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光耀見眾人都沒有異議,想必是大家對彼此的酒量都很熟悉,也不是第一次在一塊吃飯了。
李曉峰仿佛看透了文光耀的心思,“我們這些人,經(jīng)常在一塊,下午譚書記調(diào)度十一期間的維穩(wěn)情況,開完會也快下班了,這幾天大家都比較辛苦,正好晚上一塊坐坐。”
文光耀一時想不出話來應(yīng)對,就對著李曉峰笑笑。
譚云先笑道,“今天晚上,十個片長一個沒叫,呵呵,書彬和鐵民也是片長,這個例外,”他又補充了一句,“每年的兩會、八一、十一、春節(jié)都是維穩(wěn)的節(jié)點,再加上今年的非典,伙計們肩上的擔子都不輕,好在從調(diào)度情況看,今年不會有大問題,離十一還有五天時間,大家也不能放松。”酒桌上談工作,譚云先隨意自如。
看著服務(wù)員給大家都倒?jié)M酒,譚云先端起面前紅紅的酒杯,“好了,咱們開始吧。今天光耀過來報到,昨天曉峰就跟我商量,大家在一塊聚聚,說實話,伙計們也好長時間沒一塊座下拉扯拉扯了,今天我一杯酒兩個意思,一是歡迎光耀加入我們這支隊伍,二是敬一下伙計們,這幾天大家都辛苦了,來,我一杯,大家一半。”譚云先豪爽地喝干了杯里的“NX紅”,大家也紛紛舉起杯子喝了一半。
龍城自產(chǎn)白酒,分為龍城銀樽、龍城金樽、龍城玉樽、龍城頂樽幾個檔次,龍城銀樽四十六度,口感還算不錯。文光耀來到二中后也喝過,他一咬牙,也一口喝了下去,紅燒肉正好轉(zhuǎn)到跟前,他趕緊夾了一塊放進嘴里。
“小伙子,酒量有抻頭。”瑯琊嶺法庭庭長劉嵩長得又矮又胖,兩只眼睛在鏡片后閃爍著狡黠的光芒,他夾了一塊黃瓜,隨意地說道。
“今天大家就試試小文的酒量。”計生助理秦建軍笑道,他一米八幾的個子,標準的海西大漢,說話底氣很足,估計酒量不差。
大家看著文光斗都笑了。一個單位,新人到來,備宴接風,第一次都要試試酒量,這既是“殺威酒”,也是“摸底酒”。
見服務(wù)員又拿著酒過來,譚云先笑道,“試試酒量,我們不鼓勵也不反對,”他又對服務(wù)員說道,“少填,蓋住杯底就行。”他指了指自己的杯子。
文光耀一聽,暗自思量,你這到底是鼓勵還是反對,或者就是鼓勵?!他見譚云先很喜歡吃這種嗆制的小螃蟹,又站起來把盤子里最后一個放進他的小碟子里。
譚云先笑道,“清水河的蟹子嗆得最好,俺娘活著的時候就愿意做這個,”他收斂笑容,“自己家的口味到哪里都忘不了。”
****助理遲書彬附和道,“我周末最愿意回老家,喝碗苞米面稀飯,吃點俺娘腌的小咸菜,比吃什么都強。”
綜治辦主任趙鐵民個子不高,卻渾身上下透著股干練,衣著上也比較時髦,不象其他人穿得那樣隨意,他取笑道,“人家譚書記回憶小時候,你跟著瞎起什么哄!”。
遲書彬也不惱,笑道,“咱當不了書記,向書記看齊還不行嗎?”
趙鐵民笑道,“你這么說可以,還有進步的希望,行,今年推干部,大家就推你了。”
遲書彬笑著回應(yīng),“你如果說的算,早把自己提拔起來了,還用等到現(xiàn)在?”
大家都笑了起來,譚云先也笑著對文光耀說道,“吃點菜,”他夾了一個四喜丸子放進文光耀的小碟子里,“來,鐵獅子頭。”
文光耀會心地一笑,這個叫法出自《神醫(yī)喜來樂》,但做法都差不多。
李曉峰笑道,“譚書記,您再領(lǐng)一個?”見譚云先搖頭,他笑著說道,“譚書記一個酒,咱也不能超過領(lǐng)導,我就這半杯酒,”他端起杯子,“瑯琊嶺跟光耀很有緣份,先在二中,后到機關(guān),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來,歡迎光耀加入我們這個大家庭。”他說得很簡單,但情深意切。
看著眼前觥籌交錯,笑臉盈盈,文光耀有些感動,要走的心理不知何時又有些動搖,忙著應(yīng)對,他更無暇自怨自抑。
一杯酒下肚,司法所所長戰(zhàn)福慶開始分煙,他約摸三十歲上下,生得白白凈凈,話不多,但沒有廢話,每句話都說在點上。
譚云先接過煙來,文光耀站起來給他點上,譚云先用手輕輕地拍了拍文光耀的手,以示感謝,一杯“寧夏紅”下肚,他的臉就變得通紅,看來酒量真是不大。
大學時參加過不少場合,在廣告公司時也經(jīng)常與同事一起歡聚,文光耀對自己的酒量很自信,也習慣了云港這里喝酒的規(guī)矩,他對試試酒量并不是很打怵。
遲書彬、趙鐵民、秦建軍紛紛敬酒,大家不再一口一半,而是一杯分成六口喝完,文光耀感覺壓力小了很多,他觀察著田海東,發(fā)現(xiàn)一杯酒下肚,田海東臉上的笑多了,話也多了。
戰(zhàn)福慶在大家的起哄下,把剩下的白酒一飲而盡,文光耀也痛快地干了,在他的家鄉(xiāng)唐谷縣,喝起酒來更繁瑣,兩錢的杯子,主陪敬酒的話要領(lǐng)十二杯,不如這里的大杯更痛快。
合南村書記王占勤、向陽村書記孫福堂、宣傳委員張洪武、人大主席曲炳成抽空也都過來敬了一杯啤酒,大家順勢也換上了啤酒。
李曉峰帶著遲書彬、秦建軍也過去回敬,當法庭庭長劉嵩敬完酒,田海東剛要說話時,王國堯端著酒杯突然推門進來,“喝了幾杯了?我先過來插個曲。”他笑容滿面,卻氣勢豪爽。
眾人見王國堯進來都站了起來,譚云先卻接起電話來,李曉峰笑道,“服務(wù)員,再添付碗筷。”他親手拉來一把椅子,把副陪的位置讓給了王國堯。
王國堯客氣道,“你坐,我敬杯酒就走。”可是經(jīng)不住李曉峰熱情,他只好在副陪的位置上坐下來。
譚云先放下電話問道,“怎么樣?”此話很含蓄。
戰(zhàn)福慶給他點上一支煙,王國堯蠻不在乎地說道,“黨委政府的決策,沒意見要干,有意見更要干,”他一轉(zhuǎn)話題,“剛才鄉(xiāng)建辦武麗麗給我打電話,說小孩肚子疼,都兩天了,人民醫(yī)院也檢查不出什么毛病,兩口子怕耽誤了,連夜去南州了。”南州,毗鄰云港,但南州醫(yī)學院附屬醫(yī)院的醫(yī)療技術(shù)水平很高。
譚云先沉吟道,“剛才給我打電話請假了,武麗麗包哪個村?”
王國堯道,“包魏家橋,崔寶森也盯著一個村,片里其它人還要兼顧拆遷,怕是盯不過來。”他是這個片的包片領(lǐng)導,片長卻是財政所的所長崔寶森。
譚云先笑道,“一個蘿卜一個坑,其它人都有安排,孩子有病,我們也不能不讓人家請假。”他突然看了一眼文光耀。
文光耀雖然不知道什么工作,但他馬上明白了譚云先的意思,“譚書記,學校那邊已經(jīng)安排好別的老師,我可以明天上班。”人事局、教育局過來考察他時,學校就暫定由同一辦公室的老師王曉玉和老田先接管他教的高二三班、四班。
譚云先笑道,“本來想讓你把學校那邊安頓好了,十一過后再來上班,再說你也不熟悉村里的情況。”他又有些猶豫。
王國堯卻說道,“就是盯著這家人家,不讓他出村上訪,認識這個人就行。”
文光耀卻有些泄氣,他還以為是什么事,原來就是盯人,但話已出口,不能再猶豫,“譚書記,如果您放心,我就去。”
譚云先笑道,“干工作有積極性是好的,我也不能潑冷水,行,就這么定了,明天你找一下崔寶森,讓他給你說一下情況,帶你去村里。”他想了一下又說道,“國堯,你給寶森說一聲。”
王國堯笑道,“沒問題,那我敬酒吧?”譚云先笑著點點頭,等王國堯敬完酒站起身要走時,譚云先道,“那邊我就不過去了,你跟伙計們說說。”王國堯點點頭。
田海東簡單說了幾句歡迎的話,文光耀也端起酒杯來中規(guī)中矩地敬了杯酒,遲書彬見他啤酒白酒混在一塊喝也沒事,起哄讓他打一圈,譚云先卻制止道,“來日方長,以后有的是機會,”他扭頭對文光耀說道,“小文,吃點什么主食?”
文光耀有些感激,“譚書記,已經(jīng)吃飽了。”
譚云先讓了一下,見文光耀推辭,又征求了大家意見,“好,今晚就到這里,干了杯中酒,伙計們撤吧?”大家紛紛響應(yīng),一派團圓。
飯罷,文光耀也隨著大家往外走,譚云先對李曉峰說道,“光耀暫時就在組織辦,你跟志國說說,讓他給光耀安排間宿舍。”他轉(zhuǎn)過頭又對文光耀說道,“回去交接一下,你借調(diào)出來了,你在那里人家別扭,你也別扭。”
這句話說得貼心貼肺,更有對人情人性的把握,文光耀感到既佩服又感激。
譚云先和李曉峰都住市里,文光耀雖然堅持自己走,可譚云先還是讓王惠生把他送回了二中。
二中校園里,辦公樓、教學樓、實驗樓從南到北依中軸線遞次展開,實驗樓的后面是學生公寓,西面則是食堂和教師樓,東面一大片空地就是學生操場,進入學校要穿過大門與宿舍區(qū)兩層傳達。
看著車燈在黑暗的夜里遠去,文光耀抬手一看,都快十一點了,這個時間吳卓然她們宿舍早睡了,可是還沒等到吳卓然的電話,他掏出手機來,卻見有八個未接來電,都是吳卓然打給他的,原來他的電話調(diào)到振動狀態(tài),卻忘了調(diào)回來,而此時卻不方便再打過去,何況這幾天他也有了工作要干,雖然最終還是去留未定。
好不容易把南門守門的大爺叫醒,在他的一片埋怨聲中文光耀快速朝北面宿舍區(qū)走去,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無邊的夜色中。
他走地很快,宿舍區(qū)也早已關(guān)門,他抬手敲了敲,畢竟與這里的傳達老李要熟一些,他倒不至于象剛才一樣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