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岈眉眼緊蹙,見丁若雁體態輕盈,氣質與微冷之中散發幾絲縹緲幽若的溫柔,然而武功卻是出神入化,更在浦尚農、譙神鴉之上,深不見底。
浦尚農朗聲道:“我等已經束手就擒,快帶我們去見漁煌!”
丁若雁冷漠道:“堂堂漁美人四將之一,身入囚車返回‘有朋島’,只怕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漁煌位置不穩,派中仍有一半邱夫人的親信,若是邱夫人鬧事,這對漁煌來說再頭疼不過……我們你們是會知道的,也應該諒解,漁煌對邱夫人是又愛又怕,你們既然忠心,就該有送死的覺悟。”
冷風吹拂,落葉席卷,一陣沙沙之聲響起。
浦尚農凝眸道:“你什么意思?”
丁若雁默不作聲,右手一揮,忽地手下齊刷刷的拔刀揮斬,一個一個將如痛劊子手般,利落的將身前五花大綁的叛徒悉數斬殺。
浦尚農武功不菲,雙掌運勁,待揮刀之時掙脫了鐵鏈,一個暴怒,在跳離之際雙手飛舞,將身后的敵人一掌擊斃。
而那譙神鴉精通“水墨劍法”,聚精會神之后霎時身體“水化”,肉身宛如不會流失的液態水銀。身后的劊子手一刀落下,只見刀落而分,分而聚合,逃脫的甚為巧妙。
白岈見除了兩人之外,其余的人無一幸免,就連孫、李兩位副將也人頭落地,死不瞑目。這一幕極其慘目忍睹,嚇得羽瀅一直捂著臉,藏在白岈身后,身子顫顫巍巍。
浦尚農怒火燃眉,大罵道:“丁若狗賊,我與你誓不兩立!”話訖,右手蒼龍出洞,勢道威猛,正是劍合山武學“毓龍神掌”。掌出之際,地動山搖,虎嘯乾坤。
掌力的威猛震引的四周空間顫抖不已,仿佛使人無法定形,一經出掌就使人立足不穩,難逃拍擊之勢。
白岈驚奇不已,來到冥界所聞所見,與人世大抵相仿,就連江湖人所習之武,也無外乎是“武之六道”。這浦尚農一招一式極其精湛,走得是“奇道流”武學風格。深知摩崖老人之下,感覺浦尚農的武功竟然有七分像他。
丁若雁不慌不忙,拔劍以對,飄逸隨風,劍法使得疾風凌厲,根底爐火純青,實不知他武學路數。只見劍劍飛龍舞姿,形輕意朦,大有“二十四橋煙雨中”的劍境,比比生輝,或清或忽,似非煙雨。
浦尚農左手反掌格擋,右手乘隙而上拍在丁若雁的胸脯之上,誰料竟是打了一陣煙霧,命中不實,反而震得連連后退,頓覺手掌被燒傷。
白岈凝眸射冽,這才看出丁若雁的門路,乃是俗稱“小天”的煉道流。
對于此道,白岈并不陌生,昭月村正是走此之道,講究練氣如煉丹,將身體煉化的宛如一鼎八卦爐般的神奇。只是丁若雁的武功太過于詭異,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周身懸浮著七盞孔明燈,金光縈紆,身體恍惚如有魂魄之虛,飄忽不定。
毓龍神掌本是精妙無比的掌法,誰料于他身前竟然好似蠻力一般,恍惚每每出掌之時,掌風先出,已經將飄柔的柳絮吹換了路徑,使得掌法打來之后已經無法命中。
羽瀅驚詫道:“他身體四周為什么有燈懸浮,什么神功,有什么用?”
白岈默然無答,也看不出任何門道,甚至連感知都無法捕捉丁若雁的氣息以及動向。想起烏魈施展絕技時腳下會燃起火圈,想必丁若雁的武功也有其獨到之處。
這時譙神鴉見浦尚農敗北,也挺身上前助戰,斗得數十招之后,并未見有起色,兩人聯手依舊難以壓制,甚至接連被其劍法所傷,血濺煙霧。
七星詔命·孑。
忽地虛若幽靈,劍走偏鋒,身子一轉,三步之內已經切入浦尚農、譙神鴉兩人中間,繼而左右橫斬、上下翻飛,唰唰幾道劍光過后,但見譙神鴉、浦尚農各重一劍,身子一前一后,一人面向東方,一人面向西方,相隔九步之遠,皆是背向敵人。
丁若雁手持寶劍,恰好站在兩人中間,白唇如雪,淡漠而立,面朝南方,可隨意選擇攻擊左右的敵人。
白岈一怔,適才完全沒有留意到丁若雁的劍法,僅僅剎那間的一招就將兩人打傷,而且粉碎了兩人的配合,甚至在讓兩人皆是背向自己。
譙神鴉、浦尚農駭然良久,身子顫顫巍巍,皆不敢動彈分毫,稍有一絲動作必當謹慎。背對著一位心狠手辣的殺手可不是兒戲,他們六神無主,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丁若雁是如何打破兩人的配合,又是如何將兩人分開,讓自己背部暴露。
丁若雁輕咳了幾聲,掏出手帕抹了抹嘴唇,似乎一種習慣性的動作。
白岈詫異良久,思道:“他看上去很虛弱,一副病態的模樣……這種體弱多病又不似人之行常,隱約飄柔之態,虛忽之貌,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丁若雁道:“人間多少事都有不公,七情六欲讓人無法心安。你們的生與死,都在火爐之中,要怪就怪你們生于烏魈之后,處身于一個動蕩的年代。”
浦尚農倒咽口水,仿佛感覺到了丁若雁寶劍的寒光在自己背后微微浮動,以致眼睛都有些虛晃。他見手下皆以斃命,心中又惱又怒,不甘心的潮水在心底洶涌撲來。大怒道:“老子就算死也誓要為兄弟們討回公道!”
丁若雁用手帕擦拭了一下寶劍,亮銀銀的十分嚇人,淡漠道:“沒有干凈的地方,即便是死也沒有干凈,身法講究‘勻靜’,可又走不到又勻凈之地。”
羽瀅藏在白岈身后,瞪著眼中看著他優雅的動作,嚇得心驚肉跳,輕聲呢喃道:“這人有潔癖嗎?”
白岈沒有回答,一直盯著丁若雁的一舉一動,他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若是真打起來,只怕羽瀅的安危就成了問題。但也不能袖手旁觀,看著浦尚農、譙神鴉慘死于此。如果問為了誰,就當是為了吳嬌綠。因為最安全的措施并非是救人,而且帶著羽瀅逃離此處。
可是現在他放棄了這個想法。
丁若雁道:“‘七星詔命術’……以死之身,以未死之魂,解人間怨恨,是非厲鬼,凌界于人鬼之間……你們的武功根本傷不了我,還是認命吧。”
浦尚農氣得濃眉大眼直瞪,喊道:“我忠心耿耿,居然會落到這般田地!漁煌負我,縱死不再效命!”話畢,一手扯下了身上的鎧甲,振振筋骨,罵道道:“丁若雁你這個狗雜碎,還我兄弟命來!”
他單掌排斥,氣在心頭,以致掌法急躁不穩,更無法命中。白岈見勢不妙,待欲挺身而上,誰料丁若雁的幾個貼身侍衛紛紛圍了上來,將兩人團團包圍,矛頭直指羽瀅。這些手下耳尖目聰,一眼便看透白岈不好對付,狡猾的拿羽瀅來拖住白岈。
丁若雁眉情平柔,一劍飄飛之下,浦尚農應接不暇,掌打劍刃,誰料劍法忽地下偏,如似飄忽一般,被其一劍砍在肩部,頓時難以支撐,摔翻在地。
譙神鴉惶恐之際,指使黑鴉飛去,怎知一只只黑鴉無一命中,紛紛被其躲過,惶急之下飛身而來,一招“波若蘭指”打出,勢壓劍鋒。丁若雁兀自轉身回旋一劍,避開譙神鴉指法的同時,劍如流星,刺棱一聲便已重創了譙神鴉的左肩。
丁若雁凝聲道:“何必掙扎,反而更苦。”
浦尚農越來越惱,手掌一側的皮肉化為刀子,已由白刃蛻變為了紅刃,儼然燒紅一般滾燙無比。兩手交叉,奮力一揮,兩道叉形真氣呼嘯而來,所過之處盡被削斬。
七星詔命·檠。
此劍一處,真氣冉冉飛升,波及的周匝草木如煙飄起,懸浮若燈,發光似星,一道道一縷縷的光輝,使得兩兩相連,勾勒成網。竟是周匝方圓九步之內盡是一條條的鋒利如刀的光線,所來之物、原有之物,無論是浦尚農打來的手刀之氣,而是譙神鴉指使飛來的黑鴉,以及草木山石、無辜士兵等,盡被切碎。
地上一幕血泊,污穢凌亂,唯是丁若雁干干凈凈,一塵不染。
丁若雁嘆息道:“唉……一時慌神,不想竟然下了重手,沒顧及到自己人……不要怪我,要怪就怪浦尚農違抗命令,反叛漁煌。”
有些士兵聞聽此話嚇得魂飛魄散,唯命是從。然而有些人見浦尚農、譙神鴉落地這般田地,又見丁若雁嗜殺成性,不分敵我,紛紛倒戈,站在了兩人身前,大怒道:“反了,反了,我們不跟漁煌,追隨將軍一起為慘死的兄弟報仇雪恨!”
白岈見此,松了口氣,總算羽瀅的安危有了些許著落,可是令他的不解的是丁若雁依舊泰然自若,沒有一絲憤怒與驚訝。
浦尚農踉蹌起身,見仍有百十名手下投靠自己,信心幡然助漲。有兵的將軍是令人畏懼的,不但他兇猛如虎,他的作為也直接影響士氣,大可讓手下以一敵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