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寫書?”
薛迎春聽了嬌軀一顫,在黑暗裡走到牀邊,就去摸何長纓的額頭說道:“何長纓你不會是腦子燒壞了吧?韓大嘎子打的是你的腿窩子,又不是你的豬腦子;你——呀,你臉上怎麼這麼多的汗水!”
說道這裡,薛迎春的聲音也有些變調,連忙拿火鐮點亮屋內的油燈:“不會是傷到骨頭了吧?可我白天摸著沒有問題呀?”
這那裡是什麼汗水,都是哥流的眼淚好不好。
不過這話何長纓還真沒臉說,他訕訕的說道:“不是大腿,是屋裡太熱了;你能給我弄一些筆墨來麼,睡不著又左右無事,我想寫一點東西。”
“天不熱呀,你睡不著想寫一點東西?咯咯——”
薛迎春依然不放心的仔細瞅了一下何長纓的腿窩子,看到原先的兩根粗水桶,已經消下去很多,然後扭頭望著何長纓‘咯咯’的狂笑起來。
“你笑什麼,有這麼好笑麼?”
何長纓被薛迎春笑的有些羞惱,不高興的問道。
“你行啊何長纓,被捋下官服當不成大兵了,就想去考秀才麼?咯咯——”
薛迎春笑的花枝亂顫:“聽你以前吹噓自己曾經隨族裡的長輩去過泰西,還會說幾句洋文,不過考功名我可沒聽過是用洋文來考。”
“不是考秀才,也不是洋文,你幫不幫我弄?”
何長纓說的就有些急了。
“幫,怎麼不幫,我還想看看你的字呢。”
說話間,薛迎春就臉上帶著古怪的笑容走出房間。
雪花宣紙,太倉紫毫筆,鎏金雕花的徽墨,雕著精細山水的歙硯,薛迎春在油燈下挽起衣袖,露出白皙的纖纖細手,在硯臺裡添上清水,用蘭花豆蔻指捻起那枚精美的徽墨,開始研墨。
何長纓偷偷的微微偏著頭,偷窺著燈影下的薛迎春,優雅絕倫的如同從古代畫卷裡走出來的仕女,讓人癡迷。
“紅袖添香,素手研墨。”
何長纓忍不住低聲的嘟囔一聲。
“咯咯,我們的何大才子還很有追求的麼?我只不過是一個粗笨的燒火丫頭而已,又哪裡敢擔當什麼你何大才子的‘紅袖’‘素手’?”
磨好了墨,然後薛迎春修好了毛筆的筆鋒,笑盈盈的把紫毫筆遞給何長纓:“請吧,何大才子。”
薛迎春的這一連幾聲‘才子’喊的何長纓有點心虛,自己一聲到大,還是第一次寫毛筆字。
何長纓想著記憶中看過的別人的握筆姿勢,牢牢的握住了紫毫筆的中部。
“嗯,這姿勢倒是不錯,就算下面吊著一頭豬,何大才子你手裡的毛筆都掉不下來。”
薛迎春只是一眼就大部分的看穿了何長纓的底細,清澈的眼波里面蘊滿了笑意,秀眼直勾勾的盯著何長纓的筆鋒,等他落筆。
“你回去休息吧,孤男寡女的夜晚在一個屋子裡成什麼樣子,再說對你的名聲也不好。”
何長纓被薛迎春那一對黑寶石一般明亮的眼珠子給瞪著,感覺頭皮一片麻癢,紫毫筆猶如千鈞一般的落不下去。
“哼哼!”
一聽何長纓這麼說,薛迎春的滿臉盈笑立即垮了下來,冷著含霜的俏臉冷哼了幾聲:“我的名聲,何長纓現在我還有名聲麼,你知道客棧裡的人都是怎麼私下的誹謗我?姦夫淫——”
“好了,好了,我這就寫還不行了。”
何長纓感覺現在的薛迎春就是一個脹滿熱氣的大氣球,一戳就爆,何長纓連忙落筆寫下了他來到滿清帝國的第一筆。
吶喊。
只是寫下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何長纓又出了一頭的大汗。
何長纓感覺自己的思維似乎和手裡的毛筆脫節了十萬八千里遠,咬牙切齒,右手直抖,終於歪歪斜斜的寫完,那字醜的簡直比幼稚園的小孩子的塗鴉還難看。
“咯咯咯咯——”
薛迎春一下子笑軟了身體,軟綿綿的趴到何長纓的背上顫抖。
何長纓感覺到背上的這個女子綿軟的身體猶如打擺子一般的全身抖動,氣的何長纓老羞成怒的吼道:
“我就是這麼寫的,怎麼地?你不服氣!”
“哎呦,不行了,不行了,何大才子你,你——哦,服氣,我這次是真的服了——,借你的背,用用,我笑的心肝兒都疼,咯咯——”
何長纓一臉的鬱悶,心想著誰讓這個鬼地方沒有鋼筆,明天叮囑客棧的夥計到北塘的洋行瞅瞅,看有沒有鋼筆賣。
薛迎春又笑了好一會兒,才面紅耳赤的離開何長纓的後背站了起來,結果實在忍不住又瞅了一眼何長纓的那個‘吶喊’,‘咯咯咯咯’的又軟到何長纓的背上去了。
“薛迎春你還有完沒完?想笑回自個屋子裡只管笑去,別耽誤我的正事!”
何長纓的臉上實在掛不住了,羞怒的說道。
“道歉,道歉,你等等,我肚子好疼,我再笑一會兒,咯咯咯咯——”
薛迎春的一對大兔子結結實實的趴在何長纓的背上被壓的扁平,不過無論是她還是何長纓,現在都沒有精神想到這些香豔旖旎了。
薛迎春又趴了好一會兒,終於按著小肚子,俏臉粉紅,滿眼淚花子的重新站了起來。
她從何長纓的手裡奪過紫毫筆,拿著鋪在牀上的宣紙走到小桌邊坐下來,扭頭笑盈盈的對何長纓說道:“你說,我寫。”
何長纓想了想,終於默認自己不行,開口說道:
“序”
“假如一間鐵屋子,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裡面有許多熟睡的人們,不久都要悶死了,然而是從昏睡入死滅,並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現在你大嚷起來,驚起了較爲清醒的幾個人,使這不幸的少數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你倒以爲對得起他們麼?”
“然而幾個人既然起來,你不能說決沒有毀壞這鐵屋的希望。”
“是的,我雖然自有我的確信,然而說到希望,卻是不能抹殺的,因爲希望是在於將來,決不能以我之必無的證明,來折服了他之所謂可有。”
“於是就有了這個《吶喊》,這一聲吶喊,我不知道能驚醒在這昏昏沉睡著的老大帝國幾個乖張的異端子弟,陪我一起吶喊,陪我一起拼搏;以期喚醒這沉沉昏睡的衆國民,重鑄我華夏熱血。”
隨著何長纓的話,一行行清秀的瘦金體小楷出現在雪白的宣紙上面。
何長纓一邊說,薛迎春一邊寫,寫完了這一段薛迎春皺眉說道:“你這寫的都是什麼呀,我都看不懂?”
“呵呵,都是一些註定無濟於事的昏話,傻話,狂話而已;下面就來一段對仗押韻的,少年中國說。”
何長纓想了想,緩緩的說道:
泰西人之稱我中國也,一則曰老大帝國,再則曰老大帝國。嗚呼!我中國其果老大矣乎?安之曰:惡!是何言!是何言!吾心目中有一少年中國在。——
是夜,在這間津門衛北塘的這間小客棧裡,如豆油燈久久未熄。
這篇《吶喊》序裡的《少年中國說》,不久以後就被傳送到華夏,乃至世界各地華裔的角落。
合著何長纓之後那如日中天的不朽功勳,讓無數的熱血青年投到他的麾下,一起成長,一起戰鬥,爲那個美麗的少年中國而流血,而努力,而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