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捕的被捕,受傷的受傷,原本一切都可以塵埃落定,就連張平都微微鬆了口氣,不再警惕。他抓過龍錢,狠狠的揉著那傢伙的頭髮,如果不是人太多,估計都會親上一口表示自己的激動。
林嬈薇抱著孩子,李尉銘一直眼神跟隨。其實事到如今,他早就不再苦苦相逼。愛一個人,不是非要把這個人留在身邊,只要她開心平安,他已經心滿意足。李尉銘甚至想明白,自己的背景不乾淨,黑色的成分早就入侵骨髓,外表洗的再幹淨,也是黑的。黑的永遠給不了純淨,給不了孩子單純的生活。
只要她們母女平安,一輩子不能認自己的女兒,一輩子不能再說愛林嬈薇,他也知足了。
他想再看看她,想抱一抱女兒,也許,這將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於是,李尉銘朝林嬈薇走了過去,而林嬈薇也沒有避開。
然而,就在大家都稍微放鬆警惕的時候,已經受傷的陳七居然垂死掙扎,在一隻手已經被拷上手銬的情況下,他拔出腳踝處的小型手槍……
“小心!”聲音四起。
“砰,砰,砰!”三聲槍響。
直到多年後李俊想到這一幕也仍舊心有餘悸,三槍,都瞄向了李尉銘。直到很多年後,他仍舊回想的起當時的場景。
三聲槍響後,陳七再次被制服,並被拷的個嚴實。
他們本該上前關心李尉銘和林嬈薇的情況,卻誰也沒有動。
李尉銘抱著林嬈薇,頭枕在她的肩膀上,林嬈薇受傷的那隻手攬著李尉銘的腰,懷裡的孩子一直沒有哭,那三槍究竟有沒有打中他們,打中了誰,沒人敢問。
吵鬧的地方,李俊卻覺得自己聽見了那血液一點一滴的滴在地上,那聲響大的能把自己的心臟炸碎。
然後,孩子哭了,嚎啕大哭。
林嬈薇帶著欣然的笑容笑了笑,似乎張嘴說了什麼,最後閉上眼睛,鬆開了手臂,軟了身體滑倒在地。她懷裡的孩子卻始終緊緊的護在身前,就算自己摔倒,孩子仍然在懷裡,不曾受到一點傷害。
他們眼睜睜看著林嬈薇倒下,看著李尉銘保持著不動的姿勢站著。
“大哥!薇薇姐!”
“銘哥!”
“救護車,快,快!”
李尉銘似乎聽見了,可他的腦子裡只剩下一句話,只有林嬈薇最後一句話。意識開始模糊,他甚至沒力量去抱住林嬈薇,任憑她滑倒在地,任憑她身體裡的鮮血流出。昏死過去前,他突然想到,這次,他們是互救的吧。
陳七雖然是沒有章法的亂射了三槍,但三槍都射中了李尉銘和林嬈薇。李尉銘中了一槍致命傷,林嬈薇中了兩槍。
救護車很快就將他們兩人送回了醫院,孩子一離開母親就一直哭鬧著,李俊無所適從的抱著孩子,一邊毫無章法的哄著孩子,一邊焦急的在手術室外等著。
“他們怎麼樣了!”金諾幾乎是一接到消息就飛奔過來。
李俊看了看好不容易哭累了已經睡著的寶寶,又看了看金諾,搖搖頭,輕聲嘆氣:“還不知道,兩個人都還在裡面做手術。”
“怎麼會……弄成這樣?不是已經報警了嗎,爲什麼還會……”金諾頹然跌坐在地上。怎麼會是這樣?通知了李尉銘他們之後,他就讓自己冷靜,想了很多。他的確很愛林嬈薇,也很喜歡寶寶,可是,他不是聖人,他沒有辦法清楚知道林嬈薇在新婚當夜與別的男人纏綿一夜還裝作不知情。
然而,他們已經結婚了,他跟林嬈薇有合法的手續,是合法的夫妻,他應該相信林嬈薇。只有這麼想,金諾纔會覺得事情沒有複雜。不過,人總是矛盾的,一邊找藉口,一邊又痛苦的不想承認。
這只是第一天,第一天就發生綁架,他束手無策,只能求助於別人。若還有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他是不是還得去找李尉銘救急,那他們三人的關係,究竟是什麼,他算什麼,婚姻又算什麼?
就這麼矛盾著,金諾接到了電話。李尉銘跟林嬈薇身受重傷,性命垂危。那一刻,他就知道了一件事,一件一直存在,而他們誰也不願意承認的一件事。
林嬈薇和李尉銘是愛著對方的,他不是像自己所說的那樣可以毫不介意的當聖人。而他就像一個第三者插足,佔著一個恰當的位置,卻永遠沒有合適的事情可做。
來醫院時他就想的很清楚,與其三個人痛苦,不如解脫的好,只好他們都能活下來,他就退出,只要活下去,他們一定可以幸福的。
一直這麼想著,可現在卻知道,他們性命垂危,金諾看著臉上掛著淚珠已經哭睡著的孩子,心裡萬分感慨,爲了孩子,他們也會沒事的吧。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手術室的燈一直沒有滅,誰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幾個小時,然後,燈滅了,一個醫生走了出來。
“醫生,他們怎麼樣!”幾個人都圍上去。
“我們已經盡力了。”醫生取下口罩,表示遺憾,“他們兩人的傷勢都很重,李先生中槍是在距心臟兩釐米處,林小姐中槍在……”
“誰要聽你講這些!”張平不耐煩地打斷醫生,“他們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抱歉,我們只救下了一個。”醫生簡潔而直接的回答。
“你TMD說什麼!”張平已經無法冷靜,等了這麼久,居然告訴他們只救了一個?!如果不是這麼兩年來的鬆懈,如果他當場就察覺出陳七還有武器,怎麼可能走到這個田地!
李俊抱著孩子按住張平,儘量讓自己顯得平靜,然而,他的聲音仍舊是無法抑制的顫抖:“醫生,他們……他們……”
“李先生已經推去了加護病房,如果他能渡過這三天的危險期,並沒有排異現象,那他就安全了。”醫生的言下之意已經表明,被救下來的那個是李尉銘。
“不可能!”金諾吼道,“不會的,嬈薇她不會死的,她那麼愛寶寶,她怎麼捨得寶寶沒有媽媽!她怎麼捨得!”
金諾急紅了眼睛:“我要看她,我要看她!”
“抱歉,先生,很抱歉。”醫生攔住企圖闖進手術室的金諾,“先生,很抱歉,林小姐的遺體已經被一位老先生領走了。”
“什麼!”幾個人都詫異,人是他們跟警察一起送來的,醫生怎麼能隨便就把病人交給別人,甚至不給他們說一聲。
看到他們一副不說清楚誓不罷休的樣子,醫生只好解釋:“來者出具了他與林小姐的親屬關係,並出具了他的警官證件。他還有封信是給你們的。”
金諾不明所以,或者說,他其實一點也不瞭解林嬈薇,更不瞭解她身邊還有誰。但是,張平卻立刻明白把林嬈薇遺體弄走的人是誰,那個身份地位有點高,林嬈薇一直叫的“雲叔”。
只是,爲什麼,爲什麼就連她死了也不肯讓他們這些人多看她一眼,是在責怪他們嗎。
那封信?
接過醫生遞過來的信,裡面的內容卻不是雲叔所寫,而是林嬈薇。這是林嬈薇寫給他們所有人,包括李尉銘的訣別信。
字很潦草,可見當時林嬈薇寫的很快。
內容很簡單,概括起來只有三個字——對不起。她說,她對不起雲叔,對不起李俊,對不起張平,對不起金諾,對不起孩子。然後她說,她與李尉銘的糾纏,就同拋在空的硬幣,一面是情,一面是債。不斷的下落,只能看到一面,誰也不知道是情在上,還是債在前。所以,她放棄投擲,所以,她選擇了死。
金諾的眼淚滴落:“她誰也不要,連孩子也不要,她單獨去見那個人,原來是抱定了必死的決心,她怎麼能這麼狠心。”
“背面還有字。”龍錢發現信的背面還寫著東西。
張平把信紙翻過來,頓時睜大了眼睛,不等別人都看清,就將信揉成一團捏在手裡。
“平哥,你這是?”李俊抱著孩子,還來不及看到字,就被張平的動作弄糊塗。
張平緊緊捏住信紙,不再打開:“沒什麼,後面不是她寫的,是不知道誰寫的無聊話。我們去看銘哥吧。”
說完,拽過龍錢就往加護病房走。
等過了拐彎,龍錢皺著眉頭出聲:“喂,爲什麼不告訴他們。”他一直站在張平身側,所以他看到了那行字。
張平死死的瞪住龍錢:“不能說,聽到沒有!絕對不能告訴他們任何人,尤其是銘哥,一個字都不能提。”
“爲什麼?怕他想不開尋死?”龍錢略帶嘲諷,“我是不瞭解他們兩個人到底是怎麼個感情糾葛,我只覺得他們兩人累的慌,愛了就是愛了,有那麼多複雜的東西嗎?說不愛說放棄,又肯用自己的命換他的命,死都不怕了,還怕相愛?”
“龍錢!”張平低聲警告,“林嬈薇已經死了,不管她做了什麼,她終究是死了,可活著的人還得繼續活著,忘記你所看到的,聽到沒有!”
龍錢依舊皺著眉頭盯著張平,良久才點點頭,也許他們的那段錯亂的情和債到這兒就可以畫上句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