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片刻，士巴拿就返回來，低聲對霍東峻說道：“保安員話確實有人來這裡，登記的姓名叫韋建邦，33歲，我已經打了電話給堂口，讓他們查查福升聯有冇叫阿邦的。”

禍不及家人這句話越來越被江湖人無視，霍東峻也不敢肯定這次來貿然開口的韋建邦是不是對頭派來的人，不過很大可能不會是，因爲就算是探路，也不可能露面，最多也就是像當初自己做掉神仙湯那樣，在附近布眼線。

霍東峻拿起電話，撥給了雜誌社的樑家榮，現在的樑家榮和黎恩已經配上了移動電話，樑家榮更是已經在九龍塘租了一棟獨立屋。霍東峻電話撥過去的時候，樑家榮正在別墅附近的報紙攤和老闆詢問銷量，接通電話聽到霍東峻的聲音，遲疑了一下，他已經知道霍東峻的社團背景，只是還沒有和對方說破：“峻少？”

“報刊雜誌這個圈子有沒有韋建邦這個人？”霍東峻目光沉沉地盯著餐桌上的蒸黃魚，開門見山地問道。

“韋建邦？《天天日報》掛名董事，董天就高薪挖來的人才，比總編招鴻鈞更得董天就的看重，峻少點會問起這個人？”樑家榮聽到韋建邦的名字有些奇怪。

“他來到鑽石山，想讓我老媽一千萬把雜誌社賣給他，一千萬現金。”霍東峻聽到樑家榮的答覆，心裡鬆了一口氣，只要和社團糾紛沒關係就最好，至於商業上的問題，至少不用擔心自己老媽的安全。

“不會吧？又來？那傢伙出了名的報壇賭徒，和《明報》前老總樑小中並稱報壇怪傑，不過區別就是樑小中是憑手裡一支筆賺下家業，將《中文星報》從幾千份的銷量寫到了十三萬份的誇張數量，而韋建邦則是賭，選定一個報館，就如同押寶一樣，只管下注。他最犀利的就是管理，不然董天就也不會出高薪請他來擔任董事，又給了他5%的股份，《天天日報》現在幾個總監或者主任，尹志偉，林國光，鄧光傑，就全部是他從新人調教出來的，現在個個獨當一面，天天三劍客。他冇道理會去見伯母的，也應該知道不用說一千萬，五千萬雜誌社也不會賣掉。對了，新雜誌社已經查清楚，《天天日報》老總招鴻鈞是幕後發起人，林國光，韓國森，何偉業三人主持，這個韋建邦應該也知道新雜誌社成立的事。”樑家榮站在報攤旁說出了韋建邦的來歷。

“多謝，我知道了，有事再打給你。”霍東峻說了聲謝謝就掛斷了電話。

韋建邦這次來絕對不是來收購雜誌社，而是應該感覺到了妙麗集團財政出現了問題，甚至可能從黃永仁或者董天就那裡得到消息，自己打算收購《天天日報》的母公司，天天國際有限公司，這次來，應該是想見自己。

霍東峻不清楚韋建邦的身份，但是從樑家榮剛纔簡單的描述中已經清楚勾勒出一個形象，連前世真正的香港第一本鹹溼雜誌創始人林國光都是被韋建邦調教出來的，可想而知對方的眼光和能力。

隨意吃了幾口飯，霍東峻站起身去了客廳，用電話打給了刀仔豪：“豪哥，在哪裡？一起食飯？”

“已經吃過，在堂口，和陳豪、文迪在玩大老二，已經輸了七百多塊，他們兩個擺明當我善財童子。”刀仔豪的聲音很平靜，哪怕說起輸錢，也聽不出波動。

“方不方便聊幾句？”

“講嘍。”刀仔豪在電話那頭叫了一聲馬尾，想來是讓馬尾接替自己，走出來和霍東峻通電話。

“福升聯的楊勇，什麼來頭，怎麼阿公聽到這個名字我感覺他很緊張？”霍東峻點了一支香菸，問道。

“當然緊張，楊勇是瘋的。”

從刀仔豪的電話中，霍東峻才知道這次黑星，或者說福升聯幫自己找了一個什麼樣的對手。

楊勇是白頭佬的頭馬，白頭佬四十歲的時候才收下的楊勇，那時候的白頭佬還只是福升聯黃大仙區的扎fit人，在福升聯各個堂口中排名靠後，而阿勇那時候則是尖沙咀蘇龍拳館的招牌，二十歲時已經拿下兩條金腰帶，連館主蘇龍都稱讚楊勇打拳夠兇狠，人又聰明。

不知道什麼原因，楊勇居然好好的拳手不當，轉而跟了不起眼的白頭佬，這件事到現在大家都不明，楊勇當時好多字頭爭搶，和聯勝，新記，號碼幫，新四大都開口過，等楊勇跟了白頭佬，跌破一羣人的眼鏡。

成了江湖人的楊勇最初的一年，將白頭佬在黃大仙的地盤擴大一倍，除了幾個大字頭，其他小字頭的地盤都被他吞併，每次曬馬都衝鋒在前，爲人義氣又肯爲兄弟出頭，很快就成了白頭佬的得力頭馬，福升聯好多小弟都同門過檔，寧可放棄油尖旺的油水，都要去黃大仙拜楊勇。

雞毛鴨血四個人就是那時候跟的楊勇，個個在外面都有未竟的恩怨，全部都是楊勇出面擺平，闖禍最大的是爆江龍，楊勇爲了撐他，一刀捅穿了小腹，捂著流出的腸子和對方的大佬乾掉一碗和頭酒。

白頭佬的地盤大了之後，當然垂涎油尖旺，又是楊勇出頭，和號碼幫孝字頭當時油麻地的大佬渣打曬馬，兩個堂口開戰，楊勇五六百人居然打掉了渣打，佔了渣打的場。

那一戰也是楊勇成名一戰，渣打是號碼幫的紅棍，楊勇三拳就打死了渣打，楊勇的雙花紅棍名頭從那一戰之後就被叫響。

爲白頭佬打下油麻地的地盤之後，白頭佬在福升聯地位大漲，開始爭坐館的位置，雖然對頭死得不明不白，但是所有人都清楚，一定是楊勇做的，因爲對方是被人用拳頭一拳拳活活打死。

白頭佬做了福升聯坐館，楊勇就變得乖戾，動輒就闖禍打人，除了白頭佬的話，其他人哪怕是福升聯叔伯的話都視作耳邊風。有位福升聯叔伯指責了楊勇幾句，楊勇只是笑笑，結果當晚那名叔伯全家都消失不見，連菲傭都一同消失，江湖上說這些人都是被楊勇活埋掉。有個堂口的扎fit人不過開玩笑說了一句挑你老母，結果那人的老母被楊勇送去了九龍城，那名大佬自己也出現在九龍城的鬥狗場，變成了食物……這些事之後，當時的福升聯其他幾大堂口讓白頭佬動家法，白頭佬頂住壓力，將楊勇送去了荷蘭，讓出一些自己的地盤給社團其他大佬，這才壓了下去。楊勇走之後，雞毛鴨血四個人本來是準備一同去荷蘭，後來不知爲何被楊勇留下來，卻又都離開福升聯。

霍東峻把已經燒盡的菸蒂捻滅，吐了口氣，這傢伙比癲九還要難纏，癲九難纏在於他個人，可是這個楊勇不僅自己能打，手下還有一票手足。真要是動起手來，眼下觀塘堂口陳東還未出來，除了刀仔豪，算自己在內的其他人講單挑都未必能鬥得過楊勇。蘇龍拳館的金腰帶不是那種國際比賽，而是地下拳賽的金腰帶，黑市拳十七連勝的陳東可能是自己堂口唯一能和楊勇打一場的人。

……

“阿勇呢？”白頭佬進了包廂，其他福升聯的各個大佬都起身打招呼，白頭佬掃了一眼桌位，出聲問道。

史姑娘搖搖頭：“一直就冇見他出現。”

白頭佬皺皺眉：“接他的小弟現在在哪？”

“小弟就還在，不過車被阿勇揸走，他被趕下來自己坐計程車返來。”史姑娘有些怨氣地說道。

“今天社團爲他接風，所有堂口大佬都在，他居然放鴿子？有冇把這些叔伯放在眼裡？找他出來！兩年不見，仲是那個屌樣！懶懶散散！”白頭佬臉上掛著怒容叫道。

“消消氣啦大佬，阿勇若不是這樣，又點會被人叫懶哥，就是因爲他懶嘛！”史姑娘湊到白頭佬身前，幫白頭佬倒了一杯茶：“喝杯茶，我再去叫人找找看。”

白頭佬將小小的茶盅舉起來一飲而盡，深吸了口氣：“食飯，不用等他！”

……

在一處大排檔，楊勇要了一份叉燒飯，慢條斯理地吃著，臉上始終帶著笑。

大排檔的老闆見食飯的人不多，特意多送了楊勇一份湯，擦著油乎乎的手對楊勇問道：

“靚仔，現在很少年輕人像你一樣，中意食路邊攤啦，大多都是去冰室，要不就是茶餐廳，顯得有面子，生意越來越難做。”

楊勇將一塊叉燒放進嘴裡：“好久冇食大排檔，我留學剛剛歸來呀，在外面兩年，每天都在想香港的味道。”

老闆撇撇嘴：“留學，你要是留學我就是英國皇室御廚，留學的人哪裡食得慣路邊攤，你不要開阿叔玩笑。”

他剛說完，街道上已經響起了跑車的轟鳴聲，三輛造型不同的跑車風一樣捲來，在大排檔前甩尾停下，嚇得老闆目瞪口呆，旁邊的楊勇對老闆說道：“唔用擔心，我的兄弟來爲我付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