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五日,無視
景王的事兒爆出來後,蔣慶之最擔心的不是外臣,而是道爺。
嘉靖帝是護短,但他護短有個前提,那便是此人並無明顯的劣跡。
比如說嚴嵩父子,雖說外界喊打喊殺,但明面上你找不到嚴嵩父子亂法的證據,或是明目張膽賣官粥爵的把柄。
景王下藥毒死了人,證據確鑿,就算是朝臣不吭氣,道爺也會出手處置。
“……那藥童服藥後,第二日就被人發現死了。如今長威伯已經封鎖了景王的住所,景王的身邊人一律不許出去。”
黃錦低著頭,覺得景王真是自己作出來的。
你學別的不好嗎?
比如說詩詞歌賦,或是作畫,不但高雅,而且還安全。
學醫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去掘墓剖屍……嘖嘖!換個人,早就被道爺一記掌心雷給劈死了。
嘉靖帝靜靜的看著神像,嘆道:“兒女都是債。”
隨後,嘉靖帝親臨景王住所。
蔣慶之在等著他。
“如何?”嘉靖帝問道。
蔣慶之把寫了藥方的紙遞給嘉靖帝,“臣令人封住了此處,另外,昨日熬藥的罐子被清洗過了。”
“朕看看,那個逆子何在?”嘉靖帝接過紙張。
“父皇,我在此。”
景王在門內應聲。
嘉靖帝看著那扇門,深吸一口氣,仔細看著那個方子。
修道之人多會醫術,嘉靖帝也不例外。
他看的很認真,良久說道:“這個方子配伍恰當,可紓解肝鬱,排毒……”
果然是道爺,先前蔣慶之從陳挺那裡得到了同樣的答案。
“至於吃死了人……”道爺淡淡的道:“是藥三分毒,每個人身子不同,同樣的一個方子,對於有的人而言是救命良藥,對某些人來說卻是見血封喉的劇毒。逆子,望聞問切之術,你可精通?”
景王在門內說道:“我自覺還好。”
人都是自我感覺良好的動物!
嘉靖帝看著蔣慶之,“驗屍吧!”
“臣已經令人尋了仵作。”蔣慶之第一時間就令人去刑部找了仵作,“那仵作如今就在虎賁左衛。”
如此,就避免了仵作被人收買或是指使的可能性。
嘉靖帝讚賞的點頭,“隨後彈劾會蜂擁而至,大理寺會伸手,朕也阻攔不了多久。慶之……”
“臣知曉。”蔣慶之點頭。
“好!”嘉靖帝知曉前朝還有一場君臣大戰在等著自己。
等嘉靖帝走後,蔣慶之吩咐道:“看好各處,不得讓他們與外界溝通。”
景王的大伴黃堅說道:“長威伯放心,咱親自盯著。”
……
張童來了,帶來了黃錦的話,“今日不少人彈劾景王殿下,還有人彈劾長威伯你意欲幫景王脫罪……徇私枉法!”
艸!
蔣慶之問道:“證據何在?”
張童撓撓頭,“那邊說,長威伯你進宮許久,卻一直未曾報官,可見是在想法子遮掩此事。”
蔣慶之冷笑,“這是有人在盯著宮中。”
張童說道:“長威伯,你要小心。”
看著小內侍澄淨的眼神,蔣慶之笑著摸摸他的頭頂,“放心!”
“嗯!”張童用力點頭。“要幫忙就說話,咱……咱也能出一把力。”
“好!”
看著張童遠去,莫展說道:“伯爺,看來有人是想順勢把伯爺給拖下水。”
蔣慶之抖抖菸灰,“去打探那位陳挺的來歷,越快越好。”
“是。”孫不同應了,然後賠笑道:“伯爺,徐先生說,上次景王就令人去打探過,咱們如今臨時抱佛腳……”
蔣慶之止步,“有個地方可曾打探了?”
“請伯爺吩咐。”
“漕船!”
……
事兒迅速在發酵。
景王殺人了。
夏言聞訊後來書房尋蔣慶之。
蔣慶之在紙上寫寫畫畫,一個個名字被他用線條連在一起。
老頭兒說道:“此事若是確鑿,景王奪嫡之心就可以休矣。如此只剩下了裕王一人。”
蔣慶之擡頭,嘴角噙笑,“若是裕王也出了岔子……”
“那事兒就麻煩了。”夏言撓撓頭,“陛下就兩個皇子,硬頂著讓其中一人繼位對於陛下而言不是事。”
“可一個臭名昭著的帝王,誰會敬重他?他的旨意,怕是出了宮中就成了廢紙了吧!”
蔣慶之想到了後來的萬曆帝,天啓,崇禎帝……
一個個帝王被醜化,成了士大夫們口中的昏君。
比如說萬曆帝就被外界描述成爲了美人而不顧江山的周幽王第二。
天啓就不用說了,這特麼哪是帝王,分明就是木匠投胎轉世。
大肆抹黑帝王,醜化帝王,讓帝王在天下人眼中成爲一個笑話。
隨後,帝王就成了孤家寡人。
笑話之一的萬曆帝派人去收稅,結果那些人被縱火燒死,不知那一刻是否有人想到了多年前嘉靖帝出行,同樣差點被燒死的經歷。
天啓帝爲何早逝?
崇禎帝的旨意出了京師,就成了地方官員擦屁股的紙,剛愎狠毒的名聲傳遍天下。
蔣慶之擡頭,夏言老眼中都是玩味,問道:“明白了?”
“這事兒,怕是不簡單!”電光石火間,蔣慶之想到了那位神醫,“陳挺此人怕是有問題。”
“有沒有問題兩說,當下最要緊的便是護住景王!”夏言說道:“若是景王壞了名聲,慶之,陛下就被逼到了絕路上。”
當下局勢和歷史上截然不同,歷史上嘉靖帝直至駕崩前都一直在西苑蟄伏。故而和臣子之間的關係雖說依舊僵硬,但卻不至於如當下般的劍拔弩張。
皇位繼承人必須雙保險!
“景王一去,裕王就會成爲臣子們拿捏陛下的軟肋!”
夏言欣慰的道:“你能看到這一點,可見老夫平日裡教誨都聽進去了。”
蔣慶之忍不住想吐槽,但看著老頭兒眼中的笑意,突然就認真的道:“是。多謝您了。”
這個老頭兒一直默默在伯府坐鎮,拾遺補漏。當發生了大事時,他會用自己豐富的經驗來幫蔣慶之梳理頭緒,把自己多年從政的經驗,以及人生閱歷毫無保留的傳授給蔣慶之。
二人之間的關係像是師徒,卻又有些區別。
蔣慶之再度進宮時,嘉靖帝剛和羣臣大戰了一場。
“不少臣子建言當讓大理寺介入清查此事,陛下以此事宮中正在自查爲由拒絕。”張童來到了景王住所。
“長威伯你沒看到,那些臣子氣的不行。”張童繪聲繪色的說,“有人更是說,此事難道就這麼不了了之?”
自然是不能。
“後來有人問不知要多久。”張童嘆息,“陛下說……五日。”
嘉靖帝爲蔣慶之爭取到了五日,五日之內弄不清此事,大理寺一旦介入……也就是外部勢力介入,此事的走向就再也不受控了。
“回稟陛下,就說……五日差不多吧!!”
“長威伯,要咱作甚只管說。”小內侍拍著胸脯,很是講義氣的模樣,“對了,陛下最近睡不好,吃不香,有些上火了。”
“好。”蔣慶之莞爾。至於道爺身體的問題,他也無能爲力。
等張童走後,蔣慶之令人把陳挺叫來。
一身道袍,頭上一根木簪,鬚髮飄飄。
“賣相不錯。”蔣慶之坐下,有內侍送上茶水,他接過喝了一口。
“景王說那個方子你看過多次?”
“是。”陳挺說道:“老夫覺著值得推敲,可殿下卻迫不及待叫人來試藥。”
“那麼,你的藥童爲何主動請纓?”蔣慶之問道。
陳挺苦笑,“那藥童功名心強,一心想攀附景王,藉此富貴。老夫雖說呵斥過,可人各有志不是。”
這話倒也說得通。
這時黃堅來了,附耳低聲道:“長威伯,刑部仵作驗屍完畢,說那藥童死於藥物。”
“艸!”最壞的結果出現了。
陳挺彷彿和蔣慶之心有靈犀的嘆道:“藥童的身子本就虛的厲害,那副方子舒肝解氣,排毒犀利,老夫本以爲吃下去後最多腹瀉不止,誰知……哎!”
蔣慶之不懂醫,但後世資訊爆炸,多多少少也知曉些什麼陰虛陽虛的。
“虛,能虛死人?”蔣慶之冷笑,“太醫院那邊問問結果。”
方子已經送到了太醫院,一羣御醫研究了許久,最終得出一個結果。
“太醫院說此事難說。”
果然是萬金油!
蔣慶之知曉那些人的顧忌,若是說錯了,自己一生清譽完蛋,從此別說行醫,連賣藥的資格都沒有。
“若有情弊,你可知曉後果?”蔣慶之盯著陳挺、
陳挺說道:“長威伯若是想栽贓只管來,滅口也可!”
此刻在場有五人,黃堅,外加四個內侍。
這話一出,蔣慶之就算是想動手也不能了。
蔣慶之準備出宮,陳燕再度來了,“娘娘問可有線索。”
蔣慶之搖頭。
陳燕回稟盧靖妃,盧靖妃苦笑,“五日何其難。我這也是關心則亂。”
“不過長威伯看著頗爲從容。”陳燕說道。
“他乃名將,我雖不懂戰陣,卻也聽過一句話,山崩地裂於眼前而不驚,方能用兵如神。”
“娘娘。”一個內侍進來,“外面有傳言,說景王殿下壞了事,長威伯準備放棄這個弟子,轉而站隊裕王。”
盧靖妃瞇著眼,“這事兒怎地耳熟?”
陳燕一怔,“娘娘,成國公府!”
……
“那些人的反擊來了。”
成國公府,國公夫人說道:“國公府剛決定站隊,那些人惱羞成怒,反手就給了慶之一擊。”
“去問問慶之,此事可要國公府出手。”朱希忠吩咐道。
沒多久,去的人回來。
“二老爺不在家。”
“五日去了一日,他這是去了何處?”
“說是去城外釣魚。”
就在蔣慶之被那些勳戚權貴反手一擊,衆人都在等著他的迴應時。
——這廝竟然在城外釣魚!
那些出手的權貴勳戚暴跳如雷。
這是赤果果的無視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