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里抱著西西,盛夏坐在慕淮南的對面,侍應(yīng)生很快將點好的餐點擺上來。
打量著他,慢慢察覺他腦袋上纏著的紗布不見了,盛夏問,“你怎么把紗布弄掉了?”
“覺得沒有必要,就順手摘下來扔掉了。”他回答得風(fēng)輕云淡,不露痕跡。
“這是西西。”想了想,心里雖對他自主把紗布弄掉的事有點介懷,但在此刻的情況下不便多說,她看著懷里的西西,對慕淮南介紹道,“我剛認(rèn)識不久的孩子,前面見過兩次。”
慕淮南坐在對面的位置中,抬眸凝視西西。
窩在盛夏的懷里,西西沖他抿著小嘴笑著,模樣好不俏皮。
慕淮南也笑,“想吃點什么?”
出奇的,他的聲音柔得讓盛夏詫異。
西西伸出小手指,指向餐桌上的一盤鵝肝,“這個。”
盛夏忙道,“你還太小,吃鵝肝容易上火,而且也容易噎到。”
“沒關(guān)系。”慕淮南拿過那盤鵝肝放到面前,用刀叉勺子優(yōu)雅的搗鼓著,從容不迫地說,“少吃一點,弄碎一些,不會有多大的問題。”
他很快就將切得小塊的一盤鵝肝放到她們面前,對盛夏道,“喂她吃。”
盛夏還是有些不放心,朝身側(cè)抱著那條貓的小嵐問,“西西可以吃嗎?”
真不能怨她事事這么小心翼翼來詢問小嵐的意見,畢竟西西跟她不熟,又沒什么已經(jīng)達(dá)到能幫她決定任何事物的關(guān)系,所以有必要還是先詢問一下的。
小嵐卻是失笑著,“小姐高興就好了,只要食物沒什么問題,她喜歡吃什么我們都沒什么意見。”
盛夏這才放下心,點點頭,暗想這家人對孩子還真是蠻縱容的。
小嵐睨著盛夏叉起一塊小小的鵝肝往西西的嘴里送,又瞥了瞥對面成熟俊美的男人,暗自失笑了會,這才對幾人道,“你們慢慢用,我去外面看看。”
說著,她就抱著困倦的貓從她們身側(cè)退開,把空間都留給了他們幾人。
盛夏對慕淮南有點小小的抱怨,“他們家人對孩子真是放心,你和我對他們來說都不是什么熟悉的人,這么放心把孩子交給我們,真不怕我們把孩子拐走?”
慕淮南靠著背椅,端起紅酒杯淺淺輕啜,唇角帶笑,“你跟我看起來很像會拐帶孩子的人?”
“壞人兩個字又不會寫在臉上。”
盛夏反駁回去,慕淮南無話可說。
心里雖然郁悶著小嵐總是一次又一次毫無戒備的態(tài)度,不過面對西西,盛夏倒是沒什么不滿,看著坐在她腿上的小女孩兒喜滋滋的吃著碎小的鵝肝,她郁悶的心情瞬間又一掃而散。
看著西西快把一塊吞下去,她又叉起一小塊往她嘴邊送,另一首順著西西的后背,“吃慢點,別噎著。”
“水。”吞下嘴里細(xì)嚼慢咽的鵝肝,西西沖她眨眨眼,“想喝水。”
小女孩兒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奶香味令人舒服,盛夏溫聲笑著把刀叉放下,拿過旁邊的水杯喂到她嘴邊,“張嘴,慢點喝。”
西西雙手捧住水杯,咕嚕咕嚕的往小嘴里送水。
待她喝好了水,把杯子放回去,盛夏又問她,“還想吃點其他什么?”
“我不餓了呢,已經(jīng)吃飽啦。”西西笑瞇瞇著,一雙月牙似的雙眼猶如汩汩清泉靈動,扯了扯盛夏的衣袖,“你們吃。”
盛夏挑眉,“吃這么點就飽了?”
她笑嘻嘻的,俏皮著仰起小腦袋看她,“剛才已經(jīng)吃過了呀。”
盛夏想起來,在他們來之前,西西確實一個人已經(jīng)吃了些東西,而現(xiàn)在又是晚上,吃太多不好消化,便沒再喂西西吃點其他什么,只拍了拍她的背,柔柔著像是在哄她,“那你先暫時跟我們在這里,等你爹地來接你回去好不好?”
“嗯!”
西西抿著小嘴,粉嫩剔透的小臉上掛滿笑意。
于是盛夏沒放她下去,依然讓她小小的身軀坐在她的腿上,重新拿起桌布上的刀叉,正要去切盤子中的牛排,不經(jīng)意的抬眸,徒然睨見慕淮南一雙饒有深意的眼打量在她跟西西身上。
盛夏問他,“看什么。”
“不覺得西西跟你有些像嗎。”慕淮南道,說得有點意味深長。
盛夏眉心一皺,他的這句話,讓她聯(lián)想到了某些隱藏在心底深處深根蒂固卻又不能輕易揭開的事情,眼神有些閃避著,臉上的表情沒那么自然了,懷里抱著西西,動手切著面前的牛排,“吃東西吧。”
慕淮南沉斂下眼眸,也拿起刀叉,慢條斯理的切著牛排,動作優(yōu)雅有余。
窩在盛夏懷里的西西看著兩個人就這么沉默下去,困惑的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撇撇嘴,扯了扯盛夏的衣服。
盛夏正要吃東西的動作一頓,低眸看她,“怎么了?”
西西指指對面的慕淮南,“喂他。”
盛夏呆了呆,看了看對面的慕淮南,慕淮南也凝視向西西。
西西扯著她的衣服,不依不饒的,有些小孩兒的撒嬌意味,“喂他,好不好啊?”
見她左右為難半天怔忡著不知該如何回答,坐在位置中老神在在的慕淮南淡淡的笑,有點兒故意的味道,“她好像很想看到你喂我吃東西的樣子。”
盛夏瞪他一眼,握緊刀叉,正要笑看著西西解釋什么的時候,慕淮南的身軀忽然往前傾來,示意著她,“別掃了孩子的興趣。”
可是這算是什么興趣?
盛夏有些不情不愿,但在對視上西西那雙明亮澄澈猶如月牙彎的雙眼時,心底情不自禁柔了柔。
心底暗自嘀咕,喂他也不會少塊肉,勉勉強強說服了自己,在不辜負(fù)西西的期待下,叉起一塊牛排,往慕淮南送過去,“張嘴。”
西西配合著沖慕淮南張開嘴示意他,“啊……”
慕淮南唇角噙笑,學(xué)著她小小的模樣張開嘴,一小塊牛排在盛夏的喂食中進了他嘴里。
西西高興得小臉上笑得樂開了花似的,然后又對細(xì)嚼慢咽中的男人俏皮道,“到你啦。”
“……”
盛夏面部表情略略僵硬,讓慕淮南喂她?
“孩子的熱情不好拒絕。”慕淮南在位置中坐好身軀,動手叉起牛排,遞到盛夏的嘴邊,“張嘴。”
“……”
“張嘴。”慕淮南戲謔地重復(fù)。
凝望西西期待的小模樣,盛夏只好視死如歸,硬著頭皮張開了嘴,吃掉他送來的食物。
慢慢嚼完,有些無奈地看著懷里的小女孩兒,“可以現(xiàn)在了么?”
西西卻如同撥浪鼓似的搖頭,表情盡是不滿,好像他們兩人之間的互動,完全沒有達(dá)到她想要的效果。
正端著紅酒杯淺啜了口紅酒的慕淮南瞥見她的不滿意,眉梢輕輕地挑了下,精睿的眸光轉(zhuǎn)動,似乎明白了什么,對盛夏勾了勾手指,“把頭伸過來。”
盛夏狐疑警惕,“做什么?”
“滿足她的要求。”
不知道他究竟想出什么辦法要滿足西西的要求,盛夏將信將疑的把頭往前伸了伸,而與此同時,慕淮南從位置中站起身,俯身捏起她的下頜,又是那么一個強勢而沒有商量的吻覆到她柔嫩的唇瓣上。
“唔……”
盛夏被吻得沒有前兆,想要縮回頭,偏偏慕淮南的大掌卻順勢蓋住她的后腦勺,沒讓她退縮回去,反而加深了這個吻。
有點纏綿盡致。
“滿意了?”終于松開了她的時候,慕淮南低聲問著西西。
“嗯!”西西重重點了下頭,精致漂亮的小臉上喜不勝收,喜滋滋的一雙眼睛瞇成一條縫,頓時所有的不滿都一掃而空,看上去高興極了。
慕淮南輕笑,眼底有盛夏沒有察覺到寵溺光澤流瀉,那是一種基于深厚的情愫,溫柔而繾綣。
兩個人同時坐回位子里,慕淮南的模樣看上去好不愜意從容優(yōu)雅,仿佛這個吻并沒有什么能讓他感到奇怪之處,一切都是那般理所當(dāng)然似的。
盛夏也知道,一個吻又沒什么特別的意思,何況今天她就被他吻了兩次,早該是習(xí)慣了他的種種防不勝防的所作所為,然而此時此刻,她清雋的臉卻奇異的因他這個吻而遍布紅暈。
“慕淮南!”緋紅之色蔓延到了她的耳根跟頸脖,她埋怨又懊惱的咬唇道,“在孩子面前,能不能不要注意下分寸,別做這種讓人沒有防備的事?”
“這是她要的。”慕淮南不以為然地?fù)P眉,看著西西,“不信,你問她。”
西西咯咯的眉開眼笑,不論是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奶香味還是她純真笑著的模樣,讓人心底縱然有再多的不滿,也都被她驅(qū)散了。
盛夏只能默默地認(rèn)了。
“你臉很紅。”慕淮南在這時戲謔著,有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嫌疑。
盛夏自我懊惱著,偏偏就是不搭理他,獨自生著悶氣,又輕聲細(xì)語的問西西,“想不想上洗手間?”
西西看了看慕淮南,又看了看她,抿著小嘴笑得更吸引人了,“好啊。”
“我?guī)闳ァ!?
不想被慕淮南在這種時候取笑,把她從腿上抱到地上站好,盛夏牽著西西的手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凝視著那一大一小的離開,慕淮南眼中的笑意沒有散,坐在位子里端起紅酒杯,心情似乎很是不錯,唇角微微的輕勾著弧線。
去洗手間的盛夏跟西西還沒有回來,小嵐在這時走過來,朝著西餐桌邊的男人恭敬地頷首一下,“先生。”
“很晚了。”斂去笑意,放下酒杯,看了看手腕上的腕表時針,慕淮南淡淡沒什么情緒的吩咐,“該送她回去了。”
小嵐試探著,“不多坐一會兒嗎?”
“不必,她差不多該回去休息了。”慕淮南起身,挽了挽袖口,拿過搭在椅子上的西裝外套,已經(jīng)做好要離開的舉動。
小嵐知道不能再強求,心里雖有點惋惜,但還是點了點頭,“是。”
盛夏帶著西西去上了洗手間很快回來。
小嵐走上來把西西抱了起,“小姐,我們該回去了。”
盛夏怔忡,“這么快就要走了嗎?”
“時間不早了,我們小姐該回去休息了。”小嵐解釋著,對她笑道,“謝謝你幫照顧小姐這么久。”
盛夏躊躇,“可西西的爸爸不是還沒有來……”
“先生已經(jīng)在樓下的車子里等著了。”小嵐說得不露痕跡,“所以我們必須得回去了,剛才我們小姐麻煩你了。”
“麻煩倒是不麻煩……”抿抿唇,撇去心底那點微弱的貪戀感,她笑道,“路上小心。”
知道是要回去了,西西還有些戀戀不舍,明亮的眼眸望著盛夏,忽然對她張開雙手,“親親。”
能明白她的意思,盛夏失笑著走上前,把臉給她湊過去,西西一雙柔柔弱弱仿佛無骨的雙手捧住她的臉,往前在她側(cè)臉上吧唧一口,眨巴著大眼睛,突然是問,“你喜歡我嗎?”
盛夏被她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心底微微的一悸,但又很快掩飾去了那種悸動,在她粉撲撲的小臉上親了一口,“當(dāng)然,我很喜歡你。”
這么一個乖巧可愛的孩子,想來也沒有道理不喜歡。
西西得到她的回答,抿著小嘴笑得靈動,“我也很喜歡你啊。”
“那就早些回去休息,說不定下次還能碰見。”盛夏揉揉她的小腦袋,“好好聽小嵐的話,知道了嗎。”
“嗯!”
沒再有過多的停留,小嵐抱著西西,跟她做了告別,很快就從餐廳里離開了。
盛夏的眼望著她們直到消失在二樓的樓梯口,心情突然有些說不出的失落感,可隨即又覺得她好像對這個孩子在意得有些過多了,斂卻心底傳來的種種情愫,她回頭看向原本的位置,卻發(fā)現(xiàn),慕淮南早已經(jīng)不在那里。
正要去詢問侍應(yīng)生慕淮南去了什么地方,這時,慕淮南的司機上樓到她身邊來,“盛小姐,慕總已經(jīng)結(jié)賬在車內(nèi)等你了,問你還需不需要吃點其他什么東西,需要的話,我們順便一塊帶回去。”
原來已經(jīng)上車了……
盛夏對司機笑了笑,“不用了。”
待她從二樓下來,走出西餐廳的門,恰巧,西西跟小嵐剛乘坐一年黑色轎車離開,站在門口邊,透過按下的車窗,她隱隱約約能看見西西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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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下眸光,暗暗搖頭失笑了下,盛夏沒再多作感想,徑直來到慕淮南的車子旁,自主的打開后座的車門矮身坐了進去。
早已在后座中等候的慕淮南,將頭轉(zhuǎn)向她,掃視到她沒帶什么東西,便詢問著,“不需要帶點什么回去?”
“我已經(jīng)不餓了。”盛夏淡淡的答,臉上表情不多。
司機也上了車,很快發(fā)動車子,從這里離開,行駛在寬闊的馬路中,朝著私人醫(yī)院的方向駛?cè)ァ?
狹隘的車廂內(nèi)盡顯沉默。
良久,身邊的男人緩緩開口,“很喜歡那個孩子么。”
他靠著車座,目光輕闔,眼底深處漾著令人窺覬不透的暗色光澤。
盛夏沒有看他,低到微涼的聲線透出來一股冷淡的感覺,“如果不想打破現(xiàn)在這種難得的和諧平靜,孩子這種問題,以后都別再從你嘴里說出來,我也不想跟你談牽涉到孩子的這種事。”
她現(xiàn)在的態(tài)度,冷淡到甚至是冷漠的,仿佛跟之前判若兩人,一句話就堵死了有可能瞬間造成兩個人分道揚鑣的話題。
慕淮南低笑,笑而不語。
只是一雙漆黑的眼,逐漸暗淡下去……
回到私人醫(yī)院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對于慕淮南從醫(yī)院離開了一整天的行為,沒見負(fù)責(zé)他的醫(yī)生護士流露出任何不滿。
盛夏以為,回到私人醫(yī)院應(yīng)該會在這里看到白菁曼,但整個病房里也空蕩蕩的,不見其他人的蹤影。
面對這樣的境況,不知究竟應(yīng)該松口氣,還是更應(yīng)該緊張復(fù)雜。
雖然答應(yīng)了繼續(xù)回來照看慕淮南,可她是他前妻的這種事被袒露出來,還不知道其他人究竟是個什么想法,倘若白菁曼再看到她來照顧慕淮南,不知又該是怎樣的心情,而她也覺得,她本應(yīng)該是拒絕再回來照看他的。
可轉(zhuǎn)而想想,到了這個份上,她無暇顧及其他人的想法,就算是站在懸崖邊上,也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站在窗口邊,跟季歡歡通了電話報了個平安。
收線回身時,慕淮南走過來,將一套屬于她的睡衣遞到她面前,“該去洗澡睡覺了。”
望了望他手中的睡衣,不知道他是怎么讓她留在這里的東西沒有被白菁曼看到,盛夏也沒想問他,接過睡衣,就往浴室走去。
大概因多多少少都被西西這個人有些影響到,而且還是出現(xiàn)在她跟慕淮南的面前,以至于自從西餐廳離開之后,兩個人都沒什么過多交流,仿佛都是心照不宣的緘默著,彼此都很少再說什么。
睡覺的時候,盛夏依然選擇了那個沙發(fā),身上蓋了一件單薄的毯子,困到了極致,便是沉沉睡去。
午夜里。
燈光已暗,皎潔的月光從窗口投射進來,映白了干凈錚亮的地面。
慕淮南坐在她身邊,低眸注視著她安靜的睡顏,視線深沉而深刻繾綣,手指輕輕地?fù)徇^她齊肩的發(fā)梢,唇角微勾著一抹弧線,低到仿佛只有他自己能聽到的音量,淡淡的笑著緩慢的自言自語著,“你還是很恨我。”
“……”
“恨到已經(jīng)連提都不能再提,哪怕……提到別人的孩子,也不行了么。”
沒有人回答他,病房里安靜得彷如能聽見針尖落地的聲音。
她閉著雙眼躺在沙發(fā)上,額頭有些許涔涔的汗水滲透出來,似乎是做了個什么噩夢,臉上出現(xiàn)微微的痛苦掙扎之色。
男人的手指移了過來,輕撫著她的眉心,試圖把她擰起的雙眉輕微的舒展開,動作輕柔,夾著淡淡淺笑的眼,此刻卻是難言的暗沉低笑,“你應(yīng)該……確實很討厭看見我。”
不論他怎么想把她留在身邊,可若是她真的那般討厭,又是那么一次次的強迫自己留在他身邊,似乎真的沒什么太大的必要。
因為比起強迫著在一起是會相互折磨,但比相互折磨更可怕的是,她已經(jīng)認(rèn)為連相互折磨都沒有必要……
夜晚里,盛夏做了個什么噩夢,醒來后她自己并不記得了,只是涔涔?jié)L落而下的冷汗,幾乎沁濕了她的頭發(fā)。
等她醒過來時,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大亮。
下意識舒展了身體,從沙發(fā)中坐起身,發(fā)現(xiàn)整個房間里沒有慕淮南的身影,病床上的被單疊得整整齊齊,就像一夜都沒人去睡過。
想到他昨天一整天都在外面活動,昨晚回來時醫(yī)生交代必須要他好好休息,盛夏徒然站起身,“……慕淮南?”
房間里沒有他回應(yīng)的聲音。
盛夏急忙去浴室查看,可浴室里并沒有看到他的身影,心中猛然有股不好的預(yù)感,她眼瞳擴大,匆匆忙忙的倏然轉(zhuǎn)身,推開病房的門朝著外面快步走去。
對面迎面而來一個醫(yī)生,她快速上前幾步,“請問有沒有看到慕淮南?”
“慕先生嗎?”醫(yī)生道,“他已經(jīng)出院了呢。”
“……出院了?”
“是的。”穿著白衣大褂的醫(yī)生說,“今天很早就讓助理過來辦理了出院手續(xù),他在半個多小時前就已經(jīng)出院離開了。”
盛夏身體微僵,“可是……昨晚醫(yī)生不是還說,他必須得要好好休息么,而且他現(xiàn)在還不能出院吧?為什么讓他出院了?”
醫(yī)生無奈道,“這是慕先生自己的要求,我們也沒辦法,說是工作上很忙,沒時間在醫(yī)院里靜養(yǎng),等過些天再回來做個復(fù)查。”
工作上很忙,沒時間在醫(yī)院里靜養(yǎng),所以就出院了?
這……是借口吧?
松開醫(yī)生的手,盛夏站在原地,覺得有些可笑。
既然已經(jīng)決定出院了,那么又叫她回來照顧他做什么呢?甚至是……連走了,都不打一聲招呼。
已經(jīng)沒有再繼續(xù)留在這里的必要,回到病房里收拾了東西,恍恍惚惚走出醫(yī)院大門時,盛夏仍然久久不能理解。
他昨天分明還說要回醫(yī)院繼續(xù)靜養(yǎng)的,結(jié)果今天卻出院了,怎么看,都像是臨時決定,而不是早就這么打算的,否則,他沒有必要再叫她回來的吧?
還是真的太無聊,純粹就想消遣她?
“盛夏?”前面不遠(yuǎn)處驀然灌來付東之驚訝的聲音。
盛夏抬頭,就見他從車內(nèi)下來,急匆匆地大步往她這里靠近,滿臉訝異著,“你怎么在這里?”
“我……”唇瓣蠕動了下,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如何說起。
“不會真的是來看淮南哥的吧?”付東之笑她,“人見到了么,還沒見到的話,咱們一起進去吧,淮南哥看到你在這里,一定會高興。”
付東之還不知道慕淮南已經(jīng)出院的事嗎?
那么,他出院,果然是臨時決定的?
“東之,帶我去一趟他公司。”盛夏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付東之的手臂,帶著他就往車子走,腳步快而凌亂。
付東之沒清楚怎么回事,有點被動,“怎么了你這是。”
她目光凜然,唇瓣緊抿,“上車再說。”
坐入車內(nèi),付東之擔(dān)當(dāng)起司機的位置,盛夏坐在副駕駛座,他開著車朝GK所在的方向行駛而去。
聽了盛夏說慕淮南已經(jīng)出院的事實,付東之驚訝得瞪大眼睛,“醫(yī)生不是說了要他好好休養(yǎng)的么?他現(xiàn)在出院,也太亂來了!萬一真落下個什么后遺癥怎么辦?!”
雖然后遺癥沒什么很可怕的地方,但多多少少還是很有影響的。
何況,對象是他。
一路直奔GK大廈,到了大門前,付東之跟盛夏下車,匆匆把車鑰匙扔給門口的保安,“把我的車開到地下停車場。”
說完也沒等保安回答,就那么帶著盛夏進入GK的大門,乘坐電梯直上總裁辦公樓。
“盛夏。”電梯內(nèi),付東之鄭重看著她,“等會見到淮南哥,你一定得好好勸他,昨天一整天都不在醫(yī)院也就算了,今天還出院了,他腦袋真要是落了個后遺癥什么的,得多影響,不論怎么樣,他現(xiàn)在都應(yīng)該在醫(yī)院好好待著。”
她沒有回答他,也不知有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低眸思索著什么,眉頭緊蹙。
電梯門叮地一聲打開。
“到了。”付東之抓住她手臂,一路快步的往總裁辦公室徑直而去。
外面的秘書看見急忙而來的兩個人,慌張著上前攔住他們,“付少,請等一下。”
付東之心中急切有點不耐,但還是停了下來,“怎么了?”
“呃……慕總讓沈助理交代了,沒有預(yù)約,慕總不見任何人。”秘書說。
付東之一怔,牢牢地凝視她,“不見任何人?”
秘書點頭,“是的。”
“包括我在內(nèi)?”
“好像……是的。”任何人,也就是任何一個人,不論熟悉的,不熟悉的。
付東之想都不想就道,“你一定聽錯了,淮南哥怎么可能不見我?讓開,我有急事去見他。”
秘書沒讓,為難道,“付少,慕總確實是讓沈助理這么吩咐的,如果有錯的地方,不如我先打個電話問問沈助理?”
付東之?dāng)[擺手,示意她趕緊去。
整個GK上下都知道付東之進出GK素來就是隨來隨走,沒有任何拘束管制,秘書也生怕是沈助理交代錯了,不敢怠慢,趕緊轉(zhuǎn)身去打電話。
盛夏很安靜,即便是被攔下了,她也依然很安靜,不知在想些什么。
付東之自然注意到她的異常,但這樣的異常被他認(rèn)作是她擔(dān)心慕淮南,所以此刻才如此安靜,于是他就更急切了,焦慮的等待著。
須臾,秘書又朝他們急忙過來,歉意地沖付東之道,“付少,我已經(jīng)打電話向沈助理確認(rèn)過了,慕總確實說了沒有預(yù)約,任何人都不見,包括……您。”
“……”
付東之簡直懷疑自己耳朵出現(xiàn)幻聽了,驚訝地瞪大雙眼,難以置信,“你確定沒有聽錯?”
“是的,真沒有聽錯。”
“把沈助理叫過來,你沒有聽錯那一定就是他的轉(zhuǎn)述錯誤……”話到這里,他又猛然改口,“不行,懶得等他了,你讓開,我直接去找淮南哥問清楚!”
他剛要拔腿邁開,秘書趕忙攔下他,“付少,請您別讓我為難了,慕總說了沒有預(yù)約就不見,您如果一定要見到他,我現(xiàn)在幫您打個電話到前臺先去預(yù)約……”
“等你們預(yù)約輪到我的時候,那都是多少天后的事情了?走預(yù)約流程,我見得到淮南哥么?!”付東之微微的惱怒了,“你放心,就算我現(xiàn)在這么就進去,淮南哥也一定不會責(zé)怪你,所以現(xiàn)在讓開,讓我們進去。”
秘書懇求著,“付少,您別為難我了……”
付東之真是要被氣笑了,奈何對方是女人,偏偏又不好發(fā)作怒氣,深吸了口氣,強忍著,然后一把將身后的盛夏推到秘書跟前來,指指盛夏道,“知道她是誰么?”
秘書縮著腦袋,暗暗瞟了眼盛夏,咽了咽口水,極其小聲道,“知、知道,是慕總的……前妻,盛、盛小姐。”
在海城,幾乎已經(jīng)沒人不認(rèn)得她。
“那就夠了。”付東之點點頭,“既然知道她是誰,跟淮南哥是什么關(guān)系,現(xiàn)在可以讓開了吧?”
“……”
“還不讓?”付東之一個頭兩個大。
把秘書支支吾吾無論如何都不肯放行的態(tài)度看在眼底,盛夏眸光倏然一凜,徒然邁開腿越過秘書的身邊,大步朝著總裁辦公室的門邁步而去。
發(fā)覺到她竟然就這么越過她強行闖入,秘書心底一慌,“盛小姐——”
可是,秘書卻沒能追上去。
因為她轉(zhuǎn)身欲要追上盛夏時,手臂猛地就被付東之抓住了,他說,“也許我們就這么闖進去會讓淮南哥不高興,但是如果我們今天見不到他,造成他身體上的損失,誰也擔(dān)當(dāng)不起,所以這個時候,你最好別去阻攔她。”
話雖是這么說,可他似乎隱隱察覺到,盛夏似乎是真的不對勁,這種不對勁,并不是她真急著要把淮南哥勸回醫(yī)院,更像是別的其他什么。
仔細(xì)想想,昨天淮南哥不是應(yīng)該跟盛夏在一起么?
怎么今天卻變成這樣……
“慕淮南——”總裁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面驀然推開,盛夏的身影跟聲音一同而至,出現(xiàn)在總裁辦公室的門口。
里面的人對這猝不及防的一幕怔了一怔,“盛小姐?”
望見站在辦公桌前的白菁曼,盛夏臉上的表情微僵,但很快,又恢復(fù)過來,目光直直地看向坐在辦公桌后的男人,暗暗的咬了下唇,哪怕有多清楚她此刻應(yīng)該不怎么受歡迎,還是強迫著自己邁開凝住的腿。
凝視盛夏朝他們這里走來,白菁曼好笑著,眼底有微不可視的冷然,“盛小姐來這里應(yīng)該沒有預(yù)約的吧?就這么闖進來合適么?你這樣會讓外面的秘書很為難的。”
沒讓自己臨陣脫逃,盛夏彎唇,“既然是硬闖進來的,還需要預(yù)約這種東西么?”
白菁曼臉色漸冷,語氣透出不客氣的厭惡,“盛小姐,我可以叫保安上來把你請出去。”
即便,她是慕淮南的前妻。
對于她是什么態(tài)度,盛夏無所謂的淡笑說,“那就去叫好了,別在這里說一些沒用的話,正好出去的時候幫忙把門帶上,我有點私人之間的事情想單獨問問慕先生。”
她強行闖進來,非但沒有自己應(yīng)該主動離開的意思,反而還一來就想把她從這里趕走?
白菁曼真覺得她這種此行此舉可笑之極,說到底,不過就是慕淮南的前妻,她是怎么有這種底氣,居然叫她從這里退出去?
“你不走么?”步履有條不紊地站在辦公桌前,盛夏眼角的余光淡淡掃視她。
白菁曼當(dāng)然不會走,不清楚盛夏這個時候來這里做什么,她有些狐疑地打量著她,“你能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總裁辦公室,有人跟著你一塊來的?”
沒有回答她,盛夏的目的也不在她身上,見她怎么樣都不肯從這里暫時離開,也懶得再繼續(xù)對她浪費沒有必要的口舌,視線直直的,看向辦公桌的慕淮南。
他坐在辦公桌后,自她進來那刻起,就停下了手中的筆,寬闊的背部靠著老板椅,不疾不徐,緩緩而從容地對視上她。
兩倆目光相對。
她直接而藏著復(fù)雜的情愫。
他卻是極其鎮(zhèn)定的,像是看著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人,神情間沒了昔日那般繾綣似的呢喃之色,此刻看上去極度的從容,優(yōu)雅,宛如一個高高在上不可企及的君王,淡淡的野性之感也不怎么強烈,衣著得體而滿是矜貴感。
見她半響只看著他,沉默不語,他淡笑,伸手慢慢打開了桌上的文件,低下視線凝望著面前的文件,泰然自若地問,“找我什么事。”
“為什么一聲不響就出院。”盛夏抿了抿唇,認(rèn)真而凝重的問,“醫(yī)生說了你該好好靜養(yǎng)的。”
慕淮南不露聲色,骨骼好看的手指翻閱著文件,頭也沒抬,菲薄的唇溢出淺淡到極致的弧線,看不見什么真正的笑意,“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