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公使紳柯剛準備說話,聽到俄國公使喀西尼的話,就選擇了沉默。
對德國來說,它和大清的經濟往來,包括在大清投資的產業,遠遠沒有英法兩國這么龐大。
甚至比不上意大利和美國,就是和北極熊差不多。
德國和大清朝的關系,更多的是直接的軍火買賣,屬于一錘子一次,一次一錘子的買賣。
不像英法那樣一年四季,細水長流。
而且這幾年來,大清嚴格控制對外采買軍火,槍支,彈藥,火炮,都完全的實現了國產。
尤其是那動則上百萬兩白銀的軍艦,則是改為由福州船政局自行建造,甚至連部件的更換,都嚴格的控制進口。
在1888年下水的‘平遠艦’,是大清第一艘自主建造的鋼甲鋼殼軍艦,之后又建造了‘廣乙’‘廣丙’‘福靖’鋼脅鋼殼魚雷快船,‘通濟’鋼脅鋼殼練兵船。
而且福州船政局至今為止建造的34艘各式艦船,里面所用的核心部件,幾乎都是英國貨。
況且對于德國來說,相比于幾乎無關緊要的大清朝,修復德俄關系,才是現在德國的外交家們重中之重的努力。
普法戰爭以后,德國擔心法國報復,選擇和奧匈帝國,俄國,結成‘三國同盟’。
之后在1878年的柏林會議上,因為‘巴爾干問題’,奧匈帝國和俄國發生利益沖突,俾斯麥選擇了奧匈帝國作為盟友,與奧匈帝國締結秘密的德奧聯盟。
俄國得知德奧兩國簽訂了德奧同盟后,十分憤怒。俾斯麥作為一個老練的政治家,為了保持與俄國的良好關系,于1887年與俄國簽訂了‘再保條約’。
可是當俾斯麥在1890年下臺后,德皇威廉二世任由條約終止,而法國方面,則在法國財務支持俄國工業化后,在1892年與俄國結盟。是為‘法俄同盟’。
這樣一來,德國就處于歐洲大陸兩大軍事強國的東西夾擊之中,簡直就是寢食難安。
雖然紳柯選擇了沉默,歐格衲卻不想放過他,笑著問道:“紳柯先生不知對于這場進行到現在的清日戰爭,貴國可有卓見?”
“我國軍艦在遠東一直想尋求一個臨時的棲息點,不敢奢望旅順,威海衛這樣的要塞良港,只要有小小一片海水就心滿意足了。”
紳柯的話很繞彎子,不過在場的人精立刻都聽懂了他的潛意詞。
大清歷來視領土為逆鱗,寸土不讓。
現在環視大清,除了沙俄在第二次鴉片戰爭的時候乘火打劫,通過《璦琿合約》,《燕京條約》,《勘分西北界合約》;利用大清官員的愚蠢,永久騙得了大清一百一十萬平方千米的遼闊領土。
其余西洋各國,不過只有澳門租界,和香港島,這兩個彈丸之地。
澳門租界屬于歷遺留問題,從1553年明朝嘉靖三十二年起,葡萄牙人就開始在澳門居住。
在之前,大清和葡萄牙因為澳門的歸屬一直糾紛不斷,民間更烈。
1849年8月23日,澳督‘獨臂將軍’亞馬留從關閘返回城內之時,被望廈義士沈志亮,郭金堂、李寶、張根、陳發等7名青年農民襲擊,用刀砍下亞馬留的獨臂和頭顱。
直到1887年葡萄牙政府與清朝政府,簽訂了有效期為40年的《清葡和好通商條約》,這幾年清日雙方的齷齪才算是稍稍平息。
而香港這個彈丸之地,則是英國發動了一次戰爭,斷斷續續的打了兩年,才得來的芥子領土。
紳柯的話里說道,要借大清的‘一片海水’停船,如果德國不愿意花費天量的軍資,萬里迢迢的來遠征大清。
得到這片‘海水’的辦法,只有看著日軍把大清徹底的打垮,甚至是四分五裂,才能漁翁得利。
俄國公使喀西尼滿意的舉起酒杯,朝著德國公使紳柯,友好示意。
“哈哈,我們意大利也十分想在大清擁有一片小小的‘海水’,——當然,我相信咱們文明諸國友好的幫助大清結束掉這場戰爭,大清一定會大方的不會舍不得一點點的‘海水’。”
意大利公使馬蒂納,看到意大利的友好‘老大’笑瞇瞇的望了過來,連忙改口。
“對于這場清日之戰,歷來愛護和平的我們美利堅合眾國,真是感到無比的遺憾;不過假如這個時候冒然出手干涉戰爭,大清會依然的選擇閉關鎖國,東洋也會因為這場戰爭而一蹶不振,對西方文明極其仇視的朝鮮皇族,也會繼續的關閉他們的市場。”
美國公使田貝,神情認真的對廳內的各國使節說道:“我個人認為,至少現在大清還沒有被打疼,打醒,打屈服,打老實;諸位先生們不妨再看一看,等一等。”
這些天和李鴻章關系較好的田貝,一直和李鴻章的私人秘書兼顧問畢德格,美國陸軍軍官鐵路工程師兼承包商威爾遜,美國前任國務卿科士達,密謀‘倒清擁李’的設想。
而這個設想的最基本前提,就是日軍進攻燕京,俘虜光緒皇帝,或者把光緒攆出燕京城。
現在六個國家,四個已經表達了他們的意見,其中俄,德,美,都贊成繼續冷眼旁觀。
只有意大利,選擇了當個墻頭草。
眾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法蘭西公使施阿蘭。
“法蘭西雖然在十年之前和大清有過一段不愉快的誤解,不過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我想不只是法蘭西,各國都需要一個穩定的大清,這樣這個四億人的龐大市場,才能給帝國帶來持續而巨大的財富;”
施阿蘭輕輕抿了一口高腳杯里的紅酒:“只要大清釋放出屈服的信息,朝鮮這個市場等戰后想來也是會完全開放,既然這樣,為什么還要打下去,看著無辜的大清百姓遭受磨難?金州城的照片,諸位先生們都已經看過,這些照片不久就會到達歐洲,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諸位先生們假如繼續堅持旁觀,會不會引來國內‘冷血’的責難?”
施阿蘭的這句話極有殺傷力,不過對歷來殘暴的北極熊則是完全的免疫,意大利本來就是打醬油的,也無所謂,只有美國公使田貝,德國公使紳柯,臉上有些變色。
一旦被冠上‘冷血’的標簽,毫無疑問,他們的政治生命就等于是告絕。
聽到施阿蘭這種意外的表態,英國公使歐格衲不禁喜出望外。
對于戰爭走到現在這個地步,英帝國已經是相當的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