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那里嘴里喝著冰涼的果汁,看著對面坐著的好像是被雷劈過一樣的王永富,不知道為什么,我腦海里浮現出來的那個人就只有他。
也許,就如同他自己說的那樣,楊大羊死后,他就接替了楊大羊的那個位置,雖說他平時總是喜歡和我作對,但是我心里比誰都清楚,他一直都是對我好的。
直到我再一次抬起頭,對面坐著的王永富,不知什么時候從剛剛我說的那句話里清醒了過來,正紅著眼睛,眉頭緊縮的看著我,他這樣的目光看的我手心都開始冒汗。
他就這樣死死地盯著我,良久才開口“所以,你就想這么走了?牧容辰你追了這么久,就這么不要了?”
我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此時此刻手心里的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指甲刺入流出來的血水。
“不要了,我...要不起了。”
“那你跟我去美國,我們去治療。”
他的這一句話,就這樣脫口而出,就好像只要說出口,只要我去了美國我的病就會好了一樣。
“沒用的,你也知道的,楊大羊那么惜命的一個人,如果能治好,他早就治了,就不會走到最后一步了。”
我的話音剛落,頭頂上方一道陰影壓過,緊接著‘啪’的一聲,我的右臉挨了一記耳刮子。
“所以楊小羊,你這是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看著你死嗎!!你的心怎么就能那么的狠,你根本就不是不要牧容辰了,你就是想死了。”
我揉了揉自己被打的發木的右臉,什么都沒說,或者說是要說些什么呢,實在是太累了,怎么才能活下去我已經不在乎了。
之后是兩個人良久的沉默,再過了一會兒是王永富隱忍的啜泣聲,我不可思議的抬頭看向他。他看見我正看著他,也就不在隱忍了。
四周聚集了好多好奇的目光“看什么看!!沒見過老爺們哭啊!!!”
我就這樣陪著他,直到我杯子里的果汁喝完了,他才紅著眼睛停了下來,惡狠狠的看著我“楊小羊,我他+媽+的這輩子就是欠了你的。”
聽到他這么說我終于舒心的笑了笑,因為我知道他肯這么說,就意味著他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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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霧氣朦朧的車窗外,我好像好久都沒有起的這么早了,上一次是結婚的時候吧,興奮的一晚上都沒睡,天一亮就起身開始收拾了。
想想當時自己的嘴巴都能咧到耳朵后面,那個時候自己這副模樣,是不是在牧容辰的眼里已經是傻得冒泡了。
想到牧容辰,本就已經麻木的心又開始抽痛了起來,我終究無法+像我自己所表現出來的那樣無所謂,我甚至連回去收拾行李的勇氣都沒有。
整個晚上手機開了關,關了開的反反復復好多次,腦袋里一直在想,牧容辰會不會知道我已經知道了這一切,他如果知道了又會有什么反應。
而我終究還是將自己看的太重要了,自從昨天到現在手機除了催費的短信之外,十分的安靜。
最后看了眼陪伴了我多年的手機,然后再無留戀的扔向窗外。
就這樣吧,我想,這座城市沒什么在值得我留戀的了,只是除了一個人,我還沒有勇氣和她道別。
“你真的不和賴曉云說一聲嗎,以那個人的脾氣,你估計會....”
王永富的話就這樣說到了一半,我知道他的后半句是什么,他想說的是,我會死的很慘。
我就是在知道了她找過去,我估計也死了,才沒道別就走的。
只是沒想到,在房間里我們兩個躺在床+上有說有笑的回憶過去,那竟然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了。
“不用了,開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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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此行的目的地,是麗江。這當然是我一個人定的目的地,因為我總是覺得如果這輩子在死之前沒去過麗江還是很遺憾的。
為了能不引人耳目,還有能帶更多的東西,我和王永富商量過后,決定還是開車去,嗯,面包車。
就這樣走走停停的,我們花了一個禮拜的時間才到了麗江,那個無數人向往的小鎮。
王永富在某個時候還是靠的住的,他七拐八拐的來到一個十分精致的宅子前,他轉過頭看向我“給你買的,喜歡嗎?”
我看著面前這個宅子,心里更多的是感動,一個晚上而已,他就已經連住的地方都準備好了。
我轉過頭看向他,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開口說著。“謝謝,我很喜歡。”
這一聲謝謝包含了太多的感情,謝謝他愿意就這樣與外界失去聯系和我來到這里,謝謝他一路上的貼心照顧,我甚至看到了他笨拙的翻看著筆記。
更要謝謝的是,他愿意陪我度過這生命中的最后一段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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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小鎮的生活還是很舒服的,沒有大城市的喧鬧,夜晚的五光十色,能讓人真正的平靜下來。我和王永富,都沒帶什么高科技產品,只帶了一些生活必需品。
活了二十多年,也就是在這兒的那么幾天生活是有規律的,晚上很早就睡了,早上很早就起了,會跟隔壁的老太太一起有說有笑的將這個小鎮逛一圈。
我們住的地方是一個麗江比較偏的小鎮,不大,平時也沒什么游客,我用了幾天就和這里的老太太們打成一片。
她們好像很久沒有見到我這樣的外地人了,對我和王永富倒是十分熱情,尤其是王永富,當他們知道我們是姐弟關系后,看王永富的眼神就更是別有心意了。
來之前我和王永富還很愁來到這里,每天要吃些什么,現在這些事完全都不用擔心,今天這家施舍些,明天那家施舍些,飯做上的菜都是不錯的。當然,像我和王永富這樣五谷不分的人是不可能會做菜的,而在這種時候,王永富功能的強大性就體現了出來,這廝不知什么時候拐達了一個小廚娘回來,當然不是那種拐達,據他自己說還是很純潔的,目前兩個人手都沒拉。
我對此抱有強烈的質疑,難道兩個人是對山歌好上的?
總而言之,這就是我來到這里的生活,大概每一天都會很忙碌,和那些老太太驢唇不對馬嘴的也能老好長時間。
我每天都很忙,忙的我已經有好久沒有想過他了,真的是有好久了。
可能是因為周圍的環境,讓我的心境平穩了下來,當我試著嘗試著回憶起這些事的時候,我發現,那種恨意與不甘也沒那么強烈了,或許也可能是因為我快要死了。
我的好日子并沒有過去多久,病情的惡化程度來的就如同洶涌而來的海嘯,一發而不可收拾。我一頭扎進隔壁王老太太的院子里,昏睡了兩天,才漸漸清醒。
而這只不過是一個最后階段的序曲罷了,我開始整日的昏迷,清醒的時候很少,即使清醒之后眼前也只是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什么。
清醒的時候每一分鐘都很難熬,我也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楊大羊選擇了安樂死,因為真的是很痛苦,但是相反的我的內心卻異常的平靜。
現在只要是我清醒了就會回想起我以前的日子,有的時候只會是在心里面想,但大多數時候,我都會緊緊地握住那只抓著我的手,沒頭沒尾的說著。
我大都想起的都是大學的日子,大概那是我能想起的最美好的記憶了,那個時候疼我的楊大羊還在,每天的時間大部分都在牧容辰身邊打轉,或者是和王永富插科打諢。
現在想想我真是懷念那個時候的日子,雖然牧容辰討厭我,但也僅僅只是討厭而已,沒有如今眼里面滿滿的厭惡,與憎恨。
“那個時候我每天都和你混在一起,起初你也只不過是對那個混蛋感興趣而已,你到底是什么時候喜歡上他的。”
我自顧自的說了好久,王永富才出聲打斷我,咬牙切齒的問出這一句,如果我現在的眼睛如果能看見的話,我抬頭就會看見他那張十分猙獰的面容。
我停頓了一下,仔細的想了想,卻發現明明以前想起來十分模糊的畫面,現在卻異常的清晰。
我喜歡他,并不是因為他出色的外表,也不是因為他的才華,而是我在他身上所看的我一直都向往的東西。
那個時候我每天都跟在他的身后,他每天都在忙碌,不是在自習室上自習就是去外面打工,每天都要打好多份工,到很晚很晚。我以為他家境不好,但是每天跟在他身后也知道他那個脾氣,是不可能要我給他的錢的,于是我找到了學校,辦了一個和他專業有關的比賽,第一名的獎金十分的豐厚。
第一名就像是我想的一樣,是他,我以為他會高興的將錢拿回家,或是存到銀行里,畢竟這是他打的那幾份工一年加起來也不會有這么多的錢。
只是他急匆匆的打了一個電話,然后就七拐八拐的來到了一個我們學校十分隱蔽的一個小樹林里,我一直跟在后面,當我調整好十分有利的位置后,抬頭發現,他把一個女子緊緊的抱在懷里,這個女的我認得,是他們系出了名的才女。
我聽見他說“你看,什么事都有我呢,我已經賺夠你的學費了,你不用退學了。”
他說“沒關系的,不管你是什么樣的家境,我都喜歡你,我喜歡的只是你這個人。”
他說“苦點累點都沒關系,只要你別離開我。”
我想大概就是這個時候喜歡上的他,是在他向別人表白的時候,那個時候我才真正的明白,原來錢并不能買來一切,至少不會買來一個人,他會對你說,即使你一無所有我還是會喜歡你。
我不知道我這個故事講了多久,幾天,或是幾個禮拜,因為我講著講著就會昏睡過去,然后清醒了再接著講。
我也不知道王永富有沒有聽到這個故事的完整版,最后我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之后的日子都是混混沌沌的,每天清醒的時間大概也只有一兩個小時,而我充分的利用這一兩個小時來想一些我還能想起來的關于他的事。
我再次清醒,已經記不得何年何日,而這一次的清醒是真的清醒,眼前也不再一片漆黑,沒有眩暈感,異常的清爽。
我甚至能夠自己起身半靠在床頭。
我聽見聲音,轉過頭去看見那一直都光鮮亮麗的王永富,此時此刻紅腫著眼睛,衣衫凌+亂的走了進來。
他顯然也看到了,我被他盯得發毛,不知哪根神經沒搭對,咧嘴沖他一樂。只是沒想到事到如今我的笑容沖擊力如此之大,他手里端著的碗應笑而落。
還沒等我開口,他就撲了上來,抱著我痛哭,我伸出手一下一下的拍著他的后背,因為我除了這種方式再也想不到別的什么來安慰他了。
因為即使是他這么沒有常識的人也知道,我這次清醒意味著什么。
終于,到了這一天。
王永富在我的懷里哭了一會兒才抬起了頭,他紅著眼睛看著我,嘴巴顫了顫,試了好幾次都沒發出聲音,最后他吸了一口氣開口說著。“你....昏迷的那幾天,牧容辰給我打了好多通電話來找你,都被我給拒絕了,如今,你要不要打給他?”
我看著王永富手中的電話,一直盯著它看,我已經沒有力氣去想他身上怎么會有電話,我全部的力氣都用來去想該不該打過去。
最終,我還是拿起了電話,費力的撥了過去,放在耳邊。我想即使是死前聽聽他的聲音也好。
電話馬上就被接通,電話那端的低氣壓,即使是在這邊的我都已經感覺到了,我第一次聽見他那么狠厲的聲音,透著刺骨的冰冷。
他說“王永富,你最好馬上告訴我,你們在哪里,否則你的公司我全部都給你毀了。”
聽到久違的聲音,我的心砰砰的開始跳了起來,呼吸開始急促,原來我是如此想念這個聲音,原來我是如此的想念他。
電話那端的人好像察覺到了什么,聲音變得急促“楊小羊,是你對不對?”
“你這個混蛋!!你他+媽+的到底現在在哪!!!!”聲音大的,震得我耳朵都疼了,只是我再沒了力氣舉著電話,我停頓了能有一秒,然后掛斷了電話。
“晚了,牧容辰。晚了。”我輕聲說著。突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開始遺憾了起來,我覺得我還有好多事情沒做,我沒為他親手做過一頓飯,沒為他洗過一件衣服,可是終究還是晚了。
他剛剛的那一吼,好像是消耗掉了我所有的力氣,我在沒力氣這樣坐著。我重新躺回了床+上。
我的意識開始模糊,覺得身體開始飄了起來,我突然腦海里面浮現出不知道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話。
世事如書,我偏愛你這一句,愿做個逗號,呆在你的腳邊。但你有你自己的朗讀者,而我只是個擺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