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惹事,不怕事,出了事,蛇打七寸般快狠準,眾人終于認識了葉霓。
原來這妞就是傳說中那種從不記仇的人
因為有仇她當時就報了!
還是連本帶利。
那“骨灰博物館”的論調(diào)堪稱驚世駭俗,民營博物館的路子都被她拓寬了,此時大家共同的認識就是,這人是個混不吝,她什么都敢干呀,難怪敢去耕地上蓋別墅,敢去截胡人家大開發(fā)商當釘子戶!
連陳總,都一下釋然了,他不動聲色,打量了屋里的幾個年輕人,看大家都表示無語,他也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他的確是誤會了這個姑娘,以這姑娘的腦回路,的確不用去靠男人往上爬。
因為沒有男人能受得了這樣的……她不是能靠臉吃飯的人!
于是這場飯局,葉霓取得了單方面精神上的勝利,大家全輸了。連胡茂全,都有些大出意外,他走的時候,那熱情變得很不確定。
葉霓被林赫留下了,“這么多人你幫忙撐場子,留下來請客吧!”
還是他夠狠!一句話葉霓就悲催了,她銀行就剩下了一萬多塊,這里一頓飯不知道多少錢,可以記賬嗎?記半年的賬行嗎?
還要開酒?
她坐在包間里使勁想,自己銀行的信用額度是多少?
其實她原本還是有些錢的,但要給員工預留出來工資,還有給公司放了五萬流動資金,身上這一萬多,她原本準備花三個月的。
葉霓終于也體會了普通白領節(jié)衣縮食卻被迫隨份子的心情,不給不行呀!
包間里,不知道為什么,那三個家伙也沒走,胡曉非明明生氣也沒有走,不知是不是要故意宰她一下。葉霓眼睛瞄向常一百,這家伙一向和她有仇,或許也想趁機宰她。最后視線留在姚想那里,她瞇起眼想了想,這小子看著眼熟……卻想不起來什么地方見過。
林赫很高興呀,一邊招呼人開酒,一邊說,“快點把人叫來。”這話是給tony說的。說完又轉(zhuǎn)頭笑著對葉霓說,“我準備了一個人給你看看。”
“看什么?”
“等著。”林赫一臉獻寶似的表情。
葉霓心里惦記買單的事,心里想,不行讓小加來幫著買單——那也太丟人了,但是丟人在自己人跟前,好過丟人在外人這里。
還沒想好,紅酒都沒來,就見門開了,tony進來,后面跟著一個外國女孩子。
穿著白色的長裙,絕對破布都可以穿出魔法裝的身材,更別提那樣貌了,絕對天使般的樣貌,擁有這種樣貌,還有可以變魔法的身材……
——葉霓被那身高震驚了。
屋里瞬間落針可聞,林赫得意洋洋地說,“這是我公司新請來的公關,怎么樣,不錯吧?”他靠近葉霓,“怎么樣?漂亮吧?”
葉霓說,“她長得好像泰勒絲。”
“嗓子也像。”林赫說,“讓她給你唱一段。”
葉霓看著那姑娘長發(fā)飄飄,凈身高接近一米八,這身高,這身材比例,那身高外加高跟鞋帶來的氣勢,是人種的優(yōu)勢,那女孩站在那里,覺得的動人心魄。
大家都看著林赫,林赫對她招招手,“taylor,sit。”
葉霓震驚地看向林赫,這英文,洋氣翻了。訓狗呢?
卻見那女孩走了過來,
林赫又說,“there。”一指遠處的沙發(fā),他轉(zhuǎn)頭來對葉霓說,“就是一點不好,要和她講英文。”
葉霓說,“你這英文也夠洋氣的!”
“我不這么說你怎么能笑。”林赫說。說話間,那女孩在他沙發(fā)的右邊坐下,林赫和葉霓坐的這半邊,原本是l形,那女孩自己坐在了拐過去的位置。對面的胡曉非離她近,連忙朝著常一百挪了挪,常一百也趕緊挪,擠向姚想。姚想看著那女孩,最后也挪了挪。
身高優(yōu)勢太明顯,男人不堪壓力!
林赫得意道,“這個不錯吧。”他說完靠近葉霓,低聲道,“比上次停車場那只小黃雞強多了吧。”
葉霓覺得自己和這模特站一起,她都能變珍珠雞,這姑娘絕對是模特,那身材比例,逆天了。
她點頭說,“這個非常有眼光,這女孩和那個明星站一起,都能斷了人家的星路。”
林赫越發(fā)得意,好像得到她的肯定是種榮幸,他說,“真的不要她唱歌,唱歌也唱的特別好聽。”
葉霓抬手擺了擺,“真不用,你隨意就好。”
“我隨什么意?”林赫說,“我叫她來就是給你唱歌的。”
葉霓呆呆地看向他,這么體貼,她完全無以為報呀,她說,“……可我不認識任何男模特可以給你唱歌。”
林赫笑起來,拿起桌上的紅酒杯,旁邊侍酒師等半天了。
葉霓打擊太大,都忘了去看瓶子。人家也沒給她機會看,已經(jīng)去給別人倒了。
反正已經(jīng)開了,葉霓又想著,還是給小加發(fā)個短信吧。剛拿起電話,林赫就立刻盯著她,“你是不是又要叫你哥來接你,今晚不用,等會我送你,我這就喝小半杯。”他手里杯子晃了晃,紅酒勾著轉(zhuǎn)。
葉霓拿著電話愣住,“你怎么讓人家那女孩坐那么遠。”坐一起去吧,她好打電話。
林赫卻眼神蔑視一掃她,“她不坐那里還想坐什么地方。”
葉霓拿著電話說,“……那我出去一下。”
林赫說,“一起吧。”
葉霓氣悶地放下電話,不去了。
林赫卻笑起來,神色間一副萬事盡在掌握的樣子,他靠在沙發(fā)上,隨意道,“今晚不用你買單,為了慶祝你公司明天開業(yè),我替你買怎么樣?”
葉霓心中陡然一松,那種緊迫的壓力全沒有了,她忍著沒有回頭,抿著嘴,不讓自己笑出來。這個可惡的林赫,他一定是故意的。
林赫靠近她說,“今晚我很高興,你這個搭檔,非常讓人驚喜,我們?nèi)ニ母纯窗伞!?
“這么晚?”葉霓抬起電話看時間,“快九點了。”
林赫看了一眼對面的三個,那三人在交頭接耳,一定在討論他這個新請來的公關,他說,“要不現(xiàn)在就走。”說著他就站了起來,低頭看著葉霓等。
葉霓站起來。他那個公關也站了起來。
林赫一指她,對姚想說,“就這個,和你說過的,你和她玩吧。我送葉霓回家去。”
姚想的嘴動了動,最后什么也沒說,抬手示意知道了。
林赫走到門口,又轉(zhuǎn)頭對他們說,“讓她坐著就好,站起來帶高跟鞋差不多和我一樣高,你們別和她站一塊,純粹找虐。”說完他就拉著仇恨的目光走了。
葉霓跟上,心里還覺得姚想有些眼熟,走廊里,她跟在林赫后面,“那個姚想,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見過?”
林赫打開旁邊門,把她推進去,“趕緊爬桌上給我拿車鑰匙去。”
葉霓:“……”她又不是犬類。
林赫看著那大桌笑,指著中間的花叢,“快,剛剛咱倆來的時候扔在那兒,你忘記了。”
葉霓說,“我才不去,你讓服務生來,他們有辦法。”她說著還往后躲了一下,生怕林赫抓她硬扔到桌上。
林赫果然伸手過來,一手拽開椅子,“快點,你人小輕巧。”
葉霓往后站,“我才不去。”她抬手推林赫。
林赫大聲笑起來,一轉(zhuǎn)身,從旁邊墻角提出個盒子,“來,給你個魚竿,釣出來!”
葉霓怔怔看著他打開盒子,真的拿出跟魚竿,林赫說,“手有沒有勁呀,讓我看看你能不能拿動。”
葉霓看著那魚竿,想到以前,她爸爸帶她去釣魚,她六歲第一次握魚竿,她爸爸也是說,“手有沒有勁呀,讓我先看看。”她那時候伸出小胳膊,用力地握了握,還試圖握出肌肉……她接過魚竿,心里生出無法訴說的情緒來。
林赫拉過旁邊的椅子,“來,站這上面。”
她就站了上去,那魚竿放的很短,她伸過去,腦子里都是當年的畫面,海水般從腦海中而過,魚鉤很大,她幾下就掛上了車鑰匙,看著那鑰匙,好像當年第一次釣上了小魚,那彩色的魚鱗,熱帶才有的顏色,在陽光下是魅惑的七彩色。那魚有牙,從魚鉤拿下來的時候她忽然覺得害怕,她躲到父親的懷里,吵著不要那魚了。
那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怎么了?”耳邊響起林赫的聲音。
葉霓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魚竿都沒了。她定了定心神,拿起自己的包,低聲說,“沒什么。”
回憶是自己的,沒有人可以分享,就像痛苦也是自己的,既說不出,也沒必要,只有一往無前,活的比前一天更好,吃飽穿暖,才不辜負爸媽的疼愛。
車一路開向四府。
她反常地,一路沉默。
而林赫,也沒有說話,他想的東西,也很多。
想這一段時間的事情,想他認識的葉霓。
別人做房地產(chǎn),有個最大的問題就是資金,因為每個開放商手里的資金都是有限的。而葉霓,之所以敢在四府搞這些,在別人看來,她一是外行,二是沒有太大的損失。她的項目資金,滿打滿算才三百萬,就連后來這個房地產(chǎn)公司,也是找□□公司給弄的,也就是說,她除了給四府的錢,剩下她連整數(shù)一百萬,開公司的保證金她都拿不出。
這樣的財力,她做房地產(chǎn),不是笑掉人的牙嗎?
但她不止做了,還選了最難的地方。
四府曾經(jīng)臟亂差,人野蠻,和土地打交道的商人,都知道哪些人可以碰,哪些人不可以。像葉霓這種,縱然是村長兒子的女朋友,在四府搞個小開發(fā),還一波三折,換個花樣的來要錢,何況是外人去四府。可想而知那地方的不開化。
海景城有兩百多個城中村,人家大可以選別的地方。
車緩緩靠著橋側(cè)停下,橋上燈火璀璨,林赫下了車,風卷起他的西裝衣角,他從車頭繞到另一邊,打開車門說,“風有點大。”
葉霓身上有風衣,她下了車,風吹上她的頭發(fā),她豎起了衣服領子,林赫合上車門。
兩人走了幾步,剛走到車頭位置,林赫忽然說,“你別動。”
葉霓以為這里風景特別好,她側(cè)頭看去,遠處燈火闌珊,腰上一緊,她就被林赫舉著坐到了車前蓋上,“坐著。”
葉霓傻了。
他已經(jīng)迅速放開手,“這地方可沒人坐過。你是第一個。”
葉霓:“可我沒想爭這個第一呀。”
林赫笑,有種暢意,葉霓看不懂。他側(cè)身靠在車頭,葉霓的身邊,“這樣……咱們倆看著就一般高了。”
葉霓動了一下,想跳下來。
“別動。”林赫側(cè)頭看著她說,“這車前蓋怪貴的,別壓壞了。”
葉霓被他的語氣逗笑了,左手摸了摸那標志說,“要送回原廠去,我可不管賠。”
林赫笑,望著遠處說,“你看左邊那一片,黑漆漆的,但是明年這時候,就是另一幅樣子了。”
葉霓遙望著那一片,那是她的耕地,也是她的未來。她知道,今晚林赫帶她來這里,是有話想給她說,風很暖,吹在臉上,好像有什么東西一點點被吹走,或是有什么,一點點被帶來。
林赫說,“起初你來找我,我以為這事情一定不能成。多少人看中四府這地方,可是都不敢來,政府的態(tài)度不明朗,怕下手的時候,遭同行詬病,又怕耕地難以轉(zhuǎn)成建設用地,顧忌太多,卻沒想到,你這打白條的辦法最好用。最少穩(wěn)住了四府大部分的人,真是沒想到,……果然,借錢的才是爺!”
他語氣感慨,說著,笑著。
葉霓側(cè)頭看他,從他的神色間,終于看出了一種真切,一種準備推心置腹的真實。
“知道今晚為什么我?guī)莻€……”他抬起左手比在半空。
“那個模特?”葉霓說。
林赫笑了下,“我十七歲的時候,第一堂營銷課,就是看他們教女導購,如何通過身體的距離,和男客人迅速拉近心里距離,試領帶的時候……”他看向葉霓,“你知道那個吧,靠近一點,會令人放下心里防線,最好是能幫對方戴上。像女朋友的距離和動作。”
葉霓點頭。
林赫說,“所以我從來都知道,職場上的女人,身體是一種本錢,身體靠的越近,也許心思算計的越深。連身體都可以充當優(yōu)勢的人,縱然是做合作伙伴,我也不想要。”
葉霓低頭說,“原來是這樣……”
風有些大,林赫抬手,豎起自己的西裝領子,看著葉霓說,“今晚給你說這些,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葉霓聲音清澈,“你想說,現(xiàn)在才看上了我的人品,愿意真的和我合作,而不是違心的,縱然簽約,也只讓我一個人自生自滅。”
林赫站直了,轉(zhuǎn)身看著她,這樣他有些高,他低側(cè)頭,看她的表情,“這樣說太難聽了些。雖然是事實。生氣嗎?”
葉霓低著頭搖頭,當然傷心是有一點,可這世上,不是誰都是她爸,要無條件護著她,“我理解的。”
林赫一瞬不瞬盯著她,橋上燈光足夠,他可以看清她臉上的黯然,會傷心是一定的,幾次三番的試探,并不真心的相助,他和她,是萍水相逢,她不令他折服,他無法交付自己的信任。
信,就是信。
不信,他也沒辦法。
他側(cè)身,又靠在葉霓身邊,和她同一方向,她看著自己的衣服,他看著前方慢慢說,“你公司明天開業(yè),我讓財務給你們公司打了一筆款子,五百萬。”
葉霓猛然抬頭看向他。
林赫看著他之前的方向說,“不用感激我,這筆錢是借給你的,算是之前的考驗你都過關了的獎勵,沒錢寸步難行,特別是這行,我馬上要去外地,我真怕我走了,你又干出什么驚世駭俗的事情來。”
葉霓說不出話來,這次是真的感激,他知道她公司沒有錢,也知道她后面會掙錢,這樣的借款,是真正量力而為,令她不為難的雪中送炭。
就聽林赫又說,“你那律師太奸了,還想騙我給你送車,你有錢,自己想買什么買什么。”說道這里,他看向葉霓,“還有你這裙子,也該換換了,我和你說實話,我從來不會注意女人的衣服,你這真是自我形象定位成功了。我一閉眼,就能看到你穿里面那條黑色裙子的樣子。”
“真的?”葉霓抬手按向風衣領口,“明明我都改良了,每次加個胸花,多個披肩什么的。”
林赫說,“我和你,都是會抹去現(xiàn)象看本質(zhì)的人。就像你的身高,不管你穿多高的鞋,我也知道你多高。”
“你為什么總說我個子低?”葉霓心情大好,就愿意和他聊天。
林赫說,“這樣比較有優(yōu)越感,我發(fā)現(xiàn)除了身高,其它方面很難超越你。”
“你可以和我比銀行數(shù)字的。”葉霓提醒他。
林赫卻看她一眼說,“我的身家怎么可能隨便告訴你。那是商業(yè)秘密。——不過我可以透露一點......你有了500萬可比我有錢。我們公司都是負債。”
葉霓手背擋住嘴笑起來。覺得這一刻開始,倆人之間有了真正溫馨的默契,這默契貼心而愜意,令她終于不再覺得形單影只。風都暖了。
林赫說,“不要笑,十月份,要是樓盤成功了,這五百萬從賬上扣,要是樓盤沒人要,你想想連本帶利怎么給我還賬吧。”
葉霓說,“不是要利息嗎?”
林赫偏頭看了她一眼,看她的頭發(fā)吹到了臉上,低頭笑了笑說,“利息以后再說,或者算了,當你少輛車的補償。”
“什么少輛車?”葉霓挪了下問他。
林赫看著遠處說,“胡曉非本來和我商量好,一人送你一輛車,后來我想,憑什么讓你的律師落我的人情,我這樣給你錢,等于提前給了你分紅,你只用感激我一個人。”他說的理直氣壯,“但是胡曉非,你今晚得罪了他,那車,他一準明天不送了。”
葉霓笑,“我有錢,才不用他送呢。”
林赫嗯了一聲,心里想,紅薯粉條真好用,他的搭檔,開著胡曉非送的車,那叫什么事。
不過……
他忽然問葉霓,“不過……你那個男朋友到底是怎么回事?”無論怎么看,那人都不會是葉霓喜歡的類型。一定有什么原因。
葉霓看著他不說話。
林赫說,“別誤會,我就是不想以后有人說三道四,你知道,人性都現(xiàn)實。”他的聲音漸漸多了絲鄭重,“現(xiàn)在你拿地,這破地方你是花了三倍的價錢拿到的,可是以后……如果這地方人多了,地價不同了,人就會說,你今天,是沾了大便宜。這是人性。我不想別人以后在這事上誤會你。”
葉霓笑起來,真心感激他說出這樣的話,她想了想說,“他是我一個想要同干共苦的好朋友!”
“不止可以共苦,也可以同甘。是說自己不會后悔的意思嗎?”林赫重復了一遍她的話。
葉霓小聲說,“我失憶之后,不記得他了。……我對不起他。”她的聲音很小,隨著風,一下就沒了,也不知道林赫有沒有聽清。
過了許久,才見林赫站直了,轉(zhuǎn)身對她伸出手,“走吧,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