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正提議如意洲和萬融臻匯搞個聯誼, 時闊亭和段釗一商量,轉天就搞了起來,沒約在什么高大上的酒樓賓館, 就約在萃熙華都。
周日中午,人流量最大的時候, 應笑儂穿著一件黑色暗花夾克,配一條短褲裙, 腳上是厚底帶丁齒的戰地靴, 一雙紅黑相間的長筒條紋襪, 脖子上綁一根血痕造型的choker, 乍看像讓人抹了脖子。
時闊亭挨著他, 成熟多了, 黑西裝灰領帶,腕上一只金表,頭發剃得短短的,介乎精英和運動之間的潮流范兒。這倆人往一塊一站, 畫面感就夠強了, 應笑儂還抱著個軟軟的小嬰兒,咿咿呀呀地叫媽媽。
來來往往的小哥哥小姐姐看到他們, 都要停下來偷偷拍照,說不清是拍雌雄莫辨的應笑儂,還是拍高大帥氣的時闊亭,或者是拍一起帶娃的倆帥哥,總之放眼萃熙華都三層, 數他們兩個最風騷。
這么惹眼的一對兒, 薩爽和陳柔恩從電梯口拐過來就看見了,遠遠地揮手:“時哥!儂哥!”
陳柔恩自從粉上九爺, 衣著打扮全變了,原來挺文靜一個小姑娘,現在仔褲要穿低腰的,波鞋要穿熒光的,一身街頭嘻哈的打扮。薩爽跟著她,也被逼轉型,眉毛給刮了,還被迫畫了下眼線,像哪家娛樂公司跑出來的練習生。
“儂哥!”陳柔恩晃著手機,“咱們的出道歌聽了嗎?”
“出道了嗎?”應笑儂哄著小寶問時闊亭。
“啊?”時闊亭在看股票行情,“沒注意啊。”
陳柔恩撇嘴:“團里的事,你們怎么都不上心!”
“誰關心那些沒用的,”薩爽在一旁嘟噥,“就你不務正業……”
陳柔恩轉過臉,笑呵呵的:“小爽?”
“我、我說好聽!”薩爽長期匍匐在她的淫威之下,已經變態了,“時哥,儂哥!你們快聽聽,特別好聽!”
這段日子應笑儂又忙小寶又忙時闊亭的手,還有寶綻和匡正的事兒,沒顧上別的:“小陳你放一下。”
陳柔恩點開播放器,最近播放第一首就是,歌名叫“煙波致爽”,仙氣十足的中國風,琵琶和二胡的前奏過后,是應笑儂和時闊亭的A段:
“風過山,松尖上停一只孤鳶,
踏雪道,鮮衣怒馬少年,
雙斜鬢,任那風刀一把,裁出個玲瓏春色無邊。”
“這是我的聲音?”錄音棚里調出來的,應笑儂不太適應。
“別說,”時闊亭有點得瑟,“哥們兒這音色還可以。”
應笑儂白他:“那是給你柔化、除顫、修正過的。”
“修音怎么了,哥們兒耐修,有些人修還修不出來呢!”
四個人頭頂著頭,擠在一只手機上,陳柔恩特興奮:“高潮高潮!高潮巨好聽!”
“露重,霜濃,吹雪一簾,
搖燭夜,對望一眼!”
她跟著輕輕唱:“驚了艷,似弱水淬了劍,斷了錦瑟冰弦,燙了方寸心尖一點!”
大伙一道和:“大寒夜,醉聽孤雁,曾是雙把盞,無端碎了半邊,新錦當腰剪散,載酒愁腸從中兩斷!”
接著是華麗斑斕的戲腔,青衣、老生、老旦,濃墨重彩地潑灑,雜著丑角和小生的念白,鏗鏘婉轉,每個人都下了力氣,薩爽不無感慨地說:“這才是真正的高潮。”
“可大多數人聽不出來,”應笑儂實話實說,“他們只當是配樂。”
大伙靜了,都沒說話,這時小寶嗯嗯著要上廁所,應笑儂抱著她去洗手間,前腳走,后腳萬融臻匯的大部隊到了。
匡正和寶綻打頭,后頭是段釗、黃百兩和夏可,汪有誠感冒沒來,隊伍尾巴上還有個自來卷的來曉星,康慨跟著他,給他拎包拿水。
“好了到了,”來曉星背上雙肩包,“你快走吧。”
“不是,師傅,一到地方就趕人,過河拆橋也沒這么快吧?”康慨有點變樣了,耳洞還是那排耳洞,只是換了顏色和材質,透明的白水晶,低調不少。
“今天是聯誼,別讓人家笑話我。”來曉星怕丟人,夏可他們都自己開車,就他還像個要家長接送的學生。
“行,”康慨把水給他,“散了給我打電話,我接你。”
時闊亭迎上去,跟匡正點個頭,和段釗握手:“怎么這么久?”
“別提了,”段釗他們今天加班,一身“接客”的筆挺西裝,“進地下車庫那條道,彎兒又多又窄,一輛出租車從里頭出來,看我是個AMG,不敢動,讓我先進。”
“那個角度我們不好進,”匡正說,“應該他先動。”
“就是,他一動,我們都好走了,”段釗今天神采奕奕的,顯然用心打扮過,“我瞄了半天距離,好不容易過去,那司機看到我后頭老板的飛馳,還有老板后頭寶哥的邁巴赫,徹底傻那兒了!”
“我們這一串車跟那兒耗了快半個小時。”匡正給時闊亭解釋。
時闊亭憋不住笑:“這么近,你們就應該打車過來!”
他們在前頭聊,夏可貓在后頭看薩爽和陳柔恩,邊看邊拿胳膊肘頂黃百兩:“小百,你瞧人家搞藝術的,顏值就是高。”
黃百兩偏過頭,瞥著陳柔恩身上那件山寨版九爺同款“得瑟”,冷淡地問:“你喜歡這種風格?”
“嘖,太膚淺,”夏可搭著他的膀子,“咱們看人,不能看她穿什么。”
“那看什么?”黃百兩以為他要說氣質、儀態什么的。
沒想到他說:“看臉。”
那個欠揍樣,黃百兩立刻懟他:“看臉也一般。”
夏可拿眼斜他:“我就不信還有比她漂亮……”
正說著,應笑儂抱著小寶從洗手間回來,他是那種少見的艷色,往人群中一站就是焦點,夏可瞧見,往黃百兩身上一靠,不廢話了。
應笑儂習慣了這樣那樣的視線,沒當回事,眼神往時闊亭身邊一掃,冷不防,瞧見一張熟悉的臉。
段釗也看見他,驚詫地瞪著眼,錯愕中似乎還有別的東西,像是懼,匡正眼看著他身上那點神彩瞬間消失,氣焰也隨之塌下去,整個人黯然失色。
人到齊了,匡正給兩邊介紹,大伙握個手聊一聊,一起進店。地方是時闊亭選的,一家不錯的韓國烤肉,十個人的長桌,匡正和寶綻在起首,如意洲和萬融臻匯依次往兩邊坐,末席上,薩爽和來曉星挨到一起,手機往桌上一放,擼袖子開喝。
匡正和寶綻是一家人,萬融臻匯和如意洲自然也是一家人,沒什么講究,喝不喝酒隨意,敬不敬酒不拘,氣氛輕松熱鬧,碰響的酒杯和蒸騰的熱氣間,只有段釗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
匡正很意外,他以為段家個個是人精,段釗和應笑儂碰上,嘴仗一定打得飛起,沒想到不是那樣,應笑儂一個眼神沒給,段釗已經被壓得死死了。
他這時才懂,當初段家老爺子即使通過白寅午也要找人去老劇團叫這個兒子回家,應笑儂在段家的地位絕不是什么三房四房能比的。
匡正忽然有電話進來,是房成城,他接通:“喂,房總。”
周圍很吵,電話里的沉默卻刺耳,匡正不著急,等著那邊開口,許久,房成城沙啞的嗓音傳過來:“匡總,我想把萬青賣了,”又是一陣停頓,“你再幫我一把。”
匡正什么都沒說,只答了一個字:“好。”
掛斷電話,叮地一響,薩爽跟人磕了一個,杯到嘴邊,他放在桌上的手機亮起來,是微信,來曉星不經意瞥了一眼,愣住了。
薩爽干了酒,拿起手機回信息,來曉星想了想,抿起嘴唇:“那個……”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我跟大伙玩個游戲?”
如意洲的人很捧場,都放下杯看著他。
“別跟他玩,”夏可橫插一杠子,揉著來曉星毛茸茸的腦袋,“別看我們小星星長得可可愛愛,其實這里邊全是知識黑洞!”
來曉星的倉鼠臉皺起來:“夏小可!”
大伙哈哈笑,陳柔恩把巴掌一拍:“我跟你玩!”
來曉星的臉微紅:“你在心里想一個三位數,然后把這個數乘以91,只要告訴我乘積的后三位,我就能知道你想的數是多少。”
“真的假的?”陳柔恩不信,“沒這么神吧!”
薩爽放下手機,瞧了瞧來曉星。
陳柔恩想好了,在手機上一通摁,報出數字的后三位,“808!”
來曉星靦腆一笑,連計算器都沒用:“是888對不對?”
陳柔恩張大了嘴巴:“媽呀,你怎么做到的!”
“行啊,”夏可握住來曉星的肩膀,“撩妹有一手!”
來曉星把筷子反過來,夾住他的手,移開。
陳柔恩特佩服腦子好的人,推著薩爽的胳膊:“瞧人家銀行工作的,真厲害!”
薩爽翻個白眼,告訴她:“把808乘以11,后三位就是888。”
“啊?”陳柔恩皺著眉頭,“你叨叨什么鬼呢?”
人家算數是厲害,他算數就是叨叨,薩爽不服:“91乘以11是1001,任何一個三位數乘以1001后三位都不變。”
陳柔恩的腦子根本不具備處理兩位數乘除法的能力,眨了下眼,扭頭拿生菜葉子卷五花肉去了。
薩爽扔下筷子,不開心,這時來曉星湊過來,神秘兮兮地說:“任意數乘以400000001,后八位都不變。”
薩爽歪著頭看他。
來曉星捏著嗓子,對暗號似的:“19801。”
薩爽端詳這個小卷毛,徐徐吐出一句:“20201。”
19801乘以20201等于400000001,就像91乘以11等于1001一樣,一個簡單的算數問題,卻是密碼學的基礎,也是包括戰國紅在內眾多虛擬貨幣的算法邏輯。
來曉星瞇著眼睛笑起來,把自己的手機推到薩爽面前,點亮屏幕,大紅的鎖屏壁紙,上面是龍飛鳳舞的三個字:戰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