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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伶瑯剛出了未央宮,就撞在了一個人身上,眼前氤氳朦朧,入眼的只是一團兒明黃色,她低垂著頭,雙手死死捏著對方的衣襟,大滴的淚珠落下,砸在地面上,很快形成水漬。
厲鏡天雙手扶住她的手臂,剛想說什么,可在看到她顫抖的肩膀時,冷峻的眉眼掠過一道冷意。
抬頭看了看那鎏金的“未央宮”三個大字,朝身后跟著的人橫了一眼,后者悄然退下。
厲鏡天攬著無聲無息哭泣的女子,把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胸口,手背撫在她的后背上,“怎么哭了?剛剛不還高高興興地吵著要來未央宮,這一會兒的功夫怎么就哭了?是不是逸塵欺負你了?”
女子搖搖頭,咬著唇壓下即將脫口而出的嗚咽。
心里不是不委屈的,這么多年,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只是為了一只狐貍就厲聲呵責。可偏偏這些又不能同皇兄說,他為了自己的事情費勁了心思。
怨只怨情竇初開時,那一抹影子映入心湖。
再也未散去。
深吸一口氣,她抬頭,紅通通的眼睛像是兔子,“哪有,只是……只是看到逸哥這樣心里難過。他看起來很難過,而且臉色也不是很好……”想到他即使戴著面具依然掩蓋不住的疲倦,心口悶悶得痛。可偏偏對方根本不在乎,這更是讓她落寞至極。
“幾日幾夜守著那狐貍,你說他臉色能好到什么地方去!”
厲鏡天哼哼兩聲,想到那個固執的人,頭疼!
可更頭疼的是眼前這個……
“伶瑯,逸塵他……”到底哪里讓你這么上心了?他就搞不懂了,自己這好友好是好,可偏偏是一根筋,他認定的是,就是刀架到他的脖子上,他眉頭都不會挑一下。
可偏偏……
“對了皇兄!”女子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環住了厲鏡天的手臂,“皇兄,逸哥說他明日就要離開了,你趕緊想想辦法呀?”
“放心,他走不掉的。”
想到什么,厲鏡天凌厲的眸底掠過一道光。
“皇兄?”被他眼底的光煞到,伶瑯抱著他的手僵在原地,心情起伏不定,“皇兄,你,你不會對逸哥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厲鏡天心頭一動,冷峻的臉上卻是不動聲色,“說什么傻話呢?皇兄就這么讓你信不過?”
“沒!絕不是……”
女子急了,剛想說什么,就看到厲鏡天唇角勾著的戲謔的笑,心下一松,嗔怒地瞪著厲鏡天,“皇兄,你嚇死伶瑯了,我以為你生氣了。”
厲鏡天揉了揉她的頭,為她整理著亂了的衣襟,低沉威嚴的聲音帶了些許柔和,“伶瑯,母后離開的早,這世間,皇兄最在乎的也只有你了,又怎么會真生你的氣?無論你做什么,皇兄都會支持你的。”所以,他才會放任她留在皇宮這么多年,他比任何人喜歡她幸福。
即使,代價是……
他閉上眼,伸手把她攬入懷中,不讓她看到自己此刻猙獰的目光。
“伶瑯,皇兄會給你最好的,只要你想。”
派人送伶瑯回宮,厲鏡天整理了一下儀容,才揮開近侍,走進了未央宮的寢殿。
走到龍榻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低垂著眉眼的男子,失了往日的尊貴風華,多了幾分頹廢,他整個人散發著一種陰郁的氣息。厲鏡天冷峻的眉眼睨著他,嘆息一聲,“真懷疑現在這個蕭逸塵到底是不是你?”
蕭逸塵抬頭,苦笑,“我也不知道了
。”
明明只是見過幾次的狐貍,可偏偏牽扯住了他心底最柔軟的一塊,放不開,舍不掉,他終究是狠不下心。
厲鏡天撩起龍袍的下擺,坐到他身側,視線落在一處,“你明日真的決定離開?”
蕭逸塵身體一僵,頜首,“是。她已經沒有生命危險,我也該回去看看了。”
“哦,想通了?”
“想通?”蕭逸塵嘲諷地勾了勾唇,“這倒是不一定,只是……有些事情,也該有個了斷了。”
“真的不考慮多等幾天?”厲鏡天意味不明地勾唇一笑。
許是他的聲音透著深意,蕭逸塵偏過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對上他意味深長地笑,怔了怔。想到什么,背脊猛地一挺,黯淡的眸底掠過一道亮色,“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進展?”他清冷的嗓音帶著一抹沙啞,布滿紅絲的眸觸動了厲鏡天心底的一根弦。
可那也只是一瞬,想到伶瑯的淚,他唇角再次勾著的笑邪肆而明媚,“自然,你的事朕什么時候不放在心上。”
“真的有進展?”
蕭逸塵這次眸仁是徹底亮了起來,溢滿了驚喜,難以置信。
“當然,派出去的人飛鴿傳書回來,說找到一位道法高深的道長,能助她恢復。”厲鏡天淡淡的說道。
聲音不輕不重,聽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蕭逸塵怔了怔,眉頭擰起,“道長?”
“是啊。”厲鏡天頜首,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好了,她雖然狐妖,可只要她沒做過什么壞事,道長不會怎么樣她的。難道,你想這一生都讓她這樣無聲無息地躺在這里?”
“當然不希望……”蕭逸塵悵然地搖搖頭。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厲鏡天找來的是一位道長,他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多年前的那一幕縈繞腦海,讓他側過身,怔怔地望著前方。
“怎么?你連朕也信不過?”
厲鏡天眉頭一蹙,聲音里透著不悅。
蕭逸塵搖搖頭,“沒,只是心里發怵……”
厲鏡天點漆的眸仁里掠過一道光,繼而沉淀,望著他不安的側臉,心里有片刻的猶豫,可這零星的想法很快被覆蓋掉,他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好了!她不過是一只狐貍,那道長還能難為她不成?她跟薛青伊又不一樣……”提到“薛青伊”這個名字,厲鏡天明顯感覺掌心下的身體一僵,挑著眉眼凝著他的側臉,“你要是真不放心,那朕就吩咐下去不讓那道長來了!”
這樣說著,他站起身就要離開。
“別!”
蕭逸塵連忙扯住他的衣袖,“罷了,興許是我多想了。”
“這樣想就對了。”厲鏡天回頭,目光落在他的頭頂,冷然的情緒斂了幾分,“多留幾日,不管結果如何,先讓那道長看看也沒無妨。”
“嗯。”
沉默許久之后,蕭逸塵終究壓下心里的那份不安,頜首,也許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吧。
“這下放心了,你也該去歇息片刻了吧,再熬下去,這狐貍還沒醒過來,你自己到底倒下了。你功力雖然深厚,可也不過是一屆凡人,難道你真當自己是鐵打的?”厲鏡天目光落在他紅通的眸仁里,“你瞧瞧你這模樣,怪不得剛剛碰到伶瑯她那眼睛紅通通的。”
“嗯?”
蕭逸塵抬頭,目光灼灼地望著厲鏡天,想到什么,頹然地聳下肩,“伶瑯她,還好吧?”
她哭,應
該是因著自己的話傷心了吧。
想到這,蕭逸塵有些懊惱,可當時的情況,自己被“命煞天命”四個字給震到了,多日來壓抑的情緒偏偏都發在了她身上,她本是無辜,只是……他垂下眸,“替我跟伶瑯說聲抱歉,我,對她真的無意。”
“你……”厲鏡天眸仁掠過一道涼意,“你讓朕怎么說你好?伶瑯到底哪里不好了?”
蕭逸塵神情怔怔,“不是她不好。我不能害了她……”
厲鏡天看著他空透的眸仁,微微瞇起了眼,“罷了,既然你真的對伶瑯無意,也只怪你們沒有緣分。你先去歇息吧,朕已經吩咐了人在這看守,不會讓她有事的。”
蕭逸塵點點頭,他也是真的累了。
帶來的人都被他派出去尋找能人異士,這幾日的不眠不休讓他腦袋都有些混沌了。
站起身,又交代了些什么,恍恍惚惚地去了早已準備好的偏殿。
厲鏡天望著他離開的背影,目光沉了沉。
側過臉,望著依然昏迷不醒的狐貍,眸底掠過一道冷意,腳步虛動,下一刻已然來到龍榻前,五指一掠,握著狐貍的脖頸把她提了起來,目光在狐貍被上的皮毛上掠過,“嘖”了一聲,“真難看!”
這么丑的狐貍,虧他還當成一個寶。
隨手把狐貍仍在龍榻上,發出“嘭”的一聲,狐貍依然昏迷著,四肢軟趴趴的,厲鏡天厭惡地擰了擰眉。
龍袍一掠,冷著一張俊臉離開。
而在他離開不久,原本神情懨懨的狐貍,前爪慢慢動了動,卻也僅僅是挪了寸許,重新躺好之后,無聲無息地躺著,就像先前無數個時日。
只是三日的功夫,厲鏡天派人請來的道長來到了皇宮。
那道長一身灰色道袍,頭上帶著黑色的帽子,背上用絳灰色的綢緞背了一把劍在身后。年紀很輕,二十三四的模樣,個頭偏高,一張臉面無表情。
厲鏡天初看到來人,眉頭一擰,側目問身旁的暗衛:“就是他?”看起來很普通,真的能除了那狐貍?
暗衛頜首,“皇上放心,這是上善道長的關門弟子,據說很厲害的。上善道長有事不能前來,所以,派了這小道過來。上善道長把除妖的法器讓這小道帶來了,應該是沒問題的。”
厲鏡天眉頭一擰,凌厲地掃向暗衛,哼了哼,“最好不要出什么意外。把情況都告訴他了嗎?”
“都辦妥了。”
“很好。”
滿意地點點頭,厲鏡天冷峻的臉上劃過一道冰寒,走到那道長跟前,兩人身形相當,只是,厲鏡天渾身凜然的霸氣讓小道長目光微瞇著,倒是有一股清傲之氣在他眉宇間蔓延。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厲鏡天,微微頜首,并未行禮。厲鏡天也不惱,看著他,“道長不知如何稱呼?”
“貧道明德。”
那道士澹然道。
聲音泱泱,只是從臉上看不出喜怒。
“上善明德,很好很好。”厲鏡天意味不明地連念兩聲,明德道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自己的道號有什么好笑的,眸底掠過不悅,表面卻不顯露,“只是一個稱呼罷了,啟皇還是先帶小道去看看那狐貍吧。”
厲鏡天視線落在他背后的劍上,挑挑眉,朝后擺手,緩慢地,笑著:“帶道長前去。”
“是!”
明德道士離開之前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總覺得他笑得莫名。
心里像是梗著什么,極不舒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