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個黑衣劍客在外圍團團圍起,手持雪亮的長劍,嚴陣以待。
接著,黑衣劍客中間分出來一條道,一個女子款步走上前來,只見她一身紅衣,絢爛如火,眉目如畫,秀美無雙,正是那女子玉言。
玉言和宥山一齊來到李澹跟前,躬身行禮,“殿下,恕手下救駕來遲。”
李澹抬手道:“起來吧,來得還不算遲。”
玉言起身,往前兩步,柳眉倒豎,神色肅然,厲聲道:“寧王殿下要前往檔案庫查檔案,再敢阻攔者,死。”
李澹的黑衣劍客人數占優,此刻強弱形勢驟變,銀甲衛士們自知難以抵擋,面面相覷了片刻,倏忽一下如潮水般向兩邊散開。
李澹神情間露出幾分滿意,側目對姜云笑道:“唯有實力才能叫人臣服。”又回頭向眾人吩咐道:“我和宮小姐進去查看檔案,你們守在外面,一只蒼蠅也別叫它飛進來。”說完,提足走進了檔案庫。
姜云無意間對上玉言的目光,那眼眸中似有光點躍動,那是不甘?還是惱恨?突然想起了云微的話,“她喜歡殿下,最怕的就是殿下身邊出現女人。”
還來不及去細細思量,已被李澹拉了手臂,往檔案庫中走去。
鄢縣的檔案庫是一座兩層的小木樓,一樓存放的是案件卷宗,二樓則是公務記錄,兩人沿著樓梯往上走去,紙張墨汁的氣味混合著陳年舊灰的腥臭撲面而來,讓姜云頭有些痛。
二樓是一整間的寬敞屋子,陽光透過窗戶,照在木地板上,一排排漆黑的木書架延伸到屋子盡頭,上面隨意地堆放著一冊冊或薄或厚的書冊。
尹允平今年四十有二,官居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乃是陳葦的左右手,正在檔案庫的二樓認真地翻看著書冊。
聽到有人上來的腳步聲,驚懼地看過來,待看清楚來人是寧王李澹,目光稍變,神色卻依舊冷靜,放下書冊,撩起蔽膝,跪下行禮道:“不知寧王殿下駕到,下官有失遠迎,還望殿下恕罪。”
李澹往前走近,神情桀驁地俯視著尹允平,“尹少卿為何會在這里?”
尹允平不敢抬頭,匍匐在地答話,“回殿下,下官前來查找年初鄢縣舞弊案的詳細資料。”
“哦?可有收獲?”
“下官查閱了近五年的鄢縣稅收原始記錄,其中許多款項記錄不盡不實,確信必有貓膩,待下官再往民戶家中走訪,想必可以找出更多更為確實的證據。”
尹允平顧左右而言他的答案顯然不能讓李澹滿意,他那一向帶有幾分溫和的側顏的線條在陽光中變得冷硬,“鄢縣舞弊豈非早有定論,大理寺要查的不該只是這些吧?”
尹允平明知故問,態度恭敬,“不知殿下指的是什么?”
“關于此案所涉及的知縣、司戶參軍,京兆尹、戶部侍郎和戶部尚書,除了先前書手和算手的供詞,大理寺目下可有新的證據?”
尹允平抬頭看向李澹,目光中滿是驚訝,“下官斗膽問一句,寧王殿下為何對此案如此關心?”
李澹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個神秘莫測的笑容,轉頭看向姜云,“尹大人可知她是何人?”
尹允平打量了姜云幾眼,茫然地搖了搖頭,“還請殿下明示。”
“她乃京兆尹宮不凡大人的千金,宮花小姐。”
尹允平依舊不明所以,“所以,殿下的意思是?”
李澹笑道:“詩經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尹允平恍然大悟,垂首在地,“下官明白。”
“明白就好。”李澹笑著擺了擺手,“明白就下去吧。”
尹允平神色猶疑,“這......”
李澹陡然提高了聲調,“快滾!”
尹允平身子一抖,急匆匆下了樓。
尹允平一離開,姜云就徑直走到一座書架跟前,開始翻查檔案,眼睛雖沒有看向李澹,卻開口道:“你倒是會轉移注意力。”
李澹也開始在一座書架前翻找起來,“你怎么知道我在轉移注意力?”
“難道不是么?”
李澹停下了翻動書冊的動作,看著姜云微微一笑,“你覺得我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真實意圖,所以把他們的注意力都極中在你身上?”
姜云認真地研讀著一段話,沒有回答。
李澹的視線又重新回到書冊上,“你猜的不錯。”
姜云心底不自覺的舒出一口氣。
就在剛剛李澹說出那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時,姜云心頭一跳,猛然想起了兩人昨日躲避那伙黑衣人時躲在草間的情景。
那不過是一個意外,一個錯誤,本不必在意......
幸好,此刻李澹親口承認,他說這句話的確是別有用意,自己并不需要當真。
不自覺地抿了抿唇,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書頁上,只是本來就有些痛的頭好像更痛了,眼睛也有幾分模糊,小字在紙面上捉摸不定地抖動,像一條條在泥漿里穿梭的蚯蚓。
姜云使勁捶了捶額角,感覺視線稍微清明了一些,聽到李澹在不遠處關切地問道:“你怎么了?”
姜云搖了搖頭,“沒事,快找找有沒有賬簿的相關資料。”說完,繼續看向手中書冊。
兩個人各自查看,安靜的屋子里只聽到不時響起紙頁翻動的聲音。
陽光逐漸從小樓的窗戶中退出,正午的時候,玉言輕步走上了樓,依舊是姿態優美的行禮,“殿下,該吃午飯了。”
李澹依舊專注在書冊上,“檔案太多,還需要花些時間,給我們送上來吧。”
玉言伸手抽走李澹手中的書冊,關切地說道:“殿下,身體要緊啊。”
李澹重新拿過,目光又回到上面,淡淡道:“我自有分寸。”
玉言索性也從架子上拿過一本書冊,“那玉言幫殿下一起看,不知殿下要找什么樣的內容?”
李澹并不領情,“你去忙你的吧,把飯菜送上來,清淡一點就行。”
玉言有些委屈,眸子中水波流轉,“殿下......”
“勿要多言。”李澹平平靜靜地打斷了她的話。
姜云看了看滿室的書冊,兩人找了一早上,居然一無所獲,或許,那個賬簿的確是在云家,或者廖家。
視線又開始模糊,頭也有點暈,姜云有些鬧不清是怎么回事,莫非是這幾日太過疲累的原因?
難道是換了身體的緣故,自己竟也有了累的感覺?
姜云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手指很冷,但是額頭很熱,這又是怎么回事?
姜云正陷入對自己這具身體異常情形的迷茫中時,眼前一黑,天地驀然翻轉過來,便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