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國公使喀西尼,不滿的瞪了施阿蘭一眼。
在他看來,既然兩國簽訂了同盟條約,那么在遠東事物上就應該共進共退才對?
施阿蘭沒有去回望喀西尼,法德同盟,隱形夾擊新興德國是不錯,不過法,德,俄,三國之間爭奪歐洲大陸的霸主地位,則是永遠也不會過時的基調。
法國對大清不像沙俄那樣有著強烈的領土企圖,它只想把大清作為一個穩定而龐大的市場,傾銷工業產品,獲取大量的廉價原材料。
贊同喀西尼,就意味著損己利人,而且一旦貪婪之極的北極熊侵吞中國大量的領土和人力,當它扭頭兇狠西顧的時候,想來整個西方世界都會為之戰栗!
英國公使歐格衲不禁高看了施阿蘭一眼,心里冷笑著想到:威廉二世這個罷免了俾斯麥的白癡,選紳柯來當遠東公使,還真是中國的那句俗話‘王八對綠豆’——心心相惜!
美國是遠在美洲大陸,意大利則是偏安地中海一隅,你德國和奧匈帝國,可是牢牢的擋在沙俄西進,南下歐洲的前面。
一旦讓它在大清吃強壯了,實力飛躍。
沙俄西顧的第一步,就是打垮你和你的盟國!
一直以來,為了阻擊沙俄對東亞幾國的南侵,英帝國可謂想盡了辦法。
這些年也一直在不遺余力的‘幫助’大清發展軍工,‘幫助’東洋發展海軍,敦促大清主動放棄對朝鮮宗主國的地位。
然而面對沙俄的咄咄逼人,腐朽糜爛的大清的防御,總是千瘡百孔的力不從心。
反而是銳意進取的新興東洋,讓英帝國看到了竭制沙俄的希望。
在三十年前,英帝國發動第二次鴉片戰爭的時候,這頭貪婪的北極熊就趁火打劫,通過一系列戰爭威脅訛詐,逼迫大清簽訂了數個條約。
失去了黑龍江以北、外興安嶺以南的60多萬平方千米,烏蘇里江以東40萬平方千米,巴爾喀什湖以東以南44萬平方千米,總計超過150萬平方千米的土地。
一舉成為第二次鴉片戰爭中,最大的獲利者。
這三十年來,新疆,蒙古,東北,朝鮮,到處都活躍著這頭北極熊的身影。
在兩年前,沙俄出兵侵占新疆帕米爾地區超過兩萬平方千米的土地,到現在還盤踞不走,而且繼續虎視眈眈的東視。
沙俄的西伯利亞大鐵路,正在緊張的修筑著。
——這條大鐵路的修筑,也正是大英帝國挑唆起這場清日戰爭的導火索;英國無法想象一旦鐵路修成,沙俄對遠東的軍力投送是何等的快捷恐怖。
那么大清政府這頭肥豬,怎么可能抵擋得住北極熊的吞食?大英帝國又遠隔萬里叢洋,就算想阻止,也根本是無力從心!
而且在不久前,沙俄又向遠東邊境,派遣了一支二萬九千五百人的軍隊,并且把海參威劃為‘臨戰區’。
這一切都讓英帝國下決心,要保持大清政府的完整性,盡快結束這場戰爭。
昨天英國外交大臣金伯利給歐格衲來電認為,現在東洋已經取得了絕對的戰爭優勢,只要大清屈服,放棄朝鮮,賠償戰爭賠款,就可以立即結束這場清日戰爭。
這樣沙俄一時就找不到戰爭的借口,而且穩定的大清政府,也會盡力抵擋沙俄的逼人之勢,等待著東洋通過巨大的戰爭紅利崛起,代替大清抵御沙俄的遠東攻勢。
“我國政府本著為東亞和平的目的,決定勸導清日兩國結束這場浩劫;而且在津門,燕京,生活這各國眾多的僑民,還有著大量的產業,也不允許戰爭的破壞;日軍必須止步在山海關!”
歐格衲舉起酒杯,微笑而堅決的說道:“這是大英帝國對大清的一種善意表達,希望各國大使先生們一起為東亞的和平,做出‘文明人’應有的表率。”
俄國公使喀西尼,津門總領事王厚,美國公使田貝,均是微微變色。
“在上月,六國護僑軍隊兩千余人,已經進駐了東交民巷和紫竹林;我不認為東洋攻打津門,燕京,會對諸國的僑民和產業帶來傷害。”
喀西尼抽著雪茄,聲音發冷,心里發恨的想著,唆使日軍打大清的是你們,又賣軍火又賣債卷,現在裝圣人的不讓打的也是你們。
還‘為東亞和平’‘文明人’‘應有的表率’?
我呸,真不要臉!
“假如日軍能保證他們炮彈的精準,或者說不用火炮進攻津門,燕京;我可以收回之前的話。”
歐格衲的話,讓眾使節直咧嘴,平常都說槍彈無眼,更何況這一放就是六七里的大炮?
山海關,夕陽開始收回它最后一道紅線,西方群山那頭的天空還是微微的乳白,東面的大海已經是星垂平野。
自從何長纓得到有一批子彈將隨著北洋水師抵達大沽口的消息以后,就急令大沽兵站暫停運送過來那些‘偷’的子彈,而是等到艦艇上的子彈卸載之后,一起運送過來。
本來沒有敏感軍資需要出關的何長纓,就準備今天美美的過一個好小年。
然而一批快馬送到山海關的消息,頓時讓他震驚了。
剛剛被光緒皇帝任命為山海外關外三城防區統領,來自奧匈帝國戰爭部的萊因哈德上校,居然摔死了?
能不能不要這么搞笑!
在暫時得到的簡略情報里,抗倭軍的五名教官和袁世凱相遇。
在從九門口長城坐吊籃上城墻的時候,帶著抗倭軍軍帽的五個洋教官,被居高臨下的清兵看到脖子后面沒有辮子,從而引起了一場誤會,產生了悲劇。
事情發生之后,萊因哈德的尸體,擅自南回的袁世凱,都被留在九連城,等待朝廷的指示,其余人等都放行回關。
此時,整個關內都彌漫著鞭炮的爆響,遠遠近近都是鞭炮爆炸的火光,關內各軍開始吃飯過節。
聞著爆竹的青煙里面夾雜著燉肉的香氣,讓何長纓直流口水,不過他還得耐心的等待布魯斯幾人的到來。
不久在淺淺的夜色之中,一行隊伍走近,為首的正是四個洋教官,后面跟著一群穿著破爛的大清官兵。
“敬禮!”
何長纓跟布魯斯四人,還有隨隊的一班獨立營的士兵,互相敬了一個禮,然后說道:“對于萊因哈德上校的不幸遭遇,我深感沉痛,一切回城再談。”
然后望向后面那近百人的清軍,一臉茫然的問道:“這是哪部分的兄弟?”
“啟稟軍門,我們是袁大人的親兵,袁大人讓我們來投靠大人殺倭夷!”
清軍隊伍里面,大步走出一個長得虎背熊腰的漢子,朝著何長纓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