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盛軍朝著土牛河下游逃去。”
三營偵察班班長許衛匆匆跑了過來,大聲的匯報。
“繼續嚴密偵察,時刻掌握他們的動向;告訴劉昆,絕對不能讓盛軍渡過土牛河,一直把他們驅逐到大洋河下游孤山鎮對岸,他們三連才算是完成任務。”
李振華對許衛命令道:“你們偵察班要盡快和團部聯系上,說明軍情,征求下一步的指示。”
“道生,這些倭夷兵怎么出現在這里;”
在土牛河邊,逃跑中的孫顯寅,一臉的驚疑:“他們不直接奔向安東,躲在這河溝子里干什么?”
“我估計倭夷是想堵截住咱們鴨綠江諸軍的退路,打算全殲咱們,真狠!”
呂本元后怕的說道:“幸虧咱們昨夜退兵,不然這上下一堵,咱們就是甕中之鱉。”
“那現在該怎么辦?”
曲德成一臉怒火的縱馬跑了過來,剛才他和吳瑞生的步隊還沒走到土牛河,就被前面沖過來的盛軍潰兵攪得七零八落,此時憋悶著一肚子的火氣。
“先到孤山鎮再說;”
呂本元臉色凝重的說道:“既然倭夷兵要截斷岫巖,鳳凰,寬甸一線的退路,那么旅順那邊就安全了,咱們去旅順。”
10月27號近夜時分,順著土牛河西進,然后又沿著大洋河南下的盛軍潰兵,在迷蒙暮色里還沒走到孤山鎮大洋河對岸的黃土坎子村,就驚懼的看到河邊布滿了篝火和炊煙。
“娘也,不會這里也被堵住了吧?”
呂本元站在碴子山上,遠望著南邊河邊的篝火,驚得連聲叫苦。
“軍門,軍門——”
這時候,呂本元的親兵騎隊哨長呂家寶,大嚷著帶著一隊騎兵跑了回來,聲音里全是驚喜:“是援朝軍和仁字軍!”
“臥槽,這兩個家伙怎么這么精明,居然也要去旅順?”
呂本元失口驚呼,一臉的佩服。
“江將軍,何將軍,兩位怎么在這里,倭夷勢大難守,不過咱們不應該撤往岫巖么?”
望著援朝軍和仁字軍的四五千軍馬,呂本元又有些想去岫巖了。
要知道這里離岫巖不過百里,離岫巖后面的營口不到兩百五十里,可離旅順卻是不下四百里的路途。
而且天知道花園口和遼南那里,還有沒有倭夷的大軍。
你們援朝軍不是很能打么?
你江自康,不是宋慶這個老狐貍新任命的下游分統幫辦么?
——那么打通去岫巖的通道,就是你們這一對老少的事兒了。
“聽著呂將軍的話兒,你們這是要去岫巖了;可岫巖在這黃土坎村的正北,呂將軍怎么卻率領大軍從北邊南下呢,貴軍不會是迷路了吧?”
聽到呂本元不會說人話,何長纓大眼一翻,也絲毫不跟他客氣。
“呂將軍,孫將軍,昨夜你們為什么故意焚毀軍資,棄城而逃?”
江自康自從看到了呂本元和孫顯寅,還有這漫山遍野跑過來都是一臉喪家之犬般的盛軍士兵,就是滿腔的怒火,厲聲的質問。
河畔的氣氛猛然冷了下來,只有冷絲絲的河風在呼呼的刮著人臉,讓人心寒。
“江翼長,說話可得有證據,不能紅口白牙,信口雌黃,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們焚燒軍資了?況且宋軍門委托你分統安東防線,現在防線都守崩了,在這孤山鎮,可還輪不到你來教訓別人。”
站在一邊的孫顯寅聽到江自康的質問,不禁變了臉色,出聲提醒江自康你一個小小的翼長,連總兵都不是,還真把自己當成一把‘刷子’了。
“你——”
江自康被孫顯寅激的直哆嗦,他最恨別人拿他當不上總兵這件事兒說事。
“我們要去旅順!去干什么?不是去逃跑裝熊當孬種,而是去打日軍;”
何長纓面對著不斷涌來的盛軍士兵,大吼著喊道:“你們在平壤逃,安州逃,安東逃——,再逃,你們就逃回津門去了!讓日軍把戰火燒到你們的家門口,讓日軍凌辱你們的父母家人,讓你的左鄰右舍三親四朋以你們這些逃兵為恥,人人厭惡的老死之后,你們連祖墳都進不去,你們的族譜上也恥于記上你們的名字;我就問你們,你們天生就是怕死鬼,天生就是窩囊廢,逃兵?”
何長纓的這段話罵的盛軍軍將人人變色,都是滿眼火光,咬牙切齒的瞪著何長纓。
孫顯寅和呂本元兩人,憤恨的冷看了何長纓一眼,連手都懶得拱,直接率兵大步離開。
當夜,在冷絲絲的夜風里,援朝軍仁字軍和盛軍,涇渭分明的呆在大洋河東岸上下游。
援朝軍仁字軍士兵人人吃得飽飽的,又說又笑的唱著援朝軍的軍歌。
然后鉆進行軍帳篷里面酣然入夢。
而上游的盛軍,因為走的匆忙,每人身上只帶了三天的軍糧,本來預計著走到岫巖應該綽綽有余。
結果在土牛河被‘倭夷兵’突襲,丟下了大半的行軍鍋,軍糧,和行軍帳篷。
而且現在既然要改向金州,這四百里的路途,沒有個六七天也肯定走不到,那么這剩下的一點糧食,就顯得更加的難能可貴了。
所以盛軍們只能喝著稀粥,然后圍在火堆邊縮成一團的取暖。
“援朝軍居然對咱們放了警戒哨,簡直是欺人太甚!”
呂本元和一群盛軍將領圍在火堆邊喝著滾燙的稀粥,人人心里憋著一團火。
“在平壤咱們盛軍打得如何,哪一個敢說孬種!不是他江自康和左寶貴不爭氣,丟了牡丹臺,玄武門,不是葉志超逃跑,咱們能退?”
孫顯寅被何長纓的一番話,說的差點吐血,到現在依然是火冒三丈,憤憤不已。
“五星紅旗飄揚,勝利歌聲多么響亮。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此走向繁榮富強。——”
“又唱,又唱!”
呂本元氣的暴跳如雷:“他娘地唱喪啊!”
紫禁城,養心殿。
雖然已是入夜時分,滿朝堂跪著的文臣武將卻都咬著牙餓著肚子死耗著。
堂上,帝黨清流們對李鴻章的彈劾折紙一封接一封,大有著泰山壓頂,不死不休之勢。
“傳旨,摘去李鴻章黃馬褂,拔去鴻章三眼花翎,讓他立刻回京師請罪;召劉坤一迅速進京覲見。”
光緒皇帝氣的聲音都在發顫:“電令宋慶,裕祿,但凡發現盛軍蹤跡,即刻拿下呂本元,孫顯寅,押送回京問罪!”
李鴻章完了!
聽到要讓兩江總督劉坤一進京覲見,朝堂里面的所有人都是心里一震。
這個跟李鴻章,他老師曾國藩,一前一后籠罩在朝堂之上整整三十年的兩座大山,今兒終于轟然倒下了。
無論是幸喜還是失意,一時間眾大臣無不惶惶,有種頭重腳輕的失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