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一大早起來就眼皮一直在跳,也不知道是出什么事了。
她摸著亂跳的眼皮,讓余祿去廚房幫莫爺爺打下手。
她最近下廚的頻率比以前要高很多,但早餐基本上還是莫爺爺做。
老人家覺少,早上起得早。
她實在是起不來。
常青等莫爺爺入坐后,說道:“爺爺,我在殯儀館工作的朋友昨天說莫奶奶的火化時間已經排上了,在下周二。這幾天我陪您去看看墓地吧。”
莫爺爺拿著筷子的手頓了頓,“我想買一個夫妻墓,如果錢不夠,這幾天就把房子給掛出去。”
“賣房子的事不著急,著急還容易賣不出好價格。殷城有五個墓園,離我們比較近的是南方墓園,回頭掃墓祭拜也方便,還是您和莫奶奶打算跟莫哥葬在同一個墓園?”
“跟我們兒子一個墓園吧。這輩子跟他父子緣淡,死了離得近一點也安心。”莫爺爺如今再談這些已經沒有什么悲涼與滄桑了,常青給了他一個溫暖的家。
再談后事,他也不恐懼,也不會擔心會給常青添麻煩了。
遺囑他早已準備好,什么時候走看老天爺。
“好,我等吃完飯去問,有合適的我就過去看看。您年紀大了,就別跑墓園了,回頭入葬了,您在家里祭拜就好。”
莫爺爺緩緩點頭。
余祿則安靜如雞地看著他們聊天,不知道該怎么插嘴。
聊死人、殯儀館、入葬這種話題,他聊不起來。
等他們沒再聊這個問題之后,他才問道:“姐夫呢?”
“他昨晚沒回來,讓他睡吧。”
余祿湊到他姐的耳邊,很好奇的問道:“姐夫背著你干什么了?”
“尊重個人隱私,你懂不懂?”
“他是你男朋友,有隱私可言嗎?”
“還是有的。”
“你小心以后有人撬你墻角。”
“不用等以后,現在就有人撬了。沒有人撬墻角的男朋友不是好男朋友。”
余祿樂了,“姐,挺有自信啊。”
“當然有自信。”
常青吃過晚飯之后,就開車去晚山墓園,路過派出所時她的眼皮跳得更兇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能這幾天小祿回家了,她過于得瑟了,肌肉過于緊張才會這樣。
晚山墓園離市中心有兩個多小時的車程,這邊幾乎沒有什么人,尤其還不是祭祀的節日,往墓園方向的車都少得可憐。
常青去辦公室說了自己的訴求和莫爺爺兒子的墓的具體位置。
工作人員給了她提供了幾個位置,每個位置都不一樣,離莫爺爺兒子最近的位置風水最好,30萬的價格。
另外,兩個隔了半座山,15萬和18萬。
這還是她講價后的價格,回頭還是得讓莎莎姐過來殺價。
常青留了工作人員的聯系方式后就回去了。
常青回到家就怔住了。
李莎朝她擺了擺手,做了個閃人的動作就走了。
李鳳萍看了常青一眼,去小佛堂給常懷恩上了香,便一言不發地站在常懷恩的牌位前。
常青站在她身后,沉默地看著她。
她們有三年多的時間不溝通,隔的時間太久,反而不知道該說什么。
李鳳萍盯著常懷恩的名字,幽幽說道:“殺害你爸爸的兇手已經找到了,有關你爸爸的流言也會慢慢地散。”
常青走到李鳳萍面前,“是余萬年?”
“你知道了?”
“猜的。”
“這幾年你在他身邊就是想找證據?”
“我只是不想當寡婦,也不想守著這里。”
“到現在你還要對我撒謊?你明明就是為了爸爸。”
李鳳萍用憐惜的眼神看著常青,“你太單純了,人是很復雜的動物,做所有的事都有目的。我嫁給余萬年固然有一方面的原因是因為你爸爸,如果不是余萬年,我也不會用婚姻去換。”
常青一時間找不到話來反駁。
“三四年的時間里你常與死人、人性優劣為伍,遇到的那些人還是沒有讓你變得復雜,可見你爸爸對你的影響很深。這樣也好。”李鳳萍說完,轉身便往大門走。
“你要去哪里?”常青心里沒來由地慌了。
“我回來就是告訴你爸爸一聲,讓他在九泉之下能安心。以后,你好好照顧小祿。我回錦城了。”
“你不愿意回來?”
“回不來了。余萬年只剩我一個人了,我要回家等他,等多少年都行。”
“我和小祿你就不要了?”
“你們還年輕,有你們自己的路。我年紀大了,腦子不夠用,心里就裝得下那么一兩個人,裝滿了就裝不下了。”李鳳萍走到車邊時,又回頭看著這棟熟悉中又透著陌生的小樓,眼神卻掠過了常青。
她在這里生活了二十幾年,離開后就陌生了。
“以后不用跟你爸爸再提起我,我不配。”
語畢,李鳳萍彎身上了車。
隔著車窗,她與二樓的陸名湛靜靜地對視。
隨后車子便離開了。
她放棄過這個家,放棄過常懷恩,她沒有資格再擁有它們。
要是再放棄余萬年,她會看不起她自己。
常青定在原地看著車子消失。
李莎從店里出來,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別生氣,氣出病來你媽也還是要走。”
“我還是理解不了她。”
“你要是能理解了才恐怖。”
“你理解了?”
李莎搖了搖頭,“沒老過,體會不了。”
“我也沒老過。”
“看出來了。”李莎揉了揉她的頭發,“尊重她的想法也好。”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媽?”常青突然問道。
“啊?沒有吧。她對外人一直挺好的,對我也挺好。我討厭她做什么?”
“她改嫁之后你就討厭她。”
“現在是討論這個的時候?”李莎驚了,這種時候是討論她討不討厭李鳳萍的時候?
她一個外人,她的好惡也影響不了什么事啊。
常青的情緒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說道:“她那時候帶小祿走,我挺討厭她的。明明跟我爸爸的感情那么好,我爸爸剛走沒多久,她就改嫁了。”
李莎知道她心里的結,沒說話。
“那天知道余萬年是她以前的男朋友,她還為他付出了能付出的所有,我就再也生不了她的氣了。名湛說得對,我只把她當成了媽媽,忘了她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忘了她是個有過去的人。”
“這種時候還要夸你男朋友?要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