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六章 鼎之輕重
燕大的大一學生趙雅苑問周朝的春秋鼎盛,爲什麼突然就進入了戰國?歷史上是沒有什麼記錄這個轉變過程的,所以解釋的也各異。
強霖說:“不斷積累的。諸侯和諸王們,傳了幾代,就被家臣給篡位了。這些家臣只是看到當王公的好處,卻看不到壞處。諸侯們的教育,他們沒有受到。
“下愚而上位!就對毫無實力的大周朝,沒有崇敬之心了。”
趙雅苑說:“奧,你這個解釋是合理的。孔子就是想辦法教育這些諸侯,但是他抑制不了這些家臣的上位。”
劉子丹說:“大周朝無能,國鼎鬆動。大家都要試試這個國鼎的輕重,不就是戰國時代來臨的原因麼?”
趙雅苑說:“你就是這樣思考麼?真的是國學加上革命的教育,讓人越來越呆了。”
劉子丹說:“如果國鼎很重,大家自然不出歹心。”
趙雅苑說:“我們昨天受襲擊,就是因爲我們的警衛不重,沒有重兵麼?”
劉子丹說:“當然。如果我們有一個營,自然就無人敢於試試。”
趙雅苑搖頭說:“你的意思是,每個重要人物都要有一個營的兵力?真是無法救藥了。”
劉子丹說:“那也不至於。關鍵看是否有仇人。”
趙雅苑說:“什麼是仇人?難道做好事就沒有仇人麼?真正有仇人的,都是做好事的人。得罪了別人,妨礙他們的利益。孔子說,鄉愿,德之賊也。”
劉子丹不敢再分辨,因爲這涉及到強霖的仇家是誰,還有強霖的德行問題。
強霖說:“我認爲還是孔子的德治問題。你不能完全說,武力不足纔是國鼎失重的原因。因爲國土分封制度,是世界通行的一種制度。大家都靠這個穩定天下。秦朝的中央集權制度,是最短命的了。”
劉子丹說:“那就是德了。難道左轉說的‘問鼎中原’還是值得思考的一個文章?因爲裡面的意思是鼎之輕重,在德不在武力。這就弄不清楚了,西方哲學重要,還是中國哲學重要。”
趙雅苑說:“強令庸沒有說什麼是德。而是說,下人們沒有受到教育而篡奪了王位,不恭敬天子了。爲這件事,大清的粉絲王國維憤懣而自殺。”
劉子丹弄不清楚趙雅苑的跳躍思維。
趙雅苑說:“你不知道意識流麼?就是人的意識總是自己獨立在運轉,並不是理智能夠完全控制的。”
強霖制止了趙雅苑的意識流狀態。左娜也攔住了趙雅苑。左娜現在不怎麼說話了,她只是記錄下所發生的一切。
強霖說:“問鼎中原的故事,是說服楚王的。所以楚王沒有奪鼎。如果我說給你聽,你能停止奪鼎麼?你的猶豫,就說明你知道一些教育。但是陳勝、吳廣是不用猶豫的。他們認爲,做王侯將相,是輪流的,誰都做得。他們的問題是:難道還分什麼優良品種麼?你說說王侯將相,應該是什麼品種?”
一直沒有說話的顯嶼,靜靜地聽著他們的辯論。
熙洽等人滿族貴族出身的紳士,雖然也受過日本的軍事教育。但仍然是生活優越,家族的思考教育很完善。他獨立領著幾個下臺的滿族軍官,考察黃河。現在也湊過來,聽他們的高談闊論。
劉子丹還是有些不滿這個回答:“難道上下尊卑就是真理麼?這套上下尊卑也沒有保住天下安寧。”
強霖搖搖頭,沒有說話。儒家的解釋,真的是功利心十足,比革命黨的學者都是一個路子,就是領袖的神話,祖宗理論是碰不得。
晉軍上校楊維垣也是私塾出身上軍校的軍官,他奇怪道:“強老弟你認爲怎麼才能跳出這個封建體系的循環?”
強霖說:“就山西和陝西這個漢族的起源地來所,先學會誠信先。”
楊維垣說:“我們這裡就是講忠孝節義,應該是誠信在先啊。”
強霖說:“你們這裡,風陵渡和蒲州,黃河北岸,屬於屬於春秋時期的虞國。河對過的潼關是虢(音:郭)國,也就是“郭”國的老姓之國。“假道伐虢”,就是目前黃河北段,太原故地的晉國,借風陵渡虞國的路,去討伐對面的虢(郭)國。你應該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
楊維垣說:“這是三十六計中的,是我們必須學習的課程。”
強霖問:“你們學習了什麼?”
楊維垣說:“計謀,和反計謀。隨你怎麼用吧。”
強霖說:“是失去誠信的問題,但你們確還在學習這些古老的計謀。虞國和晉國是同宗,顯然這一條什麼東西都保障不了。虢國與晉國的關係還要近。後人說虞國拿晉國的好處,同意他們討伐虢國。這都不是要點,要點是你不能趁機滅了虞國。不合條約精神,是騙子。”
看大家不服氣,強霖接著說:
“後來重耳當晉國的國王,就有了與楚國‘退避三舍’的故事。因爲他逃難楚國時候說過,一旦與楚國開展,要退避三舍,以報楚國收留的恩情。你們聯繫起來看,是否就找出其中的道理了呢?”
楊維垣說:“在軍事上,這些道德條條有些兒戲了。”
強霖說:“是的。你們都是這樣想的。孫子兵法的軍國大事,爲將之道,在乎智、信、仁、勇、嚴而已。孫子講,對付仁者,可以用下三濫的計謀辱之,用民衆去拖累他。對付信者,可以用假投降的計謀去騙他。我們一邊打白旗,一邊開炮,沒有任何心理障礙。等等,無所不用其極。不過孫子是反戰的,戰爭是不可亂用的啊。孫子是個智慧的得道者。”
顯嶼不屑地說:“好像別人就沒有謀略一樣。對付漢人,就得用你們漢人的辦法。”
強霖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以治其人之道,還治其人。等等,都是這類的說法。”
左娜問:“你的意思,風陵渡和潼關城這裡爲中心,都是中國的文化重心麼?”
強霖說:“是的。這裡面的人和事,都是謀略。最後把自己謀略到一種無奈的境地。”
“所以,假道伐虢,這明顯的,就是不誠信。但我們課本上,認爲這是一個很好的計策。所以,漢族講究誠信,就是要求別人的,自己還是三十六計的那一套。”
楊維垣不再吱聲,顯然不認爲這個有什麼問題。劉子丹若有所悟,但還是不清楚。
強霖自己卻繼續觀察黃河和潼關的城防。他接著說道:“不誠信,就喪失了做人的底線,互相無法合作。子丹,你說,如果有人找你來借路攻擊外人,我們是借給他們,還是不借給他們。”
劉子丹說:“我們一直在這種狀態下,仔細研究朋友和同志。大家也沒有什麼不適應。”
強霖說:“是的。我們都適應這種生活了。我們總是要費很多腦子來琢磨這些。你看,現在我們的生活,你做了什麼貢獻。我們中國人做了什麼貢獻。”
大家漠然無語。除了打仗,這些人基本上就是娛樂和琢磨別人。軍人、學生、商人,都沒有什麼價值的東西創造出來。強霖說:“子丹,你們原來在西北軍搞兵運,應該是大家都清楚的事情。榆林井嶽秀、鄧寶柵等等也都是利用你們。等你們真的起事了,他們就會消解你們的勢力。所謂清黨,就是清洗部隊。”
顯嶼說:“上位者也是苦啊,什麼也幹不了。整天防止部下謀反。”
強霖說:“是的。士大夫們和年輕人,你們選擇都是孫子兵法的謀略的話,就不要區分百姓和皇族了,大家都不安全,也都無法安心正業,也不知道什麼是正業,以爲能算計就是正業!所謂師爺、謀士遍地。”
大家都不吱聲了。
強霖也覺得無趣,只是最後告訴大家:“明年就會看到我們大家不事生產的結果了。大家都問鼎,鼎也就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