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名湛被她這個完全沒有任何緩沖的談話方式給逗笑了,他強壓住笑意,問道:“后來是怎么處理的?”
“按照交通事故責任書定的。事故責任書認定機動車承擔部分責任,大部分責任是我爸的,司機只用民事賠償。再加上司機撞人之后,主動報警,并沒有駕車逃逸,還有撥打120的記錄,態度也良好。”
“孩子的家屬呢?”
“他們拒絕尸檢,堅決認為是我爸害死的。”
“我記得他們是在匯春路出事的,那邊的監控一直是附近路段設備最齊全的,就沒有一個攝像頭紀錄了當時的經過?”
“我得到的消息是當時那個路段的攝像頭壞了。”常青表情有些空白,“具體的情況我不知道,當時我還傻乎乎的什么也不懂,大部分的事都是我媽在處理,我只負責我爸的后事。我媽走之后,我做了這一行才漸漸聽到了不一樣的聲音,才知道我爸的死是有爭議的。”
陸名湛沉吟片刻,“我會想辦法把事情調查清楚,但能調查到什么程度我不敢保證。”
“我知道。”常青也知道這件事有難度。
她當年要是能擔事,如今至少能提供更多有價值的信息。
“對不起,從認識你到現在我都在不斷地給你添麻煩。”
“我不認為你給我添了麻煩,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本來就是在交往中產生的。你不覺得你接納我在你生活中頻繁出現的速度比別人快嗎?”
“那不是因為你長得太好看了嗎?”常青把話說出口后,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
陸名湛見她一臉窘迫,“我就喜歡你實話實說的樣子。”
常青耳根都紅了。
陸名湛說道:“我帶你在這邊走走,回頭你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過來這里轉轉,也可以小住。”
“謝謝。”
陸名湛眨了眨眼,“只能睡我的房間。”
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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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重新查幾年前說難也并不難,但要說很容易肯定不會太容易。
陸名湛沒把這事兒告訴張宣之外的人,因為張宣來所里的時間是他們中最早的。
當然秦所長更早,領導不是這么好麻煩的。
張宣打著哈欠聽陸名湛說完后,說道:“老常的事我當年也聽說了,僅限于聽說和八卦,我所知道的有效信息不一定比你的多。”
“我先找找肇事司機,當年是他的口述把輿論都往老常身上扣,老常的家人沒有反對,大家就這么認為了。”
“沒有反對?”
“好像是他媳婦兒默認了,說是事情是老常做的,還給了孩子的家屬賠錢。”
陸名湛有點不能理解這個操作,“她就單憑一個孩子的死以及一個撞死她丈夫的人的話就認了?”
“我沒有經過系統的了解,僅僅是按照我先前對這件事的印象是這樣的。你不是跟常青走得近嗎?她那時候雖然不管家里的事,知道的也肯定比我們多,再不行她還可以去問她媽。”
陸名湛想起上次見李鳳萍,對此事的態度不太樂觀,“我先去會會肇事司機。”
“也行。”
……
陸名湛走進一個院子,院里就是一塊空地。
正對院子的地方有一棟三層高的小破樓,每層有五個房間。
陸名湛徑直走到了一樓其中的一個房間,敲了敲門。
不一會兒,里面響起一陣拖沓的腳步聲,“誰啊?”
“修燈的。”
門不一會兒就打開了,僅僅是開了一條縫兒。
男人看到陸名湛的長相時愣了,想要關門,被陸名湛給擋住了。
男人警惕地問道:“你真的是修理工?”
“你以為呢?”
陸名湛用力推開門,走進屋內。
男人也跟了上來,走路的時候腳有點跛。
陸名湛說道:“你的腳是三年前車禍傷的吧?”
男人厲聲問,“你是誰?”
“查當年事情真相的人。”陸名湛說完之后莫名覺得這話有點中二。
“當年的真相就是我說的真相。”
“你賬戶里多出的五十萬怎么解釋?你撞死了人,難道還有人獎勵你干得漂亮?”
“你胡說,我不知道你說什么五十萬。要是有五十萬,我需要住在這里?”
“你老婆孩子住得挺好的。”陸名湛慢悠悠地說道,不著痕跡地站到了門口,堵住了男人的去路。
男人臉色都變白了,他怒瞪著陸名湛,“不要動我老婆孩子!”
“動不動就看你的配合了。”陸名湛把一張照片扔給他。
男人眼眶發紅地看著照片里的老婆孩子,顫抖地問道:“你想知道什么?”
“全部。”
男人緊繃的肩膀在極致的緊繃之后突然放松了下來,他聲音沙啞 地說道:“我原來叫楊明,那年我小兒子剛出生,家里經濟壓力大。我就平時上班,業余時間跑滴滴。那天我打算跑完最后一單就回家,本來是不用經過匯春路的,我老婆打電話說小兒子身體不舒服要我回家送他們去醫院,我心里著急就抄了近路。那天雨下得很大,匯春路的路燈還壞了,車也少,那里還有內澇,能見度也不高。”
陸名湛斜靠在墻邊,沒有試圖打斷他的描述。
“我聽過不少匯春路的怪事,超過晚上十點,我就不往那邊開。那天的雨水積得很快,內澇很嚴重,我的車速不快。”楊明的神情有些木然,似乎是陷入了回憶。
“常懷恩怎么出現的我看不清楚,他就像是突然從水里爬出來的,懷里還抱著一個孩子,特別嚇人。”
“孩子當時是死是活?”
“我不知道。我就想趕緊回家,根本沒仔細看。我看到他往我的方向沖過來,我就加速了。沒想到車子打滑撞到他。”
陸名湛看向楊明的目光很冷,沒有一點溫度。
他冷聲說道:“你什么時候可以不在這件事上對人撒謊?”
楊明身體一顫,狡辯道:“我沒有撒謊!”
“你當時是怎么跟交警和警察說的?你又是怎么跟王天航說的?”
“你到底是誰?這件事已經過了三年,為什么還要把以前的事翻過來?我已經為我做的付出代價了!”
“代價?一條腿的代價還是跟你妻兒分開的代價?你的這點代價值有五十萬也能彌補你的委屈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