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睡得好輕鬆。
早上起了個大早,正好這個月的月錢剛剛領了,正好去買些新鮮的點心給孫婆婆拿些去嚐嚐,正好跟子軒一起去,可以給孫婆婆買袋大米送去。
正打算著,聽到有人敲門:“筱言姐姐,我是小雪。”
打開門,讓她進來,“少爺找你去有事情。”小雪氣喘吁吁的說著:“幸好你還沒走。”
“看你著急的,哪有這麼大早出門的,我正收拾東西呢。”我讓小雪坐下,然後說:“你先歇會兒,咱們再去少爺那裡。”心下暗想,他哪來的什麼要緊事兒啊,說不定是什麼雞毛蒜皮的事情,就會拿著雞毛當令箭。
收拾停當,我隨小雪去了觀雨瀾,趙凌雲正站門口,我快走幾步,“少爺,有什麼吩咐?”心下忐忑到,不會今天給的假取消了吧。
“你今天跟我告過假要出去的,老爺有幅字在城裡陳老闆的字畫行裱了起來,正好今天去取,這是單子,你拿了單子去取了回來。”說著遞給我一張紙,好像現在的收據。我收好單據,然後問:“少爺,沒別的吩咐的話我就去了。”
“嗯,”他擺擺手說:“你去吧。”
正要出門,卻遇到夫人跟大小姐二小姐一行三人正好來了觀雨瀾,我福了福身,退下了。回頭看時,玎寧衝我吐著舌頭笑了下。我也衝她一笑,看著母子四人親親密密的一幅圖像。心下有絲黯然,不過很快自己揮去了不快,快步走出院子。
走出總督府,子軒正等在門口,衝他微微一笑:“等久了吧?剛纔去少爺那裡拿了張單據。”
“上車吧。”他輕聲說。
上車坐定,我看著子軒,彷彿第一次跟他去遊湖的那天,一切都彷彿那天一樣愜意。我衝他笑了笑,他也笑了,“這次,沒有摔跤。”我笑開了,整個車裡充滿燦爛的陽光,好暖和。
“要去那兒?”
“你先辦你的事情吧,把我放在集市上就好了,我去買些東西看望一個老人家。”我望著外面熱鬧的街市說道。
“上次讓你一個人出去弄了個傷回來,這次我不會讓你一個人了。”他笑著說,“我先去趙府收賬,然後跟你一起去吧。”
“嗯,也好。”我心下一動,連我自己都要忘記上次的事情了,他竟還記得上次是因爲我一個人出門。不過心下想著,他怎麼總去趙府收賬呢?隨口問道:“你怎麼總去趙府,怎麼沒見你去別的地方收賬啊?”
“這個,以後會告訴你的。”第一次見他這樣神秘兮兮的說話,還覺得挺有意思的。
馬車很快到了趙府門口,我只能自己無聊的在車上等著,今天天氣還算好,正是暖洋洋的冬日。不一會兒,子軒就回來了,只是這次彷彿事情不怎麼順利,臉色鄭重。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笑著說:“不是人家不給你錢你就氣成這樣了吧。”
他麪皮一鬆,轉眼看著我,假裝無奈道“是啊,錢沒收了,倒讓人給趕了出來。”
“好了,剩下的時間歸你了!”
“那咱們先去城裡的陳老闆的字畫行去拿老爺裱好的字,然後讓車伕給少爺拿回去,咱們就可以去做咱們的事情了。”我樂滋滋的描述著。
他就那樣看著我得意的描述,依舊是微微笑著,陽光透過馬車的小窗,照進車內,我恍然回到那日跟子軒一起去看西湖邊落日的情形,那時的他,也是這般微微笑著,這時的他,也微微的笑看著我,只是空氣中多了種感覺——安穩。我可以就這樣看著他,曬著冬日暖暖的陽光,一切是那般的讓人心安。
“木先生,到了。”車伕的聲音打破了這片靜謐。
我隨著子軒下車,擡頭看去,好大的一方招牌——文殊軒,這便是杭州城裡最大的字畫行,進門就有人招呼子軒,“這位公子,要來看字畫?”那上去像是二老闆的樣子。
我心想,木子軒看上去像是能買得起字畫的人麼?可仔細打量,看上去還挺像樣的。我這人向來不喜歡仔細看人的穿著,從未在意過子軒的穿著。印象中,他總愛穿他的月白長衫。這一刻,我仔細看了看,頭上的長髮用一個看似簡單的髮帶束起,依舊是一身月白色,這身打扮看似書生,但看到子軒一臉的淡然,但又透著一股堅毅的神色,直讓人覺得彷彿出世的世外高人。若不是我知道他就是總督府的帳房先生,我都會被他這身裝束,這臉淡定的深情欺騙,還以爲是哪家的公子呢。
“筱言,拿單子。”子軒打斷我花癡般看向他的眼神。
“哦”我答應著,把單子給了迎我們進來的那位先生。
“您二位稍等。”他拿了單子去,順便吩咐上茶。“請二位在此稍候片刻。”
不出片刻,茶先上來,置於桌上,一個徒弟模樣的人說道:“先生請用茶。”旋即下去。我卻沒有絲毫要喝茶的意思,只是一味的看著這滿屋子的字畫。雖然我不是很懂得這些字畫。只能說好看,絲毫沒有半點評語。子軒卻看得津津有味,時而搖頭,時而點頭。我只能看著幹納悶,索性坐下飲茶。
過了片刻,只見裡面有人出來,把一個盒子遞與子軒“公子,這是您的字,請收好。”
子軒打開盒子,取出來看,我也站起身,一副裝裱好的《虎》字,寫的虎虎生威的樣子,雖不是很懂,但看得出寫字人的霸氣,心下暗想,不愧是總督,有這般魄力。
看到落款處——嶽百川於蘇州……
“百川!?”兩個字赫然紙上,重重的的擊到我的心。我搶過子軒手中的字,仔細辨識百川,確實是百川這兩個字。難道?
“筱言。”子軒喚我,拿走我手上的字,卷好,放入盒中。
我心下安慰自己,或是同名之人說不準。卻聽得那貌似二老闆的人讚道:“嶽老爺不愧是狀元出身,寫的這樣一手好字。在下著實佩服,這虎字寫的這般氣魄,堪稱大家了。”
“狀元?同樣也是狀元?”心下猛的一驚。卻看字畫行又進來一些人,我不好問些什麼,只能隨子軒出了門。
“這個拿回去給少爺。你就先回去吧。”子軒囑咐著車伕。
“子軒,”我一路沉默思索著,不知道該說什麼,子軒也沒有問,此刻我終於想好了。
“嗯。”他輕聲答道。
“老爺名字是嶽百川?”因爲緊張,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是。”
“是哪一年的狀元?你知道麼?”我緊張的抓住他的衣袖問道。
“恩……”他深思了片刻,“應該是丙亥年的。”
我抓住子軒的手瞬間鬆開,莫筱言是丙亥年出生的,如果我沒有記錯,羽君的那個百川應該就是這個丙亥年的狀元——嶽百川。
之後的故事,羽君不知道,孫婆婆不知道,而我卻知道了,嶽百川作了狀元郎,皇上賜婚與相府千金成了親,自然把羽君忘得一乾二淨,夠狠,不愧是能寫出那樣的“虎”字的人。
“筱言”子軒疑惑的看著我:“怎麼想起問這些。”
“沒什麼,只是一直不知道老爺竟然是狀元出身,有些詫異。”我不知道我這般說辭是否能夠瞞得過子軒,只是他並未繼續追問。
“那咱們現下要去哪裡?是去看你說過的那位老人家麼?”
“哦”我回過神來,“只是還要去買些點心。”
買完點心,一路上,我無意說些什麼,子軒也並不說話,只是幫我拎著東西,跟著我一路走著。剛纔看到嶽百川那三個字的時候,我確實很震驚,現在算是平靜下來。我並不是莫筱言,那一刻,我把自己當成了真正的莫筱言,羽君的孩子,心心念唸的言兒,彷彿看到了百川那兩個字,我就看到了仇恨一般,其實事情最明白不過,誓言敵不過權力,情愛不及利益,這點,無數的電視劇,無數的事實已經教會我了,只是事情發生的太近切,我措不及防。連羽君都不曾痛恨嶽百川,我這個外人頂多就是憤慨而已,我能做什麼呢?現在已經是總督的嶽老爺,我能把他怎樣呢?就算到了現代,他也不過是有悖道德,併爲觸犯法律的。我無意在這個時空上演一場已經司空見慣的血海情仇……
羽君不是曾經躲起來,不是已經離開杭州了麼?可爲什麼還要回來,記得小青曾經告訴過我,筱言是賣身葬母的,多諷刺,到頭來是死在了心愛的人的家門口。難道羽君是要筱言認祖歸宗?古人的想法還真是傳統,怪不得之前小青說筱言總是不開心的,難道她都知道自己的身世,可在總督府呆了兩年,怎麼都沒有認到爹呢?我想她是不願吧,也許她也不知道自己對這樣一個突如其來的親人該去恨他還是去認他吧。
想起早晨看到嶽夫人母子四人親密溫馨的場面,我想莫筱言以前定也常常看到吧,心越發冷,又怎堪相認,不過是個多餘人……
心下突然一驚——多餘人,而我又來到這裡,我又是爲什麼來到這裡?見慣了別人的穿越都是一個靈魂的逝去換來另外一個靈魂的取代,想來真正的古時的莫筱言是不願再面對這複雜的一切,也許寧肯作個孤魂飄散……
算了,權當是別人的事情吧,再想下去我要瘋掉了。嘆了口氣,終於擱下了。不去管它。
“想通了?”子軒問。
“你知道我在想事情?”我蹙眉問他。
“一會兒愁眉緊鎖,一會兒唉聲嘆氣,最後長嘆一聲,不是在想事情還是在做什麼呢?”子軒道。“凡事想開放下就好了。”
“你不問我想什麼?”我問。
“你想說自然會說。”他伸手揉開我蹙起的眉頭,“想通了就不用再皺眉了。”
“哦。”我看著他,哦了一聲。
走至孫婆婆家,卻發現鐵將軍把門兒——婆婆不在家。今天事情可真是不順,窩了一肚子不痛快,只能憋在心裡,不得解脫。只好把東西放在婆婆的窗臺上。
“現在去哪兒呢?”子軒問。
“回去吧。”我垂頭喪氣的說。
一路走著,我不再去想那些事情,只是看著路邊的人來人往,只是心情不再明快。現在有些想念在現代的日子,鬱悶的時候,總想念雪糕,去年冬天,心情不好的時候,總喜歡在這樣的大冷天去買雪糕,然後冷冷的吃下去,冰冰的,甜甜的,什麼鬱悶就都沒有了——可現在,去哪兒弄來什麼雪糕呢。天還未下雪,就算下了雪,總不會捧起地上的雪就放在嘴裡吧。
只能暗自慘然一笑,這樣的事情估計說給別人聽,只能換來別人的躲避,詫異,懷疑,……就算說給子軒聽他也不懂。看起來那樣意氣風發的人,哪能體會我現在的複雜心境呢?
“跟我去個地方。”子軒說著,拉起我的手。
“啊?”我驚異的看著他,頭暈暈的,一時間就任憑他牽著我的手。只知道現在有人牽著我走路,自己不必思考方向就是好的。
一路快步走,竟然到了西湖邊的一個小山丘上,看著冬日的西湖,一片寧靜,這個小山丘地處隱蔽,並不很高,卻剛好可以看到西湖全景,看到這般的水,享受著這樣的陽光,心下放鬆了一些。
“把你想說的話喊出來,心裡就不會憋悶了。”子軒看著我說。
我訝異的看著他,他點點頭,說:“我不聽,你可以放心。”
他鬆開我的手,此刻我方纔反應過來原來我們一直牽著手一路走來的,我竟然沒有察覺,沒有不適,只是覺得好溫暖。此刻手中突然空落落的,竟有絲不適應。微微一笑,“沒事的,我沒打算對你保密的。”
我走到前面,對著西湖大喊:“我不是莫筱言,我不做莫筱言。我是我,不做莫筱言……”雖然同樣叫做莫筱言,但此刻心裡總覺得這個名字都已經不是我了,它彷彿只是屬於這個莫筱言的,而我呢?那個21世紀的莫筱言,彷彿就要迷失在這個時代了……
喊完話,發現子軒已經坐在了地上,他指了指身邊的位子,我也坐了下來,雖然是冬天,但還算好,不是很冷。
“以前我有什麼事情想不通的時候,或者心裡鬱結的時候,總會找個地方大喊一陣,把想說的話都說完了,心情就會好了。”他看著遠處的西湖,徐徐的跟我說著。
他竟然也有好多事情不順的時候,竟然也會選擇這樣的大喊大叫的方式——本以爲溫文爾雅的他,不會用這樣張狂的方式,看上去那樣意氣風發的他,我以爲不會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原來,他,竟還有這樣的一面。
“不過,這是我的秘密,只告訴過你一個人。”他衝我笑笑。
“以後有什麼事情,你可以告訴我的,我可以做你的聽衆,不必跑這麼大老遠的來這麼冷的地方大喊大叫一番——省得別人以爲你有病呢,呵呵”我笑著對他說,心下充滿感動。
“那你也是,有什麼事情,不要憋在心裡。”他斂住笑容,“記得,有我在。”
“嗯。”我點點頭,轉過頭,看著西湖。“這件事情,我以後不會再想了。屬於不能改變的事情,我只能接受。”我笑著說。
接著嘆了口氣,“只不過,突然之間,覺得好累,有些挨不住了。”把所有的鬱結都喊了出來的時候,心結都打開的瞬間,彷彿如釋重負的人,我猛地好像要垮掉一般,好累。
突然間,覺得天地間好像就只有我跟子軒的存在,彷彿萬物都失去了聲響,只有眼前波光粼粼的水面,看得人眼暈……
“借你肩膀靠。”子軒低低的說。
我躊躇片刻,還是歪過身子,把頭靠在子軒的肩膀,不知道爲什麼,他的身上總是那樣的溫暖,讓從不喜歡與人接近的我,竟會——依戀……
謝謝靜琪看文看的這麼仔細,偶修正了這個錯誤,謝謝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