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升聯的小弟此時已經慌了手腳,黑洞洞的衝鋒槍槍口不時從自己眼前掠過,還能站在原地就已經算有膽色,此時斑豹已經掛掉,鴨仔是福升聯場中最有資格開口的人,他開口,福升聯小弟們讓出了美都的大門。
“謝謝,我懂規矩,不會這時候仗著短狗嚇人,我只帶兩個女人進去?!被魱|峻伸手拍了拍鴨仔的肩膀,朝著美都夜總會燈色斑斕的大門走去。
阮玉簫拖著從耀陽手裡帶來的慧玲,跟在霍東峻的身後。
霍東峻站在美都夜總會最後一個臺階時,側頭望向了遠處,陳東坐在豐田皇冠裡,閃了一下車燈,然後慢慢下車,後車門也同時打開,阿武從上面下來,朝著旁邊的小巷走去。
看到陳東下車,阮德爲也從商務車上下來,穿過街道,跟著陳東和阿武進了小巷。
霍東峻邁步進了美都夜總會,士巴拿站在賓利旁握緊了雙手。
鴨仔和阮玉簫並排跟在霍東峻身後,飛鷹舉著那顆已經拉掉保險的手雷走到美都夜總會的大門外,臉色囂張地站在門口,望著左右兩側的福升聯衆人,如同門神。
阮文海的眼睛從福升聯衆人的臉上一一掃過,又扭頭看過了明王的人,才把一直舉起的手槍放下,不過昆恩手裡的那柄衝鋒槍卻一直擡著槍口,隨時可能扣火。
明王看看身旁臉色有些難看的阿泰,語氣平穩地說道:“點樣?我話過,現在就是飛仔峻神經最緊張的時候,你想趁機搞事,和送死一樣,江湖事,終要有規有矩,你站在他這一邊,就做好答應他的事,收灣仔地盤落袋,其他的不用現在去想?!?
阿泰沉默不語,無論如何,他未想過飛仔峻會排出這樣一個場面。
“既然他動火器,又爲咩讓我們過來,不用我們也得啦?”阿泰吐了一口氣,仍然沒能想到這個問題,對自己的大佬問道。
明王笑笑:“我們,是站給差佬睇的,不然你以爲差佬爲咩會退出這條街?他不排出一個要決一死戰的陣勢,差佬不會因爲想要避免大規模械鬥而讓他進去小範圍解決這件事,早就直接拉他進警署?!?
看到阿泰低下頭不吭聲,明王望著美都夜總會門口握著手雷的飛鷹輕輕說道:“無論嘴上如何不屑,都要承認這一次他做的確實漂亮,長樂其他堂口未動,飛仔峻一個人一個堂口就打到這一步,已經足以名動江湖,這纔是真正的三及第人才呀。”
三及第人才,阿泰咬緊了牙齒,江湖上稱讚其他人,大多會用大底,人才,犀利,巴閉等等,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會夠格稱爲三及第人才。
至少阿泰的印象裡,明王贊過的屈指可數的三及第人才中,飛仔峻是最年輕的一個。
……
“邊個話女人落入飛仔峻的手裡,就一定會死?”霍東峻走到包廂外時,剛好聽到裡面爆江龍的話,開口說道。
說完,朝阮玉簫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包廂,阮玉簫推著女人撞開包廂的門,走了進去。
霍東峻又看看鴨仔,鴨仔也先一步進了包廂,霍東峻這才最後走了進來。
這間包廂是美都夜總會的豪華包廂,足夠十幾個人娛樂也不會感到狹窄,此時走進來,霍東峻看到除了剛剛進來的鴨仔和自己四人,整個包廂內此時的局勢很獨特。
師傅強站在東側,心腹阿成手裡用槍指著對面的爆江龍,西側的爆江龍只有自己,手裡的手槍卻指著白頭佬,而白頭佬和楊勇則隔著中間的茶幾,對坐在茶幾上。
“唔好意思,各位,我過來打聲招呼,這位小姐迷路,我發善心帶她過來,看看能不能找到她家人?!被魱|峻看看包廂內神色各異的衆人,微笑說道。
師傅強和阿成臉色變幻不定,看到鴨仔也隨著霍東峻進來,他們擔心外面自己的兩百人是否已經被人做掉。
爆江龍則望著被阮玉簫抓著頭髮的慧玲臉色激動,那張冷硬的臉上此時多了一種叫悲喜交加的表情,喜,是因爲兩年,自己再一次見到慧玲,悲,是因爲出現這個場合,慧玲很難再活著走出去。
自己大佬楊勇已經知道兩年前是因爲自己纔會讓佩雯出車禍,或者說,也許楊勇會放過自己,但是一定不會放過慧玲,不過爆江龍不打算說出真相,他寧可讓楊勇認爲是自己做的手腳,害死了佩雯。
白頭佬突然趁著爆江龍望向慧玲的瞬間起身,探手從爆江龍微微顫抖的手裡搶過了手槍!
從慧玲一出現,他的視線就一直落在爆江龍的身上,看到爆江龍一雙眼睛完全被慧玲吸引時,他決定冒險搏一次,有柄槍傍身,就算楊勇真的是雙花,也快不過子彈!
爆江龍手裡的手槍被白頭佬輕鬆奪過!
爆江龍反應過來時,手槍已經被白頭佬握在手裡,指向了他:“再動我打爆你的頭!”
爆江龍雙眼決絕神色一閃而過,可是那個嗚嗚出聲的女人卻讓他最終頹然退了回去。
白頭佬起身,表情兇狠的用槍口在爆江龍和楊勇身上不停梭巡,開口說道:“飛仔峻,雖然長樂同福升聯這次開戰,但是還是要多謝你,冇你帶這個女人出現,我點會有機會再起身!”
“不用客氣,楠叔?!被魱|峻微笑著站在靠近門的位置,開口說道:“冇想到楠叔老當益壯,動作真是,哇,行雲流水,佩服,佩服。”
說著話,霍東峻望向了楊勇,楊勇的表情一直未變過,一直怔怔地盯著前方的茶幾,臉色鐵青,帶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彪悍氣焰。
彷彿只要在這一刻有人靠近他或者觸怒他,哪怕就算有幾支短狗,他都會暴起噬人。
“你是不是也知道阿龍是白頭佬的人?”楊勇坐在沙發上,眼睛仍然盯著茶幾,出聲問道。
雖然沒有提名字,但是霍東峻知道這句話是他在問自己。
“是?!?
“我們反手盟誓過,你給我身邊人的消息,我讓給你中環,阿雞是你騙我?”楊勇語氣冰冷地說道。
霍東峻低頭點燃一支香菸,平靜開口:“我話過,我學過一個詞,叫做公平交易,你給我中環,我給你一個身邊人的消息,只是勇哥,你身邊除了雞腳黑,仲有這位當年的單挑王爆江龍,兩個人,一箇中環就只能換一個,我就給你一個嘍,冇拖冇欠。公平交易,更何況,勇哥同我的反手盟誓並不是真的作數,如果那晚我運氣不好,下去賣鹹蛋的就是我,大家各自掙命而已?!?
“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睏钣律眢w朝後面的沙發靠去,自己也點燃了一支香菸:“我學拳時,蘇龍常講這兩句話,那時我不明這兩句意思,現在好似明瞭一點?!?
說著話,楊勇自嘲地笑了起來:“我楊勇出嚟行,靠拳頭打出名頭,每一塊地盤,都有我的血淌在上面,從黃大仙到油尖旺,我用這一腔血一路打出雙花的名頭,大佬教做事,我就做,兄弟有人闖禍,我就扛,爲咩最後會大佬連同其他人奪走屬於我的地盤,仲連我的女人都不放過,而我的兄弟,頭馬,又一個個背叛我?卻冇人告我知,我做錯了咩事?”
白頭佬用槍指著楊勇叫道:“不用叫這麼慘!福升聯如今只剩一塊招牌,你想從我手裡奪走!除非我死呀!”
楊勇哈哈地笑了起來:“大佬,你真是威風,知道你死,我要這塊招牌也冇用,何必做姿態?”
白頭佬咬著牙齒手指搭上扳機,鴨仔張在手臂擋在了楊勇的身前:“勇哥用我擋子彈,你打空那個彈夾就是廢人,來呀!外面有三百人是勇哥的人,你做掉勇哥也走不出這道門!”
白頭佬不知是被鴨仔的話嚇到,還是下不定決心,手指搭在扳機上卻遲遲未扣動,楊勇任由鴨仔擋在面前,臉上掛著慵懶笑意,側頭望向霍東峻:
“是不是等我自己動手?”
“活路只有這一條?!被魱|峻回望著楊勇,他欣賞楊勇,楊勇是他江湖上遇到的最難纏的對手,聰明,而且你根本不知他在想什麼,哪怕局面危急,都能被他抓住機會,就像今晚,如果自己不是做了最壞的準備,根本進不來夜總會,進不來的結果,楊勇一定是福升聯新任坐館。
“我好奇怪,你居然冇提起讓我過檔。”楊勇笑容燦爛。
霍東峻卻收起了笑容,輕輕地說道:“如果我開口,就是我不自量力,也羞辱你楊勇雙花紅棍的名頭,你是福升聯唯一的雙花紅棍,也是最後一個?!?
“我不想再離開,死在香港也蠻好,活路不要也罷,我女人在下面等我很久,我本來還想過些年再去陪她,現在看,直接下去見她也不錯,鴨仔,我的人,我女人的弟弟,如果你信得過,我讓他過檔跟你?!睏钣骂^仰靠在沙發背上,望著天花板說道:
“我楊勇一輩子只跪過一次大佬,只收過四個兄弟,不想再去跪低第二次,因爲一條活路,我對你低頭,這顆頭低下去,以後仲擡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