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歷1月5號,直隸提督聶士成在布置完津門防御以后。
帶著淮軍宿將,記名提督梅東益統帥的2000蘆勇(鹽商王益齋,請命捐募新招的新兵),還有衛戍古北口兩營練兵和一哨炮兵,匆匆抵達山海關。
聶士成隨即召集眾將商議軍情。
在會議上,身為一個優秀將領的聶士成,一眼就看出了關外三城兵力的薄弱。
賈起勝部1500人,徐邦道部加上何長纓的一營共計1900人,分別守著長寬都是400米的東羅城,西羅城。
何長纓部1700人,獨守長400米,寬200米的北翼城。
假如倭夷選擇集中兵力攻擊一城,指著關外三城這點兵力,肯定會顧此失彼,很容易就會失陷城門。
兩百五十年前,大明吳三桂守衛山海關時,東西羅城都有城墻連著長城,如同山海關伸出的兩臂,護住關城。
而處于最前面獨立的北翼城,則是關城最前分洪的錐子頭。
這兩百五十年的光陰過去,那兩道城墻早已被拆的干干凈凈,作為關城內鱗次櫛比的房屋的屋磚,不見原先的一點痕跡。
假如現在那兩道城墻依舊,那么聶士成就會重兵布于北翼城,然后其余大軍在東西羅城,關內主城,歡喜嶺,角山之間,來回流動御敵。
現在這關外三城,成了三座孤城,哪一座都得守,哪一個丟了都會使得倭夷以此為據點,繼續加深戰果,攻擊其余兩城。
“夏青云,你率兩營蘆榆防軍進駐東羅城,由賈總兵暫統;聶鵬程,沈增甲,你們兩營進駐西羅城,由徐總兵暫統;何將軍,你在西羅城的一營,調回北翼城防守。”
聶士成這么安排下去,關外三城的兵力都達到了2300人以上,在他看來面對倭夷的集中攻擊,應該能夠勉強的支撐下來。
聶士成從關外帶回來的一千蘆榆防軍,從古北口調撥過來的兩營練軍,手里都是一等一的西洋毛瑟快槍和北洋局精工的快利槍。
可以說,關外三城,集中了山海關防區接近一半的兵力,而且都是真正的精銳老兵,是防衛山海關的核心。
其余后方白濟的兩營旗兵,也就是平時欺負欺負過往的商人,百姓還成。
看那些旗兵人人腰上別著一桿煙槍,說打仗,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王連三的六營,三營老兵還算勉強頂事,手里拿著都是以前北洋諸軍淘汰下來,中堂批給了魯東的陳舊單發步槍。
不過他這三營老兵,一營放在長壽山北的九門口長城,兩營放在后面的石門寨長城,剩下的三營新兵才用來警衛角山。
對于盛軍老將賈起勝的這種安排,聶士成還是十分滿意的,假如日軍長久突破不了山海關,就很可能選擇繞道突破。
而九門口長城,石門寨長城,是倭夷最近最佳,而且也似乎是唯一的選擇。
現在兩百里外的古北口,倒是兵力空虛,只有一個營把守。
不過倭夷兵假如有勇氣翻山越嶺的過去,估計到了古北口,不但也明年開春了,去一百個倭夷兵,在這冰天雪地里攀爬山嶺峭壁,能活下來三十個,都算他們能耐。
至于連順的兩營新兵,唐仁廉的三營霆軍,梅東益的2000蘆勇,不但都是新兵,而且槍支大量缺乏,基本都沒有太大的戰力。
關外三城,總計7100人,7100條好槍,十分之七八都是多年的北洋老兵。
關內諸地,總計8500人,近4500條各式步槍,其余的都拿著抬槍,鳥統,甚至弓箭,長毛,大刀片子。
大半都是新兵,3000老兵里面,有三百一路從平壤逃回來的奉軍,一千大煙旗兵。
“幾位將軍,山海關能不能守住,就看你們關外三城;糧食,彈藥,我管夠,還需要什么,只管找我批條子,去周大人那里去領。”
聶士成誠懇的望著何長纓幾人,目光里全是殷切的希望。
何長纓對于聶士成這種做法顯得有些意外,再一深想,作為一個清末暗世有名的良將,自然應該有著他的不凡之處。
之前何長纓一直就是頭疼兵力太少,抱怨唐仁廉私心太重,沒有魄力和決斷。
現在聶士成來了,而且上來就給關外三城補充了兩千精兵,不由得何長纓不刮目相看。
他在心里默默算計,只要能守住這開頭的一段時間,頂住日軍第三旅團和重炮聯隊的攻擊。
后續正在趕來的各地增援,還有大量的西洋北洋局的槍械彈藥,這場山海關防御戰,似乎真可以好好的打一打。
當天會議以后,聶士成就開始逐一檢查各個防御陣地,除了太遠的九門口長城,石門寨,其余的聶士成都是一一走到。
最后,聶士成來到北翼城的時候,夜色已經降臨。
“安之你把大炮撤下來是對的,紅衣大炮勝在近處轟射,倭夷的炮兵肯定會集中火炮先打垮這些大炮;不過唐軍門他們收集火炮也不是全然無用,——”
聶士成之前已經和他的幕僚馮國璋談了這個事情:“關城離北翼城有兩里,咱們這些老炮的射程大約有三粒;來山海關之前我特意咨詢過德國武官,克虜伯火炮場賣給倭夷的這批要塞炮,有效射程是七里,這就正好能夠覆蓋到東西羅城的北城。”
聽到聶士成這么一說,何長纓不禁眉頭使一揚,就連一旁作陪的李經方,也詫異的笑了起來。
“這個以前還真沒有想過。”
何長纓老實承認。
“不是你沒想過,而是你對他們有意見,也不看好他們會主動和你一起聯合作戰,所以在安之你的心里,自然而然的就沒有考慮過這個可能。”
聶士成一針見血的說道:“安之,還是你不相信他們。”
何長纓沉默,關城里的那些老將,上來就一個個躲得遠遠的。
把自己和徐邦道,賈起勝硬推了出來,他不罵他們弄姑娘的比,就已經是很忍讓了。
怎么可能信任他們?
“沒關系,只要你能信任我就行了;我可拿著皇上的尚方寶劍,真有不聽指令,貪生怕死之輩,我真敢祭王劍斬了他。”
聶士成的聲音里,不見有一絲玩笑的意思。
這幾個月一路敗下來,聶士成幾乎都被自己的內心折磨得心力交瘁。
從奉天到山海關這千里路途,他一直反復的在想,為什么占著天時,地利,人和。
手里的槍支,大炮也比倭夷的先進,軍隊也不比倭夷的少。
為什么就敗了呢?
而且還是一敗涂地的一敗再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