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見他不說話,也懶得糾纏,提起裙子打算繞過這個擋路的。
但坊主可沒打算輕易放她走,直接將長安逼到拐角,輕俯到長安耳邊,說道:“若本座的真面目丑陋無比,姑娘又能如何?”
長安進(jìn)退兩難,又覺得莫名其妙,他長的如何與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本……我能如何?好狗不擋道,讓開!”長安雖然心里害怕,但毫不露怯,甚至還拿手推了一下他。
坊主笑了笑,知道宮里的人規(guī)矩多,也不為難她,“正好本座今日得了空閑,小丫頭,本座帶你去猜燈謎可好?”
……
長安除了她三皇兄之外,就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人,“不好,讓開。”
聽到長安拒絕倒是不意外,但也沒關(guān)系,這才有意思嘛,“若本座偏不讓呢?”
“嘶……”上一刻還滿嘴調(diào)侃的坊主,這會兒倒是呲牙咧嘴起來。
他有閑情逸致,長安可不想陪他浪費(fèi)時間,見他沒完沒了,直接一腳踩在坊主腳上。
別看長的瘦瘦小小的,力氣著實(shí)不小,趁著他緩神兒的功夫,長安稍微彎了彎腰,鉆了出來。
神經(jīng)病!
長安心里暗自吐槽,還嫌不過癮,轉(zhuǎn)身踹了他一腳,之后提著裙擺趕緊跑到樓下,混入人群之中。
坊主被長安成功偷襲,一時間還有點(diǎn)不敢相信,她怎么敢的!
長安本以為逃脫了他的視線,殊不知,這整個京城都遍布著緲落閣的人,而且她今日還穿著一襲紅衣,他一眼就能瞧見那個東張西望的小家伙。
罷了,這事急不得,坊主輕輕笑了一聲,且先放那個猖狂的小丫頭去了,這筆賬來日再算。
長安渾然不知自己有多顯眼,還美滋滋的以為甩開了那個神經(jīng)病,在人群中穿梭了許久,又重新帶上了她的兔子面具。
這街上的花燈看著熱鬧,其實(shí)毫無新意,長安撇了撇嘴嫌棄的搖了搖頭,每年來來回回就那么幾個謎題,她都快背下來了。
對面的茶館還未打烊,里面居然還稀奇的唱起了皮影戲。
這個長安只在話本中聽說過,頓時好奇心溢滿,走進(jìn)去挑了個樓上的位置坐下。
小廝趕忙搭了條毛巾跟著擦了擦長安面前的桌子,笑著說道:“歡迎小姐,今日中秋,在本店消費(fèi)都可贈送一個花燈,您看要來點(diǎn)什么嗎?”
長安問道:“以前來你這店里好像沒見過演皮影呀。”
小廝何其上道,立馬反應(yīng)過來:“呦,小姐是常客呀。這皮影小生是掌柜特意請來的,想著過節(jié)能熱鬧一些。”
這個方法果然奏效,沒一會兒的功夫這整間茶館就已經(jīng)人滿為患,小廝都快跑斷了腿。
長安也不好意思多耽誤他時間,只點(diǎn)了一份花生米和龍井茶。
小廝利索的將東西端上來,恭恭敬敬的放在長安面前。
長安輕輕抿了一口那茶,雖說比起宮里的茶水是差了一點(diǎn),但還算甘甜。
臺下皮影正唱著,長安瞧了一陣子,也沒發(fā)覺有話本里說的那么有趣,人多難免發(fā)悶,好在進(jìn)來時選了個靠窗的位置。
長安伸手將窗戶打開,想透透氣,不料居然在外面樓下的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她第一反應(yīng)居然以為是故里,但很快就自我否定了下來。
故里此時應(yīng)該還和三皇兄一起在回城的路上呢,再說怎么可能孤身一人,至少國師的光頭還是很有辨識度的。
長安自嘲的笑了笑,自己還真是想的發(fā)了癔癥,故里都離開這么多年了,自己怎么可能僅憑一眼背影就認(rèn)出是他。
故里牽著馬,他一身灰塵,連日連夜的策馬奔騰,不知跑累了多少匹馬,好在趕上了中秋之日到了京城。
憑著三殿下的令牌成功進(jìn)了城,這是他離開了五年的地方。
此時再次踏入滿心激蕩,滿懷忐忑,站在京城最繁華的街道上,來的路上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若是不巧長安正好沒有出宮,若是他今日走遍了京城都沒能找見長安,不過也就是白跑一趟罷了。
但此刻真正回到了京城,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一向有主見的故里都有些發(fā)懵,怎么給忘了女子要帶面具的事了?
這下好了,本就有那么多不確定的未知數(shù),現(xiàn)在更是難上加難。
故里沒辦法,只能牽著馬游走在人群中,記憶中的長安好像很是喜歡湊熱鬧,故里就牽著馬,看哪里人多就去哪。
茶館對面就是猜燈謎的地方,故里走進(jìn)瞧了一圈,確定沒有自己要找的人之后,轉(zhuǎn)身打算離開。
也正是這一轉(zhuǎn)身,讓長安看清了他的樣貌。
觥籌交錯,人海嘈雜中,她高坐在閣樓上,俯視著他。
看他在人海中,被潮水般的人群淹沒。
長安呆坐了片刻,腦子里“翁”的一聲,再也聽不進(jìn)任何聲音,她猛的起身,探過窗戶高聲喊到:“故里!”
聲音被人海吞噬,樓下的少年并沒有向這邊看來,依舊淡著臉牽馬走在戴著各種面具的女孩中間。
長安再也坐不住了,推開繞在身邊的所有攔路人,沖下樓去。
站在了茶館外,站在了人潮里,但她卻看不見了那熟悉的身影。
長安踮起腳尖,再喊了一聲:“故里!”
其實(shí)不必她踮腳,故里長的那樣高,若是在這必然是萬眾矚目。
那身影消失的那樣快,簡直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再疑心是不是想多了畢竟人如潮水,相隔了五年,她也未必還能認(rèn)出他來。
小廝趕緊追出來,“小姐,您的花燈忘了拿了,這兔兒燈剛好和您面具配了一套。”
長安接過花燈,微微一行禮,“多謝了。”
小廝擺擺手,接著又被里面的客人叫去,急急忙忙的回了去。
長安咬了咬牙,反正都下來了,就算是認(rèn)錯人了也要去看看,不親眼確認(rèn)一下總是心有羈絆。
她磕磕絆絆的穿過人群,憑著印象跑了過去,但那燈謎之后是曲曲折折的巷子,通向四方,她卻不知道如果真的是故里,他會走哪條路。
巷子里沒光,長安嘆了口氣,只能憑著手中的兔兒燈微弱的光源走在巷子里。
尋了半天,別說人了,連鬼都沒見一只。
長安垮下了肩,想著自己也許真的是想多了,故里怎么可能會一人回京城里來……
正當(dāng)她打算轉(zhuǎn)身出巷的時候,卻看到了巷口牽馬而立的少年郎君。
他開口問道:“你是在找我嗎?”
少年逆著光,立在巷口,隔絕了身后的一切繁華喧囂,長安看不清他的模樣。
他長的那般高大,聲音也聽著和從前不太一樣,但是長安認(rèn)得,他就是故里。
“故里……”長安微顫著聲音,緊張的心口砰砰的亂跳,手心里發(fā)了汗,緊緊的捏著袖口,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迎著光的方向,向他靠近,她想看看長大后的故里是什么模樣……
故里沒有動,只是牽著馬靜靜的等著女孩走過來,雖然她臉上戴著面具,但不管是眼神,還是神態(tài)都告訴故里,這就是他要找的人,就是他心心念念著的女孩。
長安走到故里面前,仰頭看他。
她想要打量他,覺得既熟悉又陌生,動了動嘴唇,但卻不知該如何與眼前的郎君打招呼。
正當(dāng)她尋思著該怎樣開口之時,故里忽然上前一步,伸手將女孩一把抱在懷中。
少年的氣息撲面而來,長安感覺到了他身上強(qiáng)大的存在感。
少年的懷抱也如此陌生……
腰肢被故里攬住,與他胸膛相貼,心口不由自主的砰砰砰跳,全身僵硬無比,但故里卻只感受到了女孩的柔軟。
故里貼著她的耳朵,輕輕喃了一聲:“長安……”
少年帶著磁性的聲音讓長安微微一顫,周身如過電般酥麻,變得更加不自在起來,耳根連帶著臉頰脖子都一下紅了個透。
少年的氣息包裹著長安,她腦中一片空白,但卻并不想推開他。
長安感受著故里的情緒,感受著他的強(qiáng)大,感受著他的陌生。
他跟以前不一樣了,不光樣貌,更多的是氣場,竟壓的長安有些透不過氣。
故里伸出手,想摸一摸女孩的臉頰,但伸到一半?yún)s又放下手去,趕了幾天的路,身上都未曾整理,滿路的風(fēng)塵恐臟了長安的衣裙。
長安那么愛干凈,肯定對現(xiàn)在的他嫌棄極了,故里默默的后退了一步。
長安比以前越發(fā)的漂亮了,少年時就足以讓他驚艷,現(xiàn)如今,聽到她喊一聲“故里”時,仿若萬雷炸在耳旁,心心念念的女孩此刻就站在他面前。
當(dāng)長安從他記憶中走出來時,故里幾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長安摘下面具,他退一步,她就又近一步,長發(fā)輕輕拂在空中,將她身上的清新香氣也向他吹來:“你是專門來見我的嗎?”
少年的個子已經(jīng)比長安高出了一個頭,女孩要幸苦的仰著脖子才能看到他深邃而溫柔的眼眸。
長安眼中波光流轉(zhuǎn),鼻頭一酸,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故里還是伸出了手,將女孩眼下的淚珠輕輕拂去。
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足夠溫柔:“哭什么?不高興我來嗎?”
長安吸了吸鼻子,猛地?fù)u頭,她怎么可能會不歡喜,心愛的郎君趕在軍隊(duì)前來只為了見她一面,她明明是歡喜的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