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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道士跟著宮婢來到未央宮內殿,香爐裊裊余煙繚繞,檀香味撲鼻而來時,明德道士忍不住蹙眉,目光沉沉地掃向明黃色龍榻上的一團兒,而他背后的斬妖劍從踏進房間的那一刻開始輕微的動著。
劍刃在劍鞘里“嗡嗡”作響。
隨之而來的厲鏡天看到這,眼底掠過一道詫異,隨即唇角勾著,表情甚是愉悅。
看來這道士的確有兩下子。
明德道士不動聲色地伸手,中指與拇指并攏,暗暗念了一個決,驚訝很快的在眼底掠過。
這一幕被厲鏡天看到,他走到明德道長面前,側身看著他,“道長可是有什么不妥?這狐貍已經昏迷了好幾日了,大夫說她已經無礙,只是一直昏迷不醒。”
明德道長搖搖頭。
徑直朝著龍榻走去。
看到這,厲鏡天眉目一斂,不動聲色地朝后揮了揮手,內殿里的人無聲無息地離開。很快,整個未央宮的內殿只有他們兩個人,他需要以最快的方式知道這道士會如何處理這狐貍。否則,逸塵應該很快會得到消息,前來這里,到時,恐怕會有些難辦。
“待貧道先看看。”
明德道士低低地喃了聲,站在床沿邊,視線落在那狐貍上,眉頭深鎖。
突然道袍一動,帶起一陣凌厲的風,而道士渾身淡漠的氣勢也在瞬間轉變,變得詭譎、莫測,淡淡的白光在他掌心縈繞,繼而掌心向下,在那一團兒上懸空劃過。只是,隨著他這動作,他眼底的震驚也越來越濃。背上的斬妖劍“嗡嗡”作響的越發厲害。蹙然一收手掌,寬大的道袍遮住了他的衣袖,整個內殿隨著他的動作又恢復了沉寂。
厲鏡天心里波濤洶涌,俊臉上卻是不動聲色。
倒是沒想到,這道士看著年紀不大,這法力倒是極強。
他站得這么遠,方才那一瞬間他依然很清楚的感覺到力量的波動。
瞇了瞇眼,他側目看著自從收了法力沉默不語的道士,“明德道長,怎么樣?”
那道士先是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吐出一口氣,“這狐貍,小道不能替啟皇收了。”
“為什么?”
厲鏡天驚訝地瞪大了眼。
這道士明明有這個本事,更不論,這狐貍此刻昏迷不醒,為何不能收?
明德緊抿著唇,袖袍向后一拂,頓時,原本還“嗡嗡”作響的斬妖劍蹙然消了音,無聲無息,安然地背在明德道士的背上,就像是從未動過。
可厲鏡天親眼見過,所以……
“道長是不是有什么麻煩?只要跟朕說,朕會盡量滿足你的條件。”
厲鏡天以為他想從自己這里得到好處,目光里不動聲色地掠過凌厲之色,只是聲音依然淡然無波。
明德道長很顯然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唇角抿了抿,像是在嘲諷地笑,又像是什么也沒有,聲音依然平淡無奇,“這倒不是,只是小道不愿意收了她。”
“哦?”
厲鏡天一挑眉,“難道是道長也看這狐貍沒了尾巴可憐,所以動了惻隱之心?”
明德道士搖搖頭,“不是。”
“那到底是為何?”厲鏡天顯然失了耐性,冷著一張俊臉瞪著明德道長,這道士到底在打什么啞謎,讓他甚是不耐煩。如果不是為了伶瑯,他早就吩咐人把他趕走。
“她既然已經不是妖,小道又怎么收她?”
“她明明就是……等等!”
厲鏡天剛想反駁,繼而一想明德
道士的話,眉頭一擰,“道長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已經不是妖?”厲鏡天把“已經”兩個字咬得極重,像是在提醒著什么,又或者什么也沒有。
明德道士嘆息一聲,“啟皇難道看不出來嗎?這狐貍已經奄奄一息,失了內丹,就算是醒過來,也跟一般狐貍無二,你……又在擔心什么?”
“怎么可能?道長剛剛那把劍明明……”
厲鏡天顯然不信,他背上的劍明顯很特別,而從一踏進未央宮就開始響,很顯然是感覺到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否則,這道士在最初的時候也不會露出那樣一副表情。
明德道士淡然地轉身,“它是感覺到了殘留的妖氣與嗜血之氣才會如此。”
“殘留?”
“是,這妖未失去內丹之前,很顯然是一只很厲害的妖。所以,即使失了內丹這么久,她的周身依然籠罩著強烈的妖氣,可她本身的確是沒有任何威脅性,更何況,她身體里有續命珠,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她命不該絕,小道自然是不會違背天命的。”
“續命珠?”厲鏡天的聲音突然有些奇怪。
明德道長頜首,“是,沒有續命珠的話,她可就真的死了。畢竟……”
想到什么,明德道長又側目睨了一眼那狐貍,“道家也遵從懲惡揚善,她竟然已經改過,所有過往當如同過眼云煙,你……也該看開了。否則,又怎么對得起千辛萬苦替她找來這續命珠的人呢?”明德道士這話很顯然有些模棱兩可的意味,看似像是對厲鏡天說,又像是對房間里的另一個人說。
厲鏡天眉頭一擰,“可她渾身都是戾氣,這,道長也不管?”
明德道長沒有出聲,轉頭看向厲鏡天,面無表情的臉上風輕云淡,許久,才低喃道:“哦,那啟皇打算如何?”
“收了她!”
厲鏡天毫不含糊地說出這一句。
這也是他派人請他來的目的,只要這狐貍不在,那么,伶瑯就有希望。
否則,以逸塵對狐貍,尤其是狐妖的重視程度,只要有這狐貍在一天,伶瑯就沒有機會。
“你,這是執念。”
明德道長深深睨了他一眼,“勉強得來的,你認為值得嗎?”
厲鏡天愣了一下,隨即,目光沉了下來。
他竟然能看出自己心底的想法?
果然不愧是上善道長的關門弟子,的確通透。
可……
“那又如何?只要伶瑯重新展露歡顏,別說是一只狐貍,就算是毀掉整個啟穆國的所有獸類,朕也在所不惜。”
許是厲鏡天渾身的戾氣暴增。
明德道長背上的斬妖劍蹙然一“鏗”,銳利的一聲,刺耳而又尖銳。
繼而“嗡嗡”作響。
明德道長目光一沉,深深地環顧未央宮殿四周,眉宇間掠過一道冷寒之意。
頹然收盡的清淡頃刻間轉為刀刃出鞘的冰寒,這一幕驚住了厲鏡天。他皺著眉,抿著唇看明德道長身形在未央宮殿內飛快地一動,只片刻功夫,他又重新回到厲鏡天面前,只是目光深深,周身隱隱透著白光。
“怎么了?”
厲鏡天冷靜下來,知曉明德道長定然發現了什么。
明德道長念了一個決,這才面色凝重地看著厲鏡天,“恐怕小道還要多停留幾日。”
“哦?”
厲鏡天挑眉,“不知道長發現了什么?”
“天機不可泄露。”
留下這么一句,明德道長赫
然轉身。走到寢殿門前,又停下,頓了頓,囑咐道:“小道明日午時再來。”
厲鏡天擰著眉望著明德道長消失的背影,銳利的眸仁掠過一道不解,他方才到底發現了什么,讓他改變了主意?
視線掠向龍榻上的狐貍,搖搖頭。
很顯然不是她,明德道長當時的反應很顯然是整個啟穆宮殿。
那么,斬妖劍鳴,異象橫生。
這……異象又是什么?
垂下眼,厲鏡天的視線鎖在狐貍身上,掌心不自覺地撫上她的脖頸,軟軟的皮毛拂在掌心,很輕柔的感覺。指腹慢慢下滑,落在她的心臟處,眸底有光掠過,“續命珠嗎?”
他倒是沒想到,這小小的狐貍身體里,竟然有這寶貝。
“吱呀”一聲,門重新從外急促地推開。
厲鏡天面無表情地收回手,不動聲色地看向眸底遍布焦急的男子,“逸塵,你怎么來了?”
蕭逸塵的視線落在狐貍身上,望見她安好無損時才松了一口氣,喃喃道:“我聽說,那道長來了,所以……來看看。”
厲鏡天眉目一斂,神色狀似難過,“逸塵,你不信朕?”
蕭逸塵搖搖頭,頎長的身體緩緩靠在門框上,疲憊至極,“沒,只是想到青伊了……”這兩日,他一入睡看到的就是當年那一幕,銳利鋒芒地斬妖劍,白光過處,妖形無所遁匿,那時,他費勁了心思聚集的魂魄被那一刀砍得七零八落,魂飛魄散。
那一幕,是孽障。
死死地鎖住了他的心,他的魂。
不得安寧。
他怕,怕極了這一次又會像當初那般……
他再也承受不起。
深吸一口氣,他慢慢朝著前方走去,直到冰冷的指尖碰到柔軟,才長手一攬,把狐貍緊緊地攬在了懷里,他想通了,就算只是相同的容顏又如何?
有,總比沒有好。
他早已厭惡了尋找,漫無止境地尋覓。
如果知道當初那只紅狐離開之后會變成這樣,他絕不會放手,即使留在身邊,那也是一個念想。“那道長,怎么說?”
許久,蕭逸塵才抱著狐貍,抬頭看厲鏡天。
后者神情一頓,被他方才的神情震懾住,多少年了,他竟然再一次見到他這幅模樣?
難道,伶瑯就真的比不過一只狐貍?
右手背在身后,厲鏡天掌心慢慢握成圈,“明德道長說她是心結。只要心結打開,她自然會醒過來。而且,她身體復原的很好,這點你不用擔心。她身體里有續命珠,是死不掉的。”
“續命珠?”
蕭逸塵驚訝地看著厲鏡天。
隨之一想,點頭。
也是,當初她中了七日鬼蟲,也只有續命珠能保住她的命了。
這次見到她,倒是忘了這一點。
“明德道長明日午時還會來,許是跟這狐貍有關。”厲鏡天看他松了一口氣的模樣,以及方才一霎那的釋然,在他開口離開之前脫口而出。
“嗯?”
“這道長沒說,逸塵,既然已經停留這么多日,也不在乎這一日兩日了。”
居高臨下地看著怔怔出神的男子,厲鏡天眉眼之間劃過一道意味不明,繼而勸道:“難道你不想看她醒過來嗎?”
蕭逸塵環著狐貍的手一緊。
許久,抬頭,“好吧,我就再多停留幾日。”
他,的確想讓她醒過來。
從未,如此迫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