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七章 盤州開礦
強鄰說走就走,帶著丁文江和周國蓮,大家去開發黔西的南部地區。
因為周國蓮還不確定到哪里去上學,要先跟著強鄰到處走走。
周西成給派了一個營的衛隊,沿路還是有土匪的。
考慮到與當地政府和紳士們打交道,又讓自己的省府秘書長蹇先騏蹇炯材給領路。
這個蹇先生30出頭,在北京念過財經專科學校,大清朝官二代。銀行經理出身。身上還帶著縣長的關防,這是上任去的。
強鄰也感興趣這個時期的縣官上任。
他一路上總是提問,蹇先生儒家風度,有問必答。丁文江和周國蓮等人也是大開眼界。
強鄰問:“這個盤州廳,到底是大于縣治,還是小于縣治?”
蹇先生說:“廳一般設在未開發區,是大清朝的政制。廳官一般是知府同知擔任,就是主要副手擔任,主要職責是聽案的。所謂聽案,也就是斷案。所以一般比縣令高半級。但是縣治是常設機構,是成熟可靠的地方,而廳都是民風未化的地方。”
強鄰說:“成熟的地方,也未必有什么好處。納糧多些而已。”
蹇先生批評道:“大清朝的人,可不是你那么想事情。多為皇家做貢獻,可以封妻蔭子。你那是商人的斤斤計較,在大清是等而下之的人。”
大家哈哈大笑。
強鄰不服地說:“那也未必,納糧多的,也可能被皇家找茬;亂民們皇家還是安撫的。”
蹇先生說:“這也就是現在的做法。大清雖然也是安撫蠻民,但是對順民還是要照顧的。皇帝都是受過教育的,什么時候都不能冷了臣民的向上之心。愛民之心,尤其是對于忠臣良民,大清是愛護有加。”
強鄰說:“這些都得到貫徹了么?”
蹇先生說:“當然,地方官就是替皇上照顧這些的,要定期上報良民烈女。我們家里就是如此。我的爺爺是大清鎮壓回民叛亂的忠臣,但是老佛爺為了安撫回民,判了我們的家祖充軍新疆。可惜家祖沒有活著到那里。”
強鄰說:“你的意思是,大清還是會給你們補償么?”
蹇先生說:“當然。如果是安全到達就好了。路上死亡,皇家會認為是有怨氣的自戕。這就是不好了。要忍耐,替皇家擔罪,都是為人臣的本分。這樣的臣子,都是會有好報的。”
強鄰不確定說:“我估計你現在申述,皇后也會表揚你們的。”
蹇先生說:“你這就上路了!是的。皇家事后,總是要表揚的。換了皇帝,也是要承認的。”
強鄰說:“明白了。實際上就是一個延續!所以你們總是做事情不出格?”
蹇先生說:“這就是中國傳統士大夫的講究。可是現在不行了。革命黨沒有什么講究,都是現世報!事情過后不思量。你看看,革命黨自己的同志死了,連個救濟和念想的人都沒有。”
強鄰說:“現在還沒有天下歸一呢。看來,給人留下念想,還是很重要的!”
蹇先生說:“這就是一個民族為什么總是有人站在正義一方的根據。沒有這些,這個民族就會墮入無底的黑洞。”
大家嚴肅起來,看來這個大清官二代,還是有傳承的。
強鄰再問:“你那一個文書,說是縣長,人家相信么?”
蹇先生說:“那當然。所以不能丟了文書,那是大罪。你也不要想偽造文書,那也是大罪。現在交通方便,以前豺狼虎豹擋路,真的是半年也沒有音信。當縣官是很辛苦的事情。”
強鄰說:“那是當然。如果縣官不能遵照皇家規矩,縣民怎么辦?”
蹇先生說:“那也不能造反。可以到上級去申冤,不過就要過釘板等等規矩。大清晚期沒有這些規矩了,可以越級上報。我們云貴總督有個官屠,撤了全省的多半縣長,就是因為大家因循舊例,不圖上進。”
大家都嘖嘖稱奇,丁文江騎在馬上卻連連嘆氣不已。
這都什么時代了,還講究這些?
蹇先生說:“丁先生也不必喪氣,這里的風俗就是這樣的。北面的石門坎興起的新學,也傳過來了。我也想興起新學。但在新舊轉換之間,舊學還是要保持。”
強鄰問:“那你要延續什么時候?”
蹇先生說:“周省長就是在做這些。時間似乎不必著急。現在必須延續的是,以前的褒獎制度。你新朝不認舊例,那就是不承認自己的傳承,這樣的新朝就不長久。”
強鄰說:“雖然現在看以前不對,但也要承認前朝的舊例?”
蹇先生說:“是的。我做銀行的時候也是一樣。你不能說以前的貸款錯了,你就不管了。還要保護那些貸款戶,讓他們渡過災難。”
強鄰說:“懂了。中國再落后,也要承認那些忠于舊朝的人。”
蹇先生說:“就是這樣,人類必須有規矩!前朝的規矩錯了,也是規矩。不尊敬前朝的規矩,后朝的規矩就沒有人認識!現在遍地土匪,就是這樣子的。很多革命者不認舊例,什么人都敢加封!前朝官員再錯,也不會與土匪為伍。”
強鄰不再饒舌。
水凌連連稱善。
丁文江也有收獲。
蹇先生說:“這些都是家傳。一個家族往往經過很多朝代,他們有些經驗,都是親身體會出來的。人們不是一夜之間長大的。總要承認自己以前做的事情。可是現在沒有這個學問了,革命的知識,那也叫知識,小孩子的玩意兒!”
丁文江想了想說:“新朝一般都是通過政策來繼承前朝。具體依據什么理論,似乎確實沒有。我的課程要加入這一塊。”
水凌說:“宗教有這些,就是寬容的說法。”
強鄰說:“在法的哲學里面,有這些法制的分析。如果堅持理性分析我們的‘法’,似乎也可以得出這些繼承的結論。”
丁文江說:“嗯,堅持理性分析的話,是不難得出這個繼承的結論。”
一眾人加上軍隊,宿營只能選擇在城鎮。所以一路跋涉,過黃果樹,過安順場,過普安州,最后到達貴州西南邊境盤縣城關鎮。
這是一個老城,還有城墻。城內有許多古跡和公館,也是一個名城。
盤州風景秀麗,有森林,還有平原。是丘陵地區,山多而不高,氣候溫和不濕,也是一個度假的好地方。
這個地方已經靠近云南了,與曲靖府的富源縣相鄰。據丁文江等人的估算,煤炭儲量很多,不是很難開采,但是難以外運。
強鄰到了這里之后,很快選定一個叫火鋪的邊境作為煤炭中心。因為這里的杜鵑林山很大,所以叫火鋪鎮。強鄰是因為這里的風景最佳,所以選擇這里作為自己修行和學習的地方。
大家沒有真的去看蹇先騏蹇炯材的任職。
這些流官上任,大概也是呼和一番,激情四射,詩歌唱和,然后就是因循舊例了。
城關鎮里面有很多廟宇,但是興旺的還是基督教堂。可能是因為石門坎的影響,這里的教會學校也很火!
強鄰帶著自己人馬住到火鋪鎮,琢磨開發這里的煤礦。
丁文江的計劃是先加強路段,然后才能往外運煤。
強鄰說:“修路是肯定的。但是我認為我們直接從火鋪鎮修建鐵路,修到貴陽就可以了。貴陽以后的路,我們不管。我們從火鋪鎮還要修到曲靖府,曲靖以后的路,我們不管。”
丁文江問:“那我們的煤,賣給誰呢?”
強鄰說:“誰要誰就自己想辦法。我們還要修電廠,給貴陽、重慶、還有昆明、大理供電。”
丁文江說:“你是電力為主,還是挖煤為主?”
強鄰說:“自然是電力為主。挖煤到處都可以。我們這里建設幾個大電廠,以后不用送來送去了。”
丁文江問:“發電設備呢?”
強鄰說:“訂購吧。美國似乎經濟不行了,估計可以買到很便宜的電站設施。我們通過云南入境,就在這里安裝。”
丁文江還是不明白,顯然這只是投資,不是收入。
強鄰說:“你要看到幾十年的問題。我們這里的電廠,能夠發幾十年的電力,還有人比我們守著煤山還便宜的電么?”
丁文江說:“那也有人用的起啊!這些山里人可是沒有錢的。”
強鄰說:“山里人的煤,用你一些電,你還算計么?我們掙云南人的錢,法國人的錢,大理人的錢。”
丁文江說:“送電的設備,我們也沒有啊!”
強鄰說:“這個不難。我們直接下訂單就行了。”
丁文江說:“好吧。我來做規劃,你先籌錢吧。”
強鄰寫好信件,讓人送去老縣城拍發。然后他帶著水凌、周國蓮、田家兄弟進山欣賞杜鵑花,這個時候開的正是鮮艷的時候,漫山火紅。
強鄰帶人入山,休閑。他正在欣賞的熱火朝天的時候,朱煥章來了。他的到來,讓強鄰更有了開發這里的熱情。
這個朱煥章,是苗族,27歲,貴州威寧縣人。石門坎的學生,在昆明華西協和大學預科部學習。暑假之后來貴陽,聽師妹說強令庸在這里,就趕過來找他募捐。
一直追蹤強鄰到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