,心中的失望可想而知,因此她只覺得渾身發(fā)軟,不得不扶著自己的侍女紅櫻。
紅櫻只覺得李貴妃抓著自己胳膊的手很用力,自己的胳膊傳來一陣陣疼痛,可卻不敢叫出聲來,只得咬牙忍著。
皇上因王紹政執(zhí)意反對,心中不悅,也就不肯再待,早已拂袖離去。
皇上早已走了,可李貴妃兀自定定的站著,看著不遠處的一叢海棠出神。
那海棠早已凋零,枝上只余殘紅點點,帶了幾分落魄。
紅櫻忙低聲喚道:“貴妃娘娘,貴妃娘娘——”
李貴妃回過神來,道:“我們回去吧。”聲音帶著幾分無力。
李貴妃因心中有事,也就不再去看謝昭容,而是逕自回了自己的寢宮。
一進屋子,紅櫻就替李貴妃解下披風(fēng)。
李貴妃在軟榻上坐了,只管怔怔出神。李貴妃苦心經(jīng)營多年的心血,一旦付諸東流,種種失落、怨恨、嫉妒不由紛至沓來。
紅櫻倒了一杯茶,放在軟榻前的矮幾上,就默默退到一旁。
李貴妃抱著膝蓋沉吟良久,眸中突然閃過一抹冷厲的光來:她這些年在宮中處處隱忍,處處小心,好不容易熬死了王婉,本想著能執(zhí)掌昭陽,不想半路卻殺出了個蕭允來。無論如何,自己決不能讓蕭允得了意。
李貴妃出身寒微,卻能在一班出身名門的女子中博得今日的局面,不能不說李貴妃是一個聰明的女子。她自然知道自己在朝中根基淺薄,無人能為自己力爭后位。皇上雖然待自己不薄,可那不過是自己服侍皇上多年,小心謹慎的結(jié)果。若是自己此時違背皇上的心意,只怕那一點可憐的感情也會消失殆盡,因此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和蕭允起正面沖突。
李貴妃只是沉吟不語,猛然她想到了一個人,臉上不由流露出一抹陰沉的笑容來。
此后數(shù)日,李貴妃仿佛不知道皇上要立蕭允為后一般,一切如舊。她處理宮務(wù),越發(fā)的謹慎小心,對待宮中上下的太監(jiān)、宮女格外的寬厚;待后宮諸位妃嬪,也格外的關(guān)切,不肯怠慢哪一個;對蕭允,更是事事想得周到,傾心交好,因此博得上下的交口稱贊。
可李貴妃深知自己縱使是博得了賢良的名聲又復(fù)如何?在皇上心中,終究是不敵蕭允。
這日,李貴妃的母親又進宮來了。
母女兩人寒暄了一會兒,待屋內(nèi)服侍的太監(jiān)、宮女都退了出去,李貴妃的臉色登時大變。
李夫人見李貴妃神色有異,忙驚問原因。
李貴妃咬牙道:“我與那賤人勢不兩立。母親上次進宮要我小心她,我想著她不過是個再醮之婦,名分上已經(jīng)吃了虧,能掀起什么大的風(fēng)浪?不想,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媚惑皇上,皇上竟然執(zhí)意要立她為后。”
李夫人聽到這里,已經(jīng)知道李貴妃說的是蕭允,心中也不由滿是訝然,因問道:“論名分,她是皇上的寡嫂,皇上如何能立她為后?”
李貴妃臉色越發(fā)難看,就把那日自己聽到的言語一五一十告訴給了李夫人。
李夫人聽完,不覺也怔住了。半晌,她才說道:“皇上怎么能這樣做?娘娘跟了皇上這么多年,如今又有了兒子——”
李貴妃不等李夫人說完,就苦笑道:“母親,這些在皇上眼中都算不得什么,任何一個妃子都能做到。可在這宮中,得皇上心的只有一個人。”
李夫人自然明白李貴妃心中失望,可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安慰李貴妃,只是勸道:“皇上縱使是有這般心思,朝中的大臣也不會同意的。”
“母親,那些大臣不過都是些墻頭草,看著皇上的意思來,就是其中有一兩個想諫諍的,終究也違逆不了皇上的意思。”
李夫人見李貴妃神色間帶著幾分凄惶,不由握住李貴妃的手,輕輕的拍著。
李貴妃把頭一昂,冷笑道:“女兒不會這般看著那個賤人坐上皇后的寶座的,將來給她叩頭請安。”
李夫人見李貴妃眸光中帶著幾分狠厲之色,心中大驚,勸道:“娘娘可要三思而后行。”
李貴妃道:“母親放心,我不是那等笨伯,要親自動手。”李貴妃說到這里,壓低了聲音,湊到李夫人耳邊低語了良久。
半晌,李夫人一臉疑惑的看著李貴妃。
李貴妃的臉上流露出幾分得意的笑容來,道:“母親回去只管這般和父親說了,父親自然明白。”
李夫人雖然不明白李貴妃的意思,還是答應(yīng)了。
接下來的日子依舊平靜無波,可卻暗隱波瀾:皇上一直在尋找合適的時機,向群臣宣布要立蕭允為后的消息。李貴妃也在暗中謀劃……
這日,李夫人讓人送了幾樣點心進宮,只推說是李貴妃愛吃。
李貴妃見母親送點心進宮,心中暗喜,知道自己讓父親辦的事情成了。
次日一早,李貴妃用過早膳后,就說要去看蕭允,帶著紅櫻和幾個宮女去了結(jié)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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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允聽說李貴妃來了,不好怠慢,忙整理了一番衣飾,親自迎了出來。
李貴妃格外打量了一番蕭允,見蕭允穿著一身藍色的長衣,下面系了一條月白色的裙子,不見一點文繡,極是素淡,卻別具一番風(fēng)姿,心中暗暗嫉恨。
她見蕭允要福身施禮,忙一把拉住,道:“蕭娘娘不必多禮才是。”
李貴妃專主內(nèi)政后,對蕭允甚是照顧。蕭允對李貴妃自然帶了幾分好感,也就笑道:“貴妃娘娘玉趾降臨,令妾這里蓬蓽生輝。”
李貴妃攜著蕭允的手,一邊朝里面走,一邊笑道:“蕭娘娘不必這般客氣才是。”
進到屋內(nèi),兩人落了座。
李貴妃和王婉不同,王婉出身名門,才華卓絕,見識不凡,因此蕭允和王婉往往相談甚歡。李貴妃出身寒微,讀書有限,因此和蕭允不過是談些瑣事。
李貴妃和蕭允說了一會兒閑話,突然壓低聲音問道:“蕭娘娘,可曾聽說如今朝中出了謀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