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暖說完,低喝一聲,“駕……”棗紅色大馬隨即撒開馬蹄跑了出去。
來到喧鬧的士兵中間,拉了拉馬韁繩,馬兒前蹄抬高,盧暖卻穩穩的坐在馬背之上,直至馬蹄落地,才居高臨下的看著面前的男子。
他很高,很壯實,樣子也很俊美,卻也很自傲。
“你很想上戰場打戰嗎?”盧暖淡聲問。
那聲音云淡風輕的就像是今天天氣很好,溫暖如春,但是,那股壓力,卻讓除了席鈺淵之外的士兵,都不著痕跡的往后退了一步。
席鈺淵看著盧暖,瞇起眼睛,仔細打量面前的盧將軍,這個傳說中,最最最冷酷無情的練兵將軍,只是……
他會不會太年輕,太嬌小了。
盧暖見席鈺淵沉默,冷喝一聲,“說話……”
大將軍的威嚴瞬間蔓延開來,就連那幾個都尉,都不自覺的低下了頭。
因為盧暖的冷酷無情,從來都是為了士兵們好。
一開始大家不能接受,但是真真正正經歷過戰場的廝殺,理解了戰爭的殘酷,多少士兵打了勝仗之后回來練兵營,站在盧暖大營外,不言一語,可那千言萬語的感激,在那沉默中,早已經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以至于后來的操練,大家再不會有一點點的怨言。
“報,將軍,是,屬下想要上戰場打戰,而不是在這里無所意義的操練!”席鈺淵大聲說道,眼眸里,毫無畏懼。
他來邊疆是來打戰的,不是來操練的。
“無所意義的操練?”盧暖低低呢喃,眉頭蹙起,看向席鈺淵,冷聲問道,“你是覺得,你的武功已經很厲害,天下無敵,你已經可以以一己之力,去抵御千軍萬馬嗎?”
席鈺淵聞言,愣了愣,隨即低下頭,“屬下不敢這么想!”
“你不敢這么想,可你卻是這么做的,你——叫什么名字?”盧暖冷聲問。
“報將軍,屬下席鈺淵!”
“席鈺淵……”盧暖低念著,想起,曾經有一份書函,是玄煌從京城特意派人送來,告訴她有一個武將之才要來到軍營,名字就叫席鈺淵,那時候盧暖還好奇,是誰這么大本事,能得到玄煌的親自舉薦,滿懷期待,卻不想,是這么一個莽夫。
簡直丟盡了玄煌的舉薦。
“屬下在!”
“你很厲害嗎?”盧暖問道。
“回將軍,屬下一般,只是,屬下有一顆報國,保衛邊疆,保衛樓蘭之心,還望將軍成全!”
盧暖看向不卑不亢的席鈺淵,心知,這個人的來頭非富即貴,不然面對她的居高臨下,他依舊面不改色,說起話來依舊不卑不亢。
“成全你,可以,但是,我既然為練兵營將軍,我就要為你們任何一個人的生命負責,既然你覺得你已經可以上戰場,那么,只要你打贏了我,我馬上把你舉薦到元帥身邊,連升三級,只要一有戰事,立即派你上戰場,如何?”盧暖冷聲說道。
但是,如果連她盧暖都打不贏,那么……
可見玄煌舉薦而來的人,也只是一個紈绔子弟罷了。
“這……”席鈺淵猶豫了。
對于席鈺淵來說,想過千千萬萬那不曾謀面的將軍樣子,但是從來不敢想象,那個百聞卻不得一見的盧將軍,竟是這般的嬌小,小的他都不敢下手,害怕一不小心,就扭斷了他的腰。
“男子漢大丈夫,做事情就應該風風火火,而不是畏畏縮縮,這樣子的你,還怎么上戰場打戰?”盧暖說著,右手一樣,“給他準備馬匹和長槍,把本將軍的長槍拿來!”
“是……”
幾個都尉都興奮之極。
因為盧暖的武功,他們可是領教過的。
想當初,因為盧暖小,一到軍營就被封為練兵大將軍,他們不服氣,沒少為難她。
處處挑釁盧暖,一開始,盧暖并不以為意,只是一次,他們玩忽職守,盧暖才發了飆,與她們六人一戰。
雖然盧暖敗了,但是,盧暖不會輕功,而且他們六個人打一個人,對方還是一個孩子,早已經勝之不武,但是,半個月之后,盧暖再次向他們發起挑戰,他們信心滿滿的以為自己會贏。
結果,他們輸了。
輸的慘不忍睹。
沒有人知道,半個月的時間,盧暖是怎么訓練的,但是,他們的的確確在數萬士兵面前,輸給了一個孩子。
輸的很凄慘,卻也心服口服。
只是后來,盧暖就再沒出過手,操練士兵的時候,也只是騎在大馬之上,堅持士兵的動作是不是規范。
三年過去,他們也很想看看,他們的將軍,到底厲害到什么程度了!
沒一會功夫,盧暖的專用長槍送到了盧暖面前,一匹馬和一把長槍送到了席鈺淵面前,席鈺淵猶豫片刻,接過長槍,翻身上馬。
看著盧暖說道,“將軍,得罪了!”
盧暖點點頭,“一定不要手下留情,就算我輸了,我也不會覺得丟臉,因為我是練兵將軍,我希望從我這出去的人,將來都可以做大將軍,沒一戰都可以大獲全勝,此刻,不要覺得我是一個大將軍,就當這是一場一般的比武,席鈺淵,你明白嗎?”
席鈺淵看著盧暖,雖然盧暖的馬很高,但是卻顯得盧暖更嬌小,看的席鈺淵一愣一愣的,半晌之后才點頭道,“屬下明白!”
“開始吧!”
盧暖話落,邊上的戰鼓響了起來。
“將軍,得罪了!”
“請……”盧暖說了一句請之后,主動出擊,她騎在馬背之上,都可以和徐子衿打成平手,就不相信打不贏席鈺淵。
而且,徐子衿知道,過招之時的手下留情,那么一旦上了戰場,就是去送死,所以每一次和盧暖對招,從一開始的讓著,到后來的全力以赴,每一次盧暖雖有小傷,徐子衿心疼,卻從不后悔。
因為盧暖說過,她很多時候,不僅要保護自己,還要保護家人,所以,她不能是懦弱的。
席鈺淵一開始還有些不敢出手,只是盧暖一手牽馬,一手拿著長槍,每一招每一式都快速,犀利狠辣無比,幾乎槍槍致命,卻在最后關頭,收了勁道,卻給露出了空隙。席鈺淵卻不能做那卑鄙無恥的小人,因為如果這不是一般的比武,不需要十招,他已經身首異處。
席鈺淵才明白,面前的將軍,絕對不是池中物。
看著嬌小,卻深藏不露。
比下去,他也是必輸無疑。
三十招下來,盧暖騎著大馬往后退,怒喝一聲,“席鈺淵,你就這點本事嗎,還是說,你看不起本將軍,手下留情了?”
“將軍,屬下不敢!”
“不敢就使出你的看家本領,看本將軍看看,你到底有多厲害,敢在本將軍的地盤上叫囂,訓練是毫無意義之事!”盧暖說完,再次朝席鈺淵襲來。
威風稟稟,讓所有士兵怔住。
是啊,他們的將軍再給他們上一課,如果遇上心狠手辣毫不留情的的敵軍之時,他們要怎么自保,怎么反擊?
席鈺淵聞言,心知自己起頭鬧事,已經犯了盧暖的大忌,今日若是不全力以赴,后面指不定還有什么折騰呢,弄不好,把他攆回去,那就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將軍,那就得罪了!”席鈺淵說完,騎馬手那長槍,迎接盧暖的再一次襲擊。
滿月在一邊看著,席鈺淵的全力以赴,擔心盧暖,想要上前幫忙,徐子衿伸出手,攔住滿月,冷聲說道,“她比我們想象之中還要堅毅,還要勇敢,還要能干,更深藏不露!”
“可……”滿月張嘴想說,最終還是猶豫。
想想也是,少爺都不擔心,他這個小師兄,也不必太過擔心。
盧暖見席鈺淵全力以赴,才勾唇一笑,更知道,真真正正的對決才剛剛開始。
兩人在大馬之上,短兵交接,盧暖雖不懂輕功,但是身手利落,常年和徐子衿比試,手腕有力,每一次交手都震的席鈺淵戶口發麻,而盧暖卻依舊云淡風輕。
五十招下來,席鈺淵依舊氣喘吁吁,而盧暖額頭雖然有汗水,卻氣息穩定,這是一場拉力賽,半個時辰之后,盧暖見時機已到,身子一用力,跳上馬背,長槍擋開席鈺淵的長槍,快速朝著席鈺淵胸口踹了一腳,把席鈺淵硬生生的踢摔到在地,而她則安然無恙落在馬背之上,手中長槍指向席鈺淵的脖子處,“你,輸了……”
席鈺淵看著高高在上的盧暖,閉上眼眸,身子都在發抖,沉寂半晌之后,才說道,“將軍,屬下認輸,輸的心服口服!”
盧暖聞言,收回長槍,丟給一邊的鼓掌的都尉、
“你的確應該認輸,因為整場比賽下來,盧將軍讓了你二十一次,而這二十一次,次次可以取你性命,席鈺淵是吧,你知道為什么嗎?”徐子衿從暗處走出,一邊走,一邊說。
“屬下等,見過元帥!”
徐子衿擺手,示意士兵們起身。
看著盧暖的眼眸里,有著贊賞,看向席鈺淵時,有著嘆息。
年輕氣盛。
這樣子的公子哥,一瞧就是那種有本事,卻沒有經過磨練的。
但是,輸了還有勇氣承認,已經是勇氣可嘉。
走到席鈺淵身邊,朝席鈺淵伸出手,“起來吧,好好跟著盧將軍練習,不出三個月,你定能有所進步,本帥隨時歡迎盧將軍讓你連跳三級,到本帥身邊來,隨本帥一起出征!”
“元帥!”席鈺淵看著面前的徐子衿。
他最多也就比他大了五歲,可看他渾身的沉寂,是自己遠遠比不上的。
怪不得外祖母和表哥都說,想要歷練,天底下就沒有比徐子衿身邊更合適的地方。
“起來吧,一個男子漢,輸了就輸了,你輸給盧將軍,不丟臉,若是將來輸在戰場上,輸給敵人,不止丟臉,還丟了性命,那才是真真正正的不值,明白嗎?”徐子衿說著,看向席鈺淵。
玄煌倒好,把他最親最疼愛的表弟送到軍營來。
玄煌信中,雖口口聲聲說著歷練,可是,那其中的意味,還是讓徐子衿覺得難以接受。
不過也好,待席鈺淵能夠獨擋一面,這場戰事平息了,他和盧暖也可以功成身退。
像盧暖所說,得到的,和失去的,永遠成正比,但是,心態好,想開些,那么得到往往多一些。
席鈺淵看著徐子衿,這個統帥三軍的元帥,似乎比想象中更人情味一些,朝徐子衿點點頭,把手放在徐子衿的大手里,任由徐子衿把他拉了起來。
卻見徐子衿轉身準備離開,席鈺淵立即大聲喚道,“元帥,屬下定會早日前來報到的!”
徐子衿聞言,扭頭看了一眼席鈺淵,又看向哭笑不得的盧暖,點點頭,“嗯!”了一聲算是回答,走到盧暖面前,抬頭看著高高在上的盧暖,心思一轉,翻身上了馬,從盧暖胳膊下穿過,緊緊抱住盧暖的腰,壞壞的說道,“盧將軍,帶本帥出去吹吹風吧!”
盧暖錯愕,可在瞧見那些士兵一個個眼珠子都要掉地上的表情后,無奈一笑,只得拉緊馬韁繩,讓馬兒跑出去。
席鈺淵看著,錯愕的張大了嘴巴。
元帥和將軍,果然有奸情,果然是斷袖。
怪不得當初表哥說起二人時,那欲言又止,一副崇拜的樣子,難道,表哥他……
天,這會不會太亂了?
就在席鈺淵錯愕驚訝只見,幾個都尉立即大聲呵斥道,“都愣著做什么,還不速速整理隊形,繼續操練,盧將軍說了,你們都要努力,將來上了戰場,立大功了,就可以做將軍了,但是,你們做將軍之前,得先保住自己的小命,那些不想活的,你們可以偷懶,可以現在就去戰場,但是,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死的人,是不是你了!”
都尉的話一落下,士兵們哪里還敢猶豫,一個個急急忙忙把隊形站好,喊著口號,拿起長槍操練起來。
都尉走到席鈺淵面前,大聲說道,“席鈺淵,你是要繼續操練呢,還是繼續愣在這里?”
席鈺淵聞言,看向都尉,大聲說道,“繼續操練!”
都尉點點頭,“去吧!”
寒風肆虐。
盧暖騎著大馬,任由徐子衿緊緊抱住她的腰,讓馬兒快速奔跑在山間,帶起積坑里的泥水,四處亂飛。
“駕……”
徐子衿就這么抱住盧暖,把頭靠在盧暖的肩膀上,小聲說道,“阿暖,就這么抱著你,都覺得好幸福!”
盧暖聞言,失笑。
三年了,這個男人,在三軍面前,都不曾露出一絲的笑,也不曾露出一丁點的委屈,只有在他們兩人獨處的時候,他就像一個孩子,總是喜歡黏在她的身邊。
想到這,盧暖馬頭一轉,往山上而去。
騎著馬站在山頂,俯視著山下的一切,盧暖才打趣道,“徐大元帥,你說,現在軍營里,是不是都流傳著,我們有斷袖之癖?”
“阿暖在乎?”徐子衿抱著盧暖的腰,頭湊到盧暖耳后,小聲問道。
卻不安分起來。
他想她,到底有多想,只有他自己知道。
三年,心愛的姑娘就在身邊,可是,礙于這是在軍營,他從不敢越據半步,一來怕泄露了她的身份,而來,他是元帥,三軍之表率,豈能胡來。
“我倒是無所謂,倒是徐大元帥,您老的清白啊,嘖嘖嘖!”盧暖說著,手臂輕輕拐拐徐子衿,提醒他不許胡來。
“我的清白?”徐子衿挑眉,邪魅一笑道,“阿暖啊,你說,我還有清白嗎,就算還有清白,多少銀子一斤,我賣給你,你可要?”
“不要!”
盧暖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徐子衿,看向遠方,指給徐子衿說道,“子衿,那個方向,就是我們的家,三年了,三年不曾回去,我想家了,你呢,你想嗎?”
說道最后,盧暖都恨不得自己長了一雙翅膀,白天留在軍營,夜晚飛回去,看看家人們的睡顏,也好。
可惜……
她終歸只是一個人。
“我也想家了!”徐子衿說著,抱緊盧暖,說道,“:阿暖,相信我,不出一年,我們就可以凱旋而歸了!”
“你要去京城嗎?”盧暖問。
徐子衿聞言,沉思片刻才說道,“不想去,但是,沒有找到云飛之前,我必須去,為了玄煌!”
如今的玄煌,雖然坐在皇位之上,可是內憂外患,他這個皇位坐得也極不安穩。
“我跟你一起去,但是,我得先回家一趟,那怕不回去,遠遠的看看他們,也好!”
“阿暖,此生能夠遇到你,是我幾世才修來的福氣啊!”徐子衿說著,伸出手,把盧暖長了凍瘡的手握在手心。
細細摩挲。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自己算算吧!”盧暖說著,淺笑出聲,可一想到如今的局勢,笑隨即收斂,才說道,“子衿,你要去尋找李將軍嗎?”
徐子衿點點頭,“是的,阿暖,哪怕希望為零,只是,有了希望,我就要去!”
盧暖聞言,頓了頓,才說道,“如果這是一個陰謀呢?”
徐子衿沉默,半晌之后才說道,“也的去!”
那是自己的生死之交,明知這或許就是一場陰謀,可只要有一丁點的希望,他也不能錯過。
盧暖聽徐子衿這么一說,一時間,心里五味雜陳。
半晌后才說道,“子衿,如果這是敵人的一個計謀,我們不妨將計就計,給敵人來一個沉重的打擊,也讓這場持續了三年的戰爭,拉下一個帷幕吧!”
這場戰爭,已經夠久了。
三年,有多少人犧牲在這場戰爭之中,數以萬計,每多一個,那就是一個生命的隕去。
悄無聲息,連留下點什么都不曾。
“阿暖,是不希望我去嗎?”徐子衿說道,見盧暖不語,才繼續說道,“那我就讓滿月去吧!”
盧暖聞言,搖頭,“子衿,你沒有懂我的意思,我是想說,這一次,明知道這是一個陷進,而你卻一定要去,敵人肯定也料到了這一點,勢必會在你們前去的途中設好埋伏,對你們進行致命的一擊。
我知道你一定要去,我不想改變你的主意和決定,我只是告訴你,去,可以。
但是,我們要做好萬全的準備,給敵人來一個沉重的打擊!”
聽盧暖這么一說,徐子衿翻身下了馬,站在懸崖邊上,看著遠方,才說道,“阿暖,說說你的想法吧!”
很多時候,徐子衿知道,盧暖比他有見識的多。
如果她不是女兒身,又該是怎樣一個傳奇?
不,她必須是女兒身,就算是女兒身,她依舊是一個傳奇,屬于他徐子衿一個人的傳奇。
“我的想法很簡單,咱們先回去打探消息,等得到準確消息之后,咱們在另作打算!”
徐子衿聞言,看著盧暖,抿嘴一笑,“你啊,總是在精明中帶著糊涂,卻在糊涂中帶著算計,阿暖,如果是你的敵人,我可以想象,他的下場一定很凄慘!”
盧暖撇嘴,不去置評徐子衿的話。
盧暖和徐子衿回到大營,徐子衿昂首闊步走在前面,面對眾將士的異樣眼光,徐子衿銳利的眸子掃過去,將士們立即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鞋尖,盧暖眼觀鼻,鼻觀心,坦坦蕩蕩的跟在徐子衿身后進了大帳。
走進大帳,那個姑娘已經被滿月帶下去安葬,大帳內已經清理干凈,還點了熏香。
“今天初幾了?”徐子衿忽然抬頭問盧暖。
盧暖聞言,頓了頓,才說道,“正月二十七!”
“桃園的桃花就要開了呢!”
盧暖笑,“是啊,不知道師傅有沒有回去,今年的桃花開得如何,這幾年來,桃花釀一直藏在地窖,不知道有沒有開封,家里有沒有搬新家,好多好多的疑惑!”
這幾年,雖有家里的消息,但是,盧暖一直沒問,也不許他們說,更害怕,聽得太多,思家的心,更急切。
“想回家嗎?”徐子衿一邊拿出地圖,一邊問道。
盧暖點點頭,“想,但是,不是時候,我相信,等時機到了,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三年了,她已經十六歲,是個大姑娘。
盧暖想到這,看向徐子衿,徐子衿也抬頭看她,四目相對,兩人相視一笑。
“阿暖,你說,要多少聘禮,才能算得上天下第一嫁?”徐子衿笑著問,卻漫不經心的打開地圖,攤平在桌子上。
盧暖聞言,有片刻錯愕,隨即一笑,“如果那個公子一心一意,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多少嫁妝,多少聘禮,又有什么關系,要是那個公子三心二意,朝秦暮楚,再多的聘禮,再多的嫁妝,也拴不住公子的心,天下第一嫁,也只能是一個美談,卻不是最美滿的婚約,元帥,你說,末將說的可對?”
“對的,對的,盧將軍高見,本帥受教了!”徐子衿說著,朝盧暖招招手,“過來看看,這是邊疆的地圖,提些意見吧!”
盧暖搖搖頭才說道,“我暫時沒有任何意見!”
沒有任何消息之前,盧暖都不會發表任何意見。
這不是在扮家家酒,也不是高談闊論的地方,這里的一言一行,都要負責任,每一個重大的決策之前,都要考慮到將士們的生命。
所以,她寧愿保持沉默,等得到準確消息之后,再做打算。
徐子衿見盧暖這么說,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面前的地圖,時不時伸手去摸,看著屬于樓蘭的壯麗山河,心中不免驕傲。
他是樓蘭人。
三天之后,探子來報,說在邊疆之外的小池村,有人曾經見到過李云飛,經過描述什么的,很像,只是后來被人帶走了。
不知下落。
這么牽強的消息,讓徐子衿和盧暖錯愕,兩個人同時沉默下來。
李云飛以前的部下,卻一個個興奮起來,畢竟尋了三年,音信全無,如今有了消息,他們那里能夠不高興。
一個個請命要去迎接李云飛。
只有徐子衿,靜靜的坐在大帥之位上,看著左右兩邊的將士,沉聲說道,“來人,拿地圖,滿月,去外面守著,不許任何人靠近,違令者,斬!”
“是!”滿月應了一聲,握著寶劍走出大帳,四處巡邏,一旦見到可疑人物,立即拿下,關入大牢。
大帳之內。
徐子衿站起身,冷聲說道,“你們來看看這地圖,從我們扎營之處去小池村,要經過什么地方!”
幾個大將軍立即上前,圍在地圖邊。
只有盧暖,安安穩穩的坐在椅子上,絲毫未動。
“盧將軍,一起吧!”
對于盧暖,不管是李云飛的舊部,還是后來才提上來的將軍,或者是那些曾經不服徐子衿的老將軍們,對盧暖這個士兵營的將軍,可是很佩服的。
因為盧暖訓練出來的士兵,上了戰場,傷亡最小,殺敵最多,就連逃跑,也是最快的。
更能夠舉一反三,一個個鬼點子極多。
盧暖搖搖頭,“各位將軍先看吧!”
“那好!”尤其是李云飛的部下,一個個都歡騰起來。
只是在看見地圖上,徐子衿拿了紅筆標出的路線圖時,一個個沉默了。
因為這一路過去,群山極多,山溝也極多,道路更是險阻,每一個地方都可以做下埋伏,殺你個措手不及。
“這……”
好幾個將軍猶豫了。
也明白為什么徐子衿會那么沉默,盧暖紋風不動了。
因為他們早已經看透,這是一場陰謀。
但是,難道,就不去尋找了嗎?
“元帥,您有什么看法?”
徐子衿聞言,看向盧暖,想起那一日,盧暖在地圖上的隨手一劃,卻和今天的消息相差無幾,徐子衿看著盧暖,不禁在想,若她是敵軍軍事,這場戰事,或許在三年之前,樓蘭就已經完敗告終,從此消失無蹤。
心不免一驚,整理了情緒,才說道,“盧將軍,說說你的想法吧!”
“我?”盧暖看向徐子衿,嘆息。
這家伙為什么非要把她拖下水。
站起身朝桌子邊走去,幾個大將軍立即讓開了身子,讓盧暖站到桌子前。
盧暖本生是女主,長得又嬌小,這一下站在幾個威風稟稟的大將軍面前,顯得越發的小。
只是,幾個將軍對盧暖,卻很是欽佩,絕無一丁點輕視之心。
一個個安安靜靜的等著盧暖接下來的話。
盧暖把手按在地圖上,淡聲說道,“這是我們大營的位置,沿著這條路過去,翻越五個山林,四個峽谷,一個懸崖,才能到達小池村,但是,我想幾位將軍都已經看出來,這條路,一旦設下埋伏,易守難攻,就算攻下來,也要損失慘重,可是,不走這條路,從這邊走,有一條大河,如今二月初,河水刺骨,就算造船也來不及,若是走這一邊,有一個懸崖,想要從懸崖上過去,沒有些許膽量的人,根本不敢過,所以,這是唯一的道路!”
“難道,我們就別無辦法了嗎?”一個年老的將軍問。
行軍打仗多年,什么樣的風浪都遇到過,他還有些不相信,闖不過去。
盧暖聞言,看向那老將軍,沉思片刻才說道,“有,但是很冒險!”
這次敵人布下這個局,如果不認真拆解,怕是后果不堪設想。
三年,三年來,雖然次次大勝,但是勝利不大,敵人雖然都有損失,可盧暖擔心,這是敵人的迷惑計。
從一開始的次次敗退,等到時機成熟,大軍壓境,一舉殲滅。
就這個想法,盧暖和徐子衿也討論過。
不然,為什么三年的時間,還是沒能夠擊退來敵。
“盧將軍但說無妨!”
盧暖點點頭,才繼續說道,“我們兵分三路,一路帶著人馬去小池村,另外兩隊偷偷潛入道路兩邊,翻山越嶺,若是遇上敵人,要以極快的速度告知主力軍,有埋伏,做好迎戰準備,不管敵人如何強大,一定要快速斬殺,更不能讓敵人發出任何訊號給大營,否者前功盡棄!”
“可是,那兩小隊的人,不止要武功高強,更要出手狠辣快速,我們的兵營里,似乎沒有這樣子的先鋒部隊啊!”
盧暖點點頭,“的確沒有,但是,有人有!”
徐子衿和幾個大將軍,咻地看向盧暖,不懂盧暖的意思。
“盧將軍,是誰?”徐子衿問。
盧暖看向徐子衿,“邪教教主軒轅明葉!”
“他,不行!”徐子衿第一個拒絕。
軒轅明葉是邪教中人,就算他在邊疆勢力不小,但是要他徐子衿去邪教請救兵,他做不到。
盧暖微微嘆息,繼續說道,“元帥,這天底下,沒有人可以選擇自己的出生,是生于貧窮之家,還是大富大貴之家,更不能選擇自己的父母是慈祥,還是兇惡。
所有人的,生下來的時候,都是善良的,在一步步變壞之中,有人為的因素,也有壞境的因素。
邪教一直延伸到今天,我打探過,很多人從小到大都在邪教長大,與世無爭,有的甚至連殺人都不曾,元帥,如果能讓他們改邪歸正,豈不是造福百姓?”
徐子衿聞言,揚手打斷盧暖的話,“容我想想!”
“元帥,此時此刻,已經沒有時間給你思考了!”盧暖提醒徐子衿,他們的時間不多。
幾個大將軍也沉默起來。
的確,他們沒有暗殺的先鋒部隊,士兵一旦進入深山,那就是一只腳已經踏進了棺材里。
只是,去請邪教幫忙,這會不會是一步險棋?
眾人看向徐子衿,見徐子衿不語,一個個也不再多話。
畢竟,三軍統帥是徐子衿。
而他們也知道,這或許是最后一戰,勝了,皆大歡喜,敗了,就是真的敗了。
從此無顏面對家人,無顏面對江東父老、
徐子衿慢慢的抬頭,看向盧暖,一字一句說道,“盧將軍,本帥同意了,本帥親自去請軒轅明葉!”
“不!”盧暖打斷徐子衿的話,“元帥,你要鎮守三軍,并帶領大軍前去小池村,請軒轅明葉的事情,我去!”
徐子衿聞言,錯愕的看著盧暖。
沉思片刻,才說道,“讓滿月跟你去!”
“不,我一個人去!”
“不可以,軒轅明葉暫且不說,這一路過去,得有多少危險,敵人一定設下重重關卡,就等著狙殺我們的人,我不答應,你去冒險,要去,也的讓滿月跟你去!”
見徐子衿這么關心自己,盧暖笑,“是,敵人或許時時刻刻關注著我們的探子,但是,絕對不能關注我們逃跑的軍妓!”
“胡鬧!”
堂堂徐家少奶奶,名震軍營的盧將軍,竟然要扮軍妓逃跑。
他徐子衿,絕不答應。
“我沒有胡鬧,元帥,我知道,敵人現在一定在某處監視著我們,有我們沒有的東西,甚至敵人的軍師,早已經算到我們接下來的動作,但是,絕對想不到,樓蘭的軍營里,會有軍妓出逃,雖然這樣子有失體統,但是我相信,待到勝利,凱旋而歸那一天,整個樓蘭的百姓都會理解我,并表揚我的!”
“我不答應!”徐子衿說著,有些激動的拉住盧暖的手臂,“我不能讓你陷入危險之中,換別人去!”
盧暖搖頭,“元帥,你知道的,這件事情,換誰去都沒用,除了你,就只能我去,為了樓蘭,為了我們的家,元帥,相信我,我會平平安安的去,再平平安安的回來,相信我!”
“阿暖……”
徐子衿低喚一聲,把盧暖抱入懷中,“我相信你,一直以來,我都相信你可以的,你答應過我的,會平平安安的回來,你答應我的!”
“嗯!”盧暖點點頭。
從徐子衿懷中掙開。
那些個將軍,一個個漲紅著臉,不敢置信。
他們的元帥和盧將軍,真的有斷袖之癖,甚至是情根深種的那種。
盧暖看了他們一眼,覺得有些好笑,對徐子衿說道,“接下來的事情,你來安排,我去安排出逃的事情!”
“萬事小心,我等你平安回來!”徐子衿說著,看著盧暖離開了他的大帳,頓時覺得心很凄涼。
這一切,都是為誰來著?
都說有家才有國,只是國破了,家何在?
真真是忠孝兩難全啊。
“元帥……”幾個將軍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其中一個沒辦法,才說道,“您和盧將軍?”
徐子衿聞言,看向幾個將軍,義正言辭的說道,“我和她兩情相悅,生死相許,待到凱旋而歸那一日,我們就成親,到時候,歡迎各位將軍前來喝杯喜酒!”
“這……”
男男成親?
難道這才是真愛?
還是說,他們這些老骨頭,全部都老了?
“好了,不說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了,咱們部署一下接下來的事情,務必做到萬無一失!”
“是”
也深沉。
軍營軍妓大帳。
一個嬌小的身影快速閃躲在營帳邊,緊接著有士兵暈倒,直到她來到馬廄,挑中一匹棗紅色大馬,那大馬卻扭頭朝她溫柔的呼氣。
如果懂馬并愛馬之人,一定會明白,這馬兒是認得此女的。
只可惜,十里之外的人,輕輕的放下望遠鏡,勾唇低笑,說道,“倒是有趣,想不到樓蘭的軍營里,還有軍妓出逃!”
紅衣男子身邊的中年男人立即說道,“耶魯將軍明鑒,那樓蘭的元帥,有斷袖之癖,曾經有軍妓偷偷進了他的大帳,想要與他春風一度,結果被犒賞三軍,下場很是凄慘!”
“斷袖之癖?”耶魯靖冷聲問。
“是的,聽說和操練新兵的一個將軍,就連那將軍沐浴,樓蘭元帥都會進入其大帳,溫存一番!”
耶魯靖沉思片刻才說道,“讓人把那操練新兵的將軍抓來,說不定,咱們還能利用到他!”
“是!”
一路上,盧暖不敢停歇,好在她的愛駒懂的她的心思,一直撒丫子狂奔,就算是極累,也在她輕聲安慰中,再次打起精神。
她和徐子衿約定的時間是三天,而她已經花去了一天,再過三個時辰,就能到達軒轅明葉的邪教分部。
而軒轅明葉已經在這三年不曾離開。
巍峨高山,群山層巒疊嶂,煙霧繚繞。
騎在大馬之上,盧暖伸出手摸摸愛駒的脖子,翻身下馬,看著馬兒走到邊上的草叢里,才拿著寶劍邁步走上臺階。
“站住,不許在往前一步,從哪里來,回哪里去,這兒,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若是不停勸告,別怪我們出手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