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東峻開著貨車回到觀塘時，已經過了十二點，雖然是除夕，可是觀塘仍然是往常那副樣子，除了路燈，幾乎沒有光亮，更何況暴雨還在下，連那些喜歡在街上游蕩不回家的爛仔和太妹都不見。

車剛停在拳館外，林智慧已經拉開了拳館的門，那身被淋溼的衣服都沒換，望向那輛讓他心驚膽戰的魚車。

霍東峻跳下車，左右看看，從後面的水池裡拎起兩個在警方信息中已經被劫匪帶離香港的運鈔箱，走了進來。

等霍東峻一進門，林智慧就將拳館的大門鎖死，接過霍東峻手裡的一個箱子，搖搖晃晃地朝裡面提去。

黎劍青正蹲在臥室旁的爐竈前煮著細蓉，看到霍東峻進來，叼著一根菸的他看看兩個箱子，起身撩開了臥室的門：

“放牀下，然後出來吃除夕細蓉。”

霍東峻朝黎劍青笑笑，沒說話，和林智慧兩人將運鈔箱推入臥室黎劍青的牀下，這才走出來說道：

“師傅，細蓉裡應該多放……”

“啪！”黎劍青一記耳光抽在了霍東峻的臉上，將霍東峻的話打斷。

“你知不知你在做什麼？”黎劍青叼著煙，望著霍東峻說道。

霍東峻揉揉臉，看著黎劍青笑笑：“搵錢嘍。”

“搵錢？你以爲你做得天衣無縫，黑了劫匪，又報信給警方，讓他們親眼看著五個劫匪揹著旅行包離港，所有人都以爲錢是劫匪的，你有沒有想過，那幫劫匪只要在大陸收到香港警方的消息，就會想到你有問題，他們隨時回來找你，內地敢賭命來香港闖的人，都是冇人性的，殺你全家呀！你是不是希望你老母下去陪你一起賣鹹鴨蛋啊！”黎劍青語氣嚴厲地教訓著霍東峻，林智慧過來時和他說起這件事時，這個當年在江湖上打出威名赫赫的汗巾青哥都雙手發冷，自己這個徒弟真是膽大包天，惹警察，截鉅款，坑劫匪，哪一條出了差錯，都會會走投無路的絕境。

“他們不會返來啦，我去九龍塘後，讓智慧買旅行包的時候給新記的牛雄打了電話，告訴他今晚可能有人帶著一億四千萬日幣離港去深圳，新記也走私，在香港劫運鈔車他們未必敢，但是在深圳碼頭黑吃黑，他們一定有膽做，一億四千萬日幣的數目開出來，四百多萬港幣，別說新記走私的羅文，就算號碼幫的坐館鄧七都會動心，我看那五個人未必能活著回深圳，再能打，新記走私的大飛撞過去，那條小艇一定會沉，在水裡面，幾個新記的老水鬼就能滅口啦。不過牛哥可能會失望，因爲四個旅行包裡都是食物，他沒聽過智慧的聲音，不知道誰給他打的電話，惱火都冇處發。”霍東峻掏出打火機，幫師傅的煙點燃：“就算他們命大，沒有死，再來找我好了，幾個月之後，誰能知道會發生什麼？四百多萬港幣，如果能平平安安冇風險就落袋，這個世界哪裡還用人搏命去拼？”

黎劍青吸了口煙，沉默半晌纔開口：“洗手，過來吃細蓉。”

霍東峻和林智慧兩個人進了衛生間，霍東峻擰開水喉洗著手，對旁邊正脫掉溼衣服的林智慧說道：

“黑仔和那個靚妹怎麼樣？那個叫關秀媚的，怎麼會出現在那裡？我都沒看清，差點讓陳豪殺了她。”

林智慧甩掉上衣，用毛巾擦著溼漉漉的頭髮說道：

“送去雞寮老五的診所，叫阿May的冇事，腰部貼著衣服穿了一層皮，到車上時血已經自己就止住，倒是黑仔就衰了，血流了好多，老五說晚些去就只能送醫院。那女人醒來後受了驚嚇，一直抓著枕頭叫你名字，你動手時，我看你的眼神，以爲你真的要殺了她，差點忍不住開口。”

“要是神仙湯的馬子或者情人，我一定會殺，不過看她下樓時手腳的痕跡，一定是被綁來的，搞不好還是因爲我的原因，這麼可憐，還是屋邨的女孩，殺了她那不是就真的冇人性？受驚嚇是一定的，她一刀將神仙湯開膛，不止她，我看到神仙湯那堆花花綠綠的器官都反胃，何況個女。”霍東峻甩了甩手上的水跡，轉身拿過條毛巾說道。

“峻哥，我想不清楚，爲什麼會突然去招惹劫匪？做雜誌社，以你的頭腦，一樣能搵到錢，何苦擔風險拿命去搏？四百萬，按你的想法，雜誌社兩三個月就賺來啦？”林智慧走到水喉前，撩起水洗臉。

“我腦袋發熱行不行啊？過兩個月，想辦法帶去澳門賭場洗掉，我估計雜誌社到時候也能有兩百萬的現金，到時候加在一起，註冊個房產公司，收房炒樓。”霍東峻語氣肯定地說道：“現在雖然房價還在落，但是我猜要不了多久，一定會有富豪開始炒樓，現在拿錢進場，能跟在後面喝些湯，雜誌社是要做的，但是比雜誌社更暴利的行當，我要是有了將近千萬的入場券，當然願意進去搵一筆嘍？這個社會不是人吃人，是錢吃人，你一睜開眼，所有事都要錢，你要努力做事，爲了一個錢字，不做事，又冇錢，就像邦哥那樣，自然就等著被吃啦？是我逼他頂罪咩？是錢。我送那幾個大陸仔十幾萬，難道是看他們長得帥能打嗎？當然是爲那四百多萬，無數人一輩子賺不到的錢。你以爲開雜誌就一直開雜誌？一年一千多萬的生意很大麼？”

“黑星那裡怎麼辦？”林智慧換了話題。

“明早起牀去給老頂拜年，恭喜他財源廣進嘛，順便拿神仙湯給他當新年禮物。”霍東峻把毛巾扔回去，對林智慧說道：“出去吃東西，然後回家早點休息。明天我找你，一起去老五探黑仔和靚女。”

……

在拳館吃過夜宵，霍東峻將車開回屋邨海鮮店的門口，鑰匙就扔在座位下，金姨的車，連偷車賊都冇興趣，鑰匙有時連她自己都不拔。

回到家時，自己老媽嵐姐已經睡沉，霍東峻脫掉衣服睡覺。

等第二天睜眼時，嵐姐已經做完早餐去工廠做工，工廠是沒有春節假的，而且嵐姐一直都不相信霍東峻的雜誌社能搵到錢，所以仍然每天都去上班，對此霍東峻也無話可說，手裡現在的錢也不能孝敬嵐姐，所以只能等雜誌上軌道之後再說。

起牀後，霍東峻換好衣服，坐小巴過海去了灣仔的樂富酒樓，今天春節，黑星這種老江湖最重傳統，一定早早地坐在酒樓等著人去上門拜年。

到了樂富酒樓時纔不過八點多鐘，不過霍東峻就已經看到酒樓外站了不少古惑仔，足有上百個，一個個叼著煙，眼神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四周，人人手裡還都拿著個紅封，不用說，一定是其他的大佬過來拜年，帶得力的小弟見黑星。

霍東峻下車付過錢，剛轉身，酒樓大門裡已經走出一個人，朝他叫道：

“阿峻！來這麼晚！所有大佬都等你呀！”

霍東峻看過去，是豹頭的頭馬吉祥，此時吉祥的臉上掛著得意笑容，走過來摟著霍東峻的肩膀說道：

“昨晚阿公被電話吵醒，和安豐的坐館火油打過來的，話神仙湯和阿杰被人做掉，幾個小弟打斷手腳扔進翠屏街，老頂一猜就是你啦，所以再沒閤眼，叫我大佬過來陪他聽戲，一直等你到現在！”

酒樓兩側的古惑仔都朝著吉祥打招呼，吉祥隨意擺擺手，理都不理，摟著霍東峻進酒樓上了二樓的天人閣。

阿武仍然好像機器人一樣守在二樓樓梯口，不過這次沒有攔霍東峻，讓開身體讓兩人過去，只是霍東峻經過他時，阿武側頭看了他一眼，眼裡閃過一絲驚訝，神仙湯的身手他自然是瞭解的，可是居然就被這個年輕人給掛了？聽黑星說，和安豐其他大佬去認屍時，說肚子被割開，兩隻眼睛被挖去，慘不忍睹。

霍東峻自然沒理會阿武的心理活動，吉祥推開門，天人閣裡此時沒有擺麻將桌，幾張木椅環形擺開，長樂的坐館黑星坐在正中，蛋撻文，木哥，豹頭叔，甚至還有三個霍東峻沒見過的長樂大佬，都坐在黑星兩側，陳東，刀仔豪還有幾個年輕人站在椅子背後，應該都是幾個大佬的得力心腹。

看到兩人進來，幾位大佬的視線都望了過來，陳東和刀仔豪還朝霍東峻豎了一下大拇指。

黑星把手裡的茶盞放下，朝霍東峻露出一個欣賞的笑容：“阿峻！好！有膽色！除夕之夜殺了神仙湯，仲有人替你頂罪，做得漂亮！不愧我長樂的人才！春節這麼多人拜年，你這份大禮我黑星收得最開心！”

看到霍東峻站在原地，聽到黑星的話纔開口：“最重要就是阿公開心，社團的事，做小的，義不容辭。今天春節，先祝阿公和各位叔伯萬事如意，恭喜發財！”

“好！不過拜年的紅封我就冇爲你準備，但是阿公應承過你，只要你掛了神仙湯，就借隊人給你，讓你接了神仙湯的地盤，今天外面那一百多人，都交給你，做場好戲給江湖睇！只要你在那五條街插旗，我開香堂，推你扎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