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依心知,她要很配合才能打聽到更多的事。
伍娘神色複雜的幽幽一嘆:“他知道你是誰了?”
蘇依搖頭,這個真沒說過,低聲回道:“他只說自己叫幻千源,沒問過我。”
伍娘聽此似乎鬆了口氣,轉而正色:“依兒今日起把這事爛到肚子裡,誰也不許說,以後萬一再遇見源少爺,躲開走,聽乾孃的話,我絕不會害你!”
蘇依點頭應下,頗失落道:“這次純屬偶然,源少爺人很好,他都絲毫不介意我這一身粗衣步履的,他看見我受傷,就主動幫忙,別的依兒想都不敢想的,依兒自知配不上,乾孃別說了。”
“哎......”伍娘滿腹難言,伸手摸摸蘇依的秀髮,安撫道。
蘇依擡眼問伍娘:“那源少爺也是皇子嘍?”
“這......倒不是!”伍娘卻突然神色複雜,這是一些不該再重提的舊事,“依兒可知南疆皇族複姓南宮?”
蘇依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問道:“源少爺姓幻,既然是殿下的弟弟,不該也姓幻麼?”
“你記住,有些事最好不知道,尤其是宮廷的事,不知道不要問,知道也不要說。你只要知道,殿下官名南宮栩牧,是南疆的三王子,他的母親良妃出自幻家,源少爺是殿下在幻家的表親就是了。”
蘇依佯裝懵懂的恩一聲。提起筷子,暗藏心事道:“依兒都聽乾孃的就是,乾孃吃飯吧,我不問了。”
見蘇依這一副放心暗許的小女兒姿態,伍娘眼中卻更加擔憂,這種情竇初開的事,怎麼勸都阻不住的,而她偏偏又不能有力的說服她,那件事是尋良山莊死命的禁令。
伍娘剛提起筷子又停了下來,心事重重道:“自十年前良主子去世後。殿下在皇宮過得也很難捱,源少爺幻家帶了回去,說起來他們也都是苦命的孩子,這一別就是十年,今天好不容易重逢,卻......”
蘇依擡起頭,見伍孃的手仍微微輕顫,不由眉心微蹙,握住她的手。滿眼擔憂道:“乾孃,到底出了什麼事?你的手?”
伍娘苦笑一聲。開口:“你這丫頭啊,眼比賊都眼尖。這事告訴你也無妨,只是你還小,乾孃怕說出來嚇著你。”
蘇依臉色一白,難道幻千影真發火了?
她目光遲疑而神色堅決的說道:“依兒沒事,乾孃但說。這麼大的莊子,要什麼都不知道,想必很難活下去纔是,就像昨晚二孃。我們沒有招惹她,她卻那樣冷苛,依兒還要被幹娘護著,依兒心裡很難過......”
“你,”伍娘顯然沒料到蘇依這麼說,“二姐她雖然冷了些,本性其實不壞,依兒不要多想。”
蘇依雙眸微暗。沉默一會,又道:“不管怎麼說,既然幸得乾孃收留,我更該讓自己變強一些,這樣總有一天能保護乾孃。”她只想安安穩穩的生活,這個世界卻無時不刻提醒著她,弱肉強食纔是不變的定律。只有變強才能讓身邊的人活著,活得更好。
伍娘見蘇依心意已決。只連連嘆息道:“殿下住在九重笑顏樓,一般人不許進去。裡面都是殿下帶來的人,近午時劉管家讓我們姐妹幾個進去,當時一地的血,濺的到處是嚇得了我們幾個都不敢出丁點聲。”蘇依渾身一顫。
伍娘還在心有餘悸說著,緩了一緩,只聽她又說道:“聽說是,殿下本來是要跟夫人們一塊來的,結果聽到源少爺的信就連夜提早趕了來,到了莊子卻沒見到源少爺,衝下人發了一通火。源少爺回來後,不知怎麼,跟殿下吵了起來,殿下一氣之下殺了那幾個跟源少爺回來的隨從,源少爺也暈了過去。”
蘇依輕呼一身,緊張道:“那源少爺現在醒了沒?”她不想他因她的事跟那人鬧翻。
“不知道,我們清洗乾淨,劉管家就讓我們回來了,還告誡這事千萬不能外傳,這幾天我總覺的心神不寧,又好像回到十年前那個晚上......”伍娘緊皺著眉頭,低聲呢喃,似陷入沉思,眼中因回憶產生些許畏懼。
蘇依心思一動,又是十年前!
伍娘說著這,卻話題一轉:“還是不想了,明日殿下的夫人們就來了,難得殿下這麼多年終於娶了王妃,帶回來祭拜老主子也合禮數,明早還要吩咐她們再細緻打掃一遍那幾個園子。”
蘇依又是一愣,看來這半年發生的很多事,而她卻一無所知,有些好奇,便道:“王妃是哪家的,想必也是南疆有名的美人吧?”
伍娘卻搖搖頭:“說是東庭來和親的公主,王上許給了咱們殿下,在府裡挺挑的,說吃不慣咱這邊的飯,穿不慣這邊的衣的,殿下還專門找廚子裁縫的給她,劉管家特地讓三姐在廚房那邊都交代好,還真沒聽說殿下對哪個夫人這麼好過,應該是極喜歡的吧。依兒,依兒?”
蘇依回神,一臉迷茫的看著伍娘,她走神在感嘆她的命途多舛的爲君謀,七凝真是高看了她,還沒讓他愛上,就經歷了這麼多。
伍娘暗歎一聲女大不中留,這纔跟了她半月不到就開始思春,不禁又氣又怒道:“臭丫頭一會的功夫又想哪去了!真是,吃完了也早些睡吧。”
蘇依不明所以,哦一聲,目送伍娘起身回房,看著那肥碩的身板,心思卻上下翻飛,伍娘應該是知道很多的,從這一席話裡不難聽出,能得劉管家信任進入九重笑顏樓打掃那些血跡,十年前的也知道一些。
伍娘能說這些,蘇依心知那是對她的放心和信任,再多問,不但會讓人生疑,更甚於給伍娘帶來危險,知道這麼些的頂多就是劉管家和十個管事。
蘇依敲打著桌子,一句句推敲著伍孃的話,想從裡面得到儘可能多的信息,暗忖道:“伍娘稱良妃是老主子,還說十年前曾有過血腥的一幕,也是在十年前良妃死了,且她出自蛇隱幻家。而不久前東庭和南疆和親,他成了南疆的殿下,同時,幻千源從幻家回來。一個姓幻一個姓南宮,這裡面真是謎團重重呢。”
蘇依眉頭擰成結,也沒有理出頭緒,想到幻千源更是憂從中來,握拳敲打著頭,閉目深呼吸幾次,這才作罷,她可不敢橫衝直闖的進入笑顏樓看他。
看著桌上早已涼盡飯菜,蘇依迷迷糊糊的收拾了,然後回房,抓著頭髮,埋著頭於膝,靠在牆邊,現在的局面令她很苦惱,這個乾坤局已然複雜到她全然不懂,她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元月十四日,又是一番晴好,冬日的南疆微涼,卻算不上苦寒。蘇依卻早早起來餵馬,劉管家傳話來說,殿下要天明要騎馬下山,親自去接他的夫人們。
蘇依,癟癟嘴,這人的真是無敵了,比她還會演戲,無淵獄那些女人哪個不是他的夫人,遠遠掃了一眼馬棚,卻見裡面多了十幾匹,尤其是對面原本空著的單間,多了個一眼看上去就讓人驚歎的寶馬。
那身段,那曲線,蘇依不禁看直了眼,昨天竟沒留意到,她走上前伸手,想要摸一下那順滑的馬鬃。
那匹馬噴了口氣,高傲的仰了一下頭,躲過蘇依伸來的魔爪,在欄裡溜了一圈,用飽滿臀部對著蘇依,然後馬尾很不屑的掃了掃,單腳蹶著地,轉頭看著蘇依,示威的樣子。
蘇依回以滿眼鄙夷,真是什麼樣的主什麼樣的僕,她已經忘了自己現在某人名下。那馬似乎也很不滿蘇依的眼神,擡腳蹬了過來!
那架勢,要不是蘇依躲得快,那馬蹄子非要踢飛她。
“你在做什麼!”
一聲厲喝從身後傳來,蘇依面色一僵,恬著笑臉回首道:“三總管好!”這是蘇依的頂頭上司,她只是這裡割草餵馬的。
“你不好好的餵馬,在這裡惹疾風作甚!”蘇依看得出來,三總管很怒,好像她犯了滔天的罪過,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那眼裡馬都比她值錢,“疾風是殿下的坐騎,哪是你能開罪的起的,一會殿下要騎的,快點喂去,在這裡墨跡什麼。”
蘇依嗷一嗓子,拔腳就跑,三總管看在伍孃的份上對她已經算很好了,什麼輕快讓她幹什麼,她要有眼色一點,不能讓他難做。
蘇依腿腳勤快的往馬廄裡添好鮮草,那馬卻睥睨著蘇依,噴著氣撓著地,一口不吃,急的三總管也在一旁跺腳:“你看看,這下好了,疾風要是不吃東西,誰也奈何不了,哎,看你怎麼交差!”
對於有脾氣的馬,要很更有脾氣才行。蘇依輕哼一聲,鬥氣似的瞟了一眼駿馬疾風,抓起一把草,作勢往嘴裡塞!
說時遲那時快,蘇依只覺一陣風撲面而來,就被疾風一頭頂開,摔了個四腳朝天,躺在地上哎吆打滾,卻聽三總管驚喜道,“吃了,吃了!”
蘇依擡眼一瞟,見疾風開始高傲優雅的吃草,嘴角閃過一抹算計得逞的奸笑:“小樣,跟姐鬥你還嫩點!”她早在抓草的時候,就不著痕跡的運起內力,準備好退開了,摔也是裝的,所以身體一點傷也沒有。
直到疾風吃飽喝足,跟著三總管,踏著優雅的步子在眼前倨傲的離開,蘇依才隨手銜起一根草,忙不迭爬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給其他馬廄添上草。
她想,惡魔殿下要出去怎麼能沒人跟著,少不得一會還有人來牽馬,要快點閃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