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琴前世在天紀元年九月入宮,不到一年就懷上了孩子,在天紀一年十月生下一子,被封爲寧妃。
天紀二年再次有喜,生下一子後,隱隱聽聞要被封貴妃,只當時馮憐容已患重病,沒多久就離世了。
後來如何,她自是不知。
只這三年的事情,但凡她見過,聽過的,都無法忘卻。
那時候,宮中無人不羨慕蘇琴,方嫣亦對她恨之入骨,只因有趙佑棠護著,無可奈何,蘇琴又是與世無爭的樣子,她也沒有把柄可拿。
馮憐容心想,當年趙佑棠是真心喜歡她的罷?
命運無處可逃,他提早登基了半年,依然會遇到蘇琴。
馮憐容腦袋一陣昏眩,身子就微微的搖起來。
寶蘭看見,連忙上去扶她。
聽到動靜,趙佑棠側(cè)頭一看,只見馮憐容臉色雪白,再握她的手,也是冰涼,他吩咐左右:“扶她回宮,再請朱太醫(yī)來!”
眼見趙佑棠也跟著走了。
方嫣大爲吃驚。
原來馮憐容這麼善妒,完全超乎她所料,不過見兩個貴人,她也要裝病好讓皇帝眼中只有她,真是不成體統(tǒng)!
怪不得這些新人入宮半個月了,皇上都沒有問起一句,不說她,便是太皇太后那裡都有些不滿,故而今日正巧得知他在園子裡,她纔過來一探。
誰想到,趙佑棠還沒看清楚那兩個貴人,這就走了。
她沉聲道:“你們先回去。”
蘇琴與陳素華應一聲。
方嫣轉(zhuǎn)身就前往壽康宮的方向。
等到人走了,陳素華才輕輕吐出一口氣,對蘇琴道:“看到?jīng)]有,剛纔那個就是馮貴妃呢,聽說她是從貴人一下子晉封爲貴妃的,最是得寵了!”
蘇琴回想一下道:“貴妃娘娘長得挺好看的,得寵也不是稀奇事罷。”她這就要回去。
陳素華拉住她道:“急什麼,本來也來了,正好看看花,這園子真是美,比我家的園子大了不知道多少。”
蘇琴四處瞧瞧,這皇家園林果然是不一般。
兩人看得一會兒,陳素華輕聲道:“你覺不覺得,皇上長得真俊呀?我一早就聽說了,但也是聞名不如見面。”
蘇琴並不反對,她行禮時也看到趙佑棠一眼,確實是如芝蘭玉樹般的俊美,想到二人目光相撞的瞬間,她的心微微一跳,但又搖了搖頭。
二人說著就慢慢的往回走。
馮憐容一到延祺宮,就被李嬤嬤扶到牀上。
趙佑棠看她這會兒臉色又不白,開始紅了,伸手去探了探,發(fā)現(xiàn)熱得很,他又摸摸自己的額頭,並沒有那麼熱,立時就大怒道:“朱太醫(yī)怎麼還沒到!再去看看!”
黃益三拔腿就跑。
馮憐容這時倒好像清醒了一點,輕聲道:“皇上,沒事的。”
趙佑棠坐在她牀頭:“別說話,什麼不舒服,你定是病了。額頭那麼燙,該不是剛纔著涼了?早知道,朕不該帶你出去!”
“不關皇上的事情。”她從被子裡伸出手,“是,妾身,妾身不好。”
就因爲蘇琴,她一下亂了方寸,原本前幾日也沒歇息好,這就不舒服了,哪裡怪得了他。
趙佑棠嘆一聲,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也很熱。
朱太醫(yī)很快就來了,走的氣喘吁吁,額頭上都是汗。
聽說馮憐容病了,他當時心頭就咯噔一聲,因爲馮憐容還懷著孩子呢,這時候生病最要不得,好些藥都不能用的。
但願不是嚴重的病。
趙佑棠站起來,叫他趕緊去看。
朱太醫(yī)坐下,仔細把脈,又探頭看看馮憐容的臉,叫她把舌頭也吐出來,沉默會兒才道:“臣開一副方子先給娘娘試試。”
“試試?”趙佑棠喝道,“什麼叫試試?”
“皇上息怒!”朱太醫(yī)忙道,“因娘娘有喜,好些藥不能用,幸好沒有大礙,只因急火入心,加之疲勞,纔有些不舒服。”
趙佑棠面色稍緩一些。
朱太醫(yī)開了藥,又囑託幾句,便先告辭走了。
趙佑棠又坐下來,趙承衍這會兒也回了,見馮憐容躺在牀上,吃驚道:“母妃睡了?”
“母妃累了,你別打攪她歇息,等她醒了再來。”趙佑棠叫人把趙承衍領走,他自己仍坐著,看著馮憐容。
剛纔朱太醫(yī)說什麼急火攻心,她到底怎麼了?
他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馮憐容稍後就服了藥,見趙佑棠還沒走,她迷迷糊糊道:“妾身沒什麼的,皇上不用守在這兒,皇上不是忙著呢。”
趙佑棠道:“還在多話,快些睡了!”
馮憐容也確實困,聽出他生氣,忙閉起眼睛。
趙佑棠看著她,又是微微一嘆。
過得會兒,他纔回乾清宮。
太皇太后聽了方嫣說的,把朱太醫(yī)叫來:“當真是病了?”
言下之意是不是裝的。
朱太醫(yī)自然不會隱瞞:“確實病了,臣已經(jīng)開了藥。”
太皇太后倒是有些著急:“還懷著孩子呢,怎麼好好的就病了。”她吩咐朱太醫(yī),“你一定要給她看好,千萬不能出事。”
方嫣在旁邊聽得奇怪,沒想到竟是真病,可這也太巧了,偏是這時候。
卻說趙佑棠用完晚膳,又派人去看了看。
結(jié)果嚴正聽到來人回稟,臉色一變,往前幾步道:“皇上,貴妃娘娘好像病得更重了,朱太醫(yī)在……”
“什麼?”趙佑棠一下扔了手裡的御筆,疾步就走了出去。
嚴正連忙跟上。
此刻天已經(jīng)漆黑一片。
哪怕是燈籠打在前頭,也照不亮多遠的路。
他三步並作兩步,很快就到得延祺宮。
趙承衍還小,不太懂事,鍾嬤嬤怕他受到驚嚇,早讓奶孃哄著去睡了,門也關得緊緊的,不叫他聽到一點聲音。
“怎麼回事?”趙佑棠一進去就質(zhì)問。
他直接就走到馮憐容牀前,藉著燭光一看,只見她的臉比之前更紅了,眉頭也是緊緊皺著,看起來很是痛苦。
朱太醫(yī)看趙佑棠這臉一幅山雨欲來的樣子,當先就跪下來:“臣一定會治好娘娘的,皇上切莫著急。”
“能治好,怎麼還這樣?”趙佑棠道,“她現(xiàn)懷著孩子,非同尋常,能這樣耽擱下去?朱太醫(yī),”他聲音突然好似冰雪一樣,“你最好能保住你的腦袋!”
屋裡衆(zhòng)人聽見,都嚇得渾身一抖。
看來馮憐容要是出了什麼事兒,他們也好不到哪兒去。
朱太醫(yī)也著急,連忙又請了其他幾位太醫(yī)來,幾人看過馮憐容之後,就去裡間商量開什麼藥。
趙佑棠再次坐在馮憐容身邊,只覺心頭被塞了團麻一般,堵得他渾身難受。
在他印象裡,馮憐容此前也只生過一場病,誰料到,這第二場病來得那麼急,時機那麼危險,他一點準備都沒有。
他原本只當她永遠都會健健康康,傻乎乎的陪在他身邊,再給他生幾個孩子。
然而今日,他才發(fā)現(xiàn),世事總是多變的。
他伸出手摸摸她的臉,發(fā)覺都是汗,寶蘭在旁見狀連忙用手巾去擦,趙佑棠拿過來道:“你下去。”
寶蘭退到後面。
他給馮憐容擦了擦汗。
馮憐容迷糊中好似見牀頭一片明黃的顏色,不由從被子裡伸出手道:“皇上?”
他握住,只覺她掌心也是溼的,看來出了很多的汗,他把她的手輕輕掰開來,也擦了擦,一邊柔聲道:“太醫(yī)在給你開藥呢,一會兒吃了藥就會好了。”
馮憐容聽到他的聲音,知道不是在做夢,眼淚忽然就滾落下來,她覺得好難受,這種感覺讓她想到以前臨死的那一刻,她哭道:“皇上,妾身說不定要死了……”
趙佑棠的手不由一顫。
像是從腳底傳上來透骨的冰寒,叫他一時都開不了口。
什麼死了,她在胡說什麼呢?
他猛地甩掉她的手,大喝道:“你死了試試,看朕怎麼收拾你!”
一屋子的人都被嚇一跳。
馮憐容也被他唬住,不敢出聲。
趙佑棠深呼吸了幾口氣才冷靜下來,可看到馮憐容又覺得無比生氣,好好的說什麼死,她這病離死還早著呢!
幾位太醫(yī)很快開好方子,朱太醫(yī)又給馮憐容在頭上紮了幾針。
“這回再治不好,可別怪朕!”趙佑棠把一腔怒火都發(fā)在太醫(yī)身上。
鍾嬤嬤看了都心驚。
馮憐容又吃了一回藥,見她要睡了,趙佑棠沉聲道:“你吃了,第二日就得好起來,聽到?jīng)]有?”
馮憐容被朱太醫(yī)扎針後,清醒好些,點頭道:“妾身也想快點好起來的。”
趙佑棠摸摸她的頭:“睡罷。”
馮憐容側(cè)過身看著他:“皇上,還陪著妾身嗎?”
趙佑棠嗯了一聲:“朕陪著你。”
馮憐容眼睛發(fā)酸,此時他還是喜歡自己的,所以她生病,他那樣著急,她忍住眼淚問:“會,會一直陪著妾身嗎?”
“怎麼還問這些,朕說了陪你,自然會陪著你。”
馮憐容撅撅嘴:“就想問一下才能安心睡。”
趙佑棠沒法子:“朕會一直陪著你。”
他眼裡滿是關切,帶著點兒寵溺,馮憐容的心一下子就好像被糖裝滿了,成了個蜜罐子,她心滿意足的去睡了。
趙佑棠真的陪了她一晚上,直到早上,發(fā)現(xiàn)她額頭不熱了,這纔去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