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上,華服男子坐在椅上,目不轉睛地看著面前的古琴沉思不語,神色十分凝重。紅衣女子和綠衣女子站在旁邊看著他,臉上神情也變得嚴肅認真,再無半點頑皮笑意。
從那邊渡船上響起那激越高亢的琴聲開始,華服男子的臉色就在不停變換,先是吃驚,再是激動,然後是疑惑,最後就是如今這樣凝重,整整一個晚上,他就坐在那古琴面前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兩名侍妾最開始也被那琴聲震撼,琴聲一停就想好好讚頌一番,哪知看見華服男子那一反常態的模樣,都嚇得不敢再出聲,只能在一旁靜靜守著。
兩名女子在華服男子身邊侍候多年,深知他的性子,知道他性子隨和又不拘小節,平日裡最喜歡和她們嬉笑玩鬧,因此這兩日她們纔會故意使勁誇獎那邊渡船上那人彈的琴比他彈得好聽,不過就是爲了與他逗樂。今日見他這幅模樣,她們知道他定是心情不悅,自然不敢再開玩笑。
過了良久,華服男子長長吁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真想不到,這世間居然有這樣的曲子,也不知道是誰作的。”
兩名女子沒有作聲,心裡也在感嘆,她們能在華服男子身邊侍候,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在音律方面也有一定的造詣,對大玥國古今名曲都十分熟悉,這首曲子確實是聞所未聞。
華服男子又道:“更讓人想不到,她的琴技居然如此高超”
紅衣女子忍不住輕聲說道:“爺,既然您對那彈琴之人如此欣賞,何不把那人請過來見見”
綠衣女子也說道:“是啊,能有如此琴技,此人必定不是俗人,叫來陪爺解解悶也不錯?!?
華服男子嘴角揚起,“你們可知那人是誰”
“妾身不知。”
“那是一名女子?!?
“那人是女子”兩名女子俱都吃了一驚,想不到女子也能彈出那樣氣勢磅礴的琴聲。
“不錯,聽聞還是京城第一美人。”華服男子站起身走到窗前,月光如雪,落在他的眉端,映著那一雙眼眸越發晶瑩。
兩名女子對視一眼,緊繃的臉色放鬆了些,紅衣女子道:“既是美人,爺更應該請來一見,瞧瞧傳言是否屬實?!?
華服男子回身看著她們,有些憂心忡忡道:“這個主意貌似不錯,只是萬一她見了我之後就愛上了我該怎麼辦”
“那就娶回來唄”兩名女子齊聲笑道,一直懸著的心完全放了下來,這位爺既然又開起玩笑,她們也就不用緊張了。
華服男子神色十分爲難,眸子卻閃閃發光,“又娶一個回來不太好吧,我如今已經快被你們幾個折騰死了,再來一個豈不是連骨頭都會給拆了”
紅衣女子吃吃笑道,“爺,您就別裝了,再來十個您也應付得了?!?
“就是。”綠衣女子媚眼如絲,斜睨著華服男子,“再說了,爺不是常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嗎今日怎麼就怕了”
華服男子嘴角一勾,“我怎會怕呢不過是擔心你們會吃醋,既然你們這麼大方,那我就見見她吧”
昨夜未曾聽到大船上琴聲再起,安若雪大感失望,輾轉了大半夜,直到快天明才睡著,這一睡就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鶯歌侍候她洗漱,秋香則去廚房把早點重新加熱。
梳好頭在桌前坐下,就見秋香端著早點急匆匆走進來,一臉欣喜地對她說道:“大小姐,後面那條船追上來了,船上的人也站出來了?!?
“什麼”安若雪猛然站起身,“你是說一直跟著我們的那條船”
秋香笑道:“是啊,就是那條船,奴婢剛纔從廚房出來看見了,就趕緊過來告訴您?!?
鶯歌也高興之極,“這下可好了,大小姐,咱們要不要出去看看”
“走,去看看”安若雪心中歡喜,擡腳就想出去,卻突然想到自己畢竟是閨閣女子,與那船上之人又不相識,這樣跑出去十分不妥,忙頓住腳步問秋香,“那船上出來幾個人,都是什麼打扮”
秋香道:“出來一男一女兩個人,那男人大約四十上下,看他的穿戴像是總管,女子則與奴婢差不多年紀,應該是個丫鬟。”
“你可看清楚了”
“奴婢看得很清楚,應該不會錯?!?
安若雪有些失望,怎麼出來的都是下人,她還以爲能見到那彈琴之人。
“大小姐,咱們不出去嗎”見安若雪停下腳步,鶯歌有些著急,這兩日她也被那琴聲深深吸引,很想見一見那彈琴之人,今日難得那條船上出現人影,她們正好可以問問清楚。
“我們暫且不要出去,你先去叫表少爺出去瞧瞧是怎麼回事,再問一問那船上之人是何身份,記住要他不要說出我們的身份,若是他們問起,就說我們是做小本生意的。”安若雪何嘗不想出去問個清楚,可是考慮到身份還是忍了下來,再說那條船這樣突然跟上來不知是何用意,不如要李尚文出去看看再說。
“是。”鶯歌應聲而去。
安若雪又回到桌前坐下用早點,已經過了早飯時間,她也覺得餓了,即便心中掛念著外面情形,還是要先把肚子吃飽了再說。
秋香想不到安若雪如此鎮定,一邊侍候著一邊問道:“大小姐,您說會不會是那人聽了您的琴聲十分仰慕,就派人上前問一下是什麼人在彈琴”
“應該不會吧。”安若雪喝了一勺粥,道:“若是那人真的有心想要與我切磋,應當親自現身相問纔是,這樣派兩名下人出來有失禮貌,除非那人身份高貴,想要擺架子纔會這樣?!?
“也是,那人的身份肯定比不上大小姐,可能不是爲了這事?!鼻锵阌行┦?,她雖然對音律一竅不通,但是爲了安若雪,也希望那彈琴之人能早點現身。
安若雪笑了,“卻也未必,萬一那船上的人不是富商而是官員,我哪裡能與他們相比?!?
秋香很不服氣,“怎麼不能比這江南一帶最大的官員也不過是州使,他若是知道您是尚書大人的千金,還不趕緊過來拍馬屁”
“呵呵,你這丫頭,人越來越機靈,嘴巴也越來越會說了?!卑踩粞┯浀们锵愠跞肭溲╅w時還十分靦腆,除了埋頭做事,從不多言,如今跟著自己出來這一個月變得活潑了許多,有時候還會幫她排憂解難,讓她深感安慰。她一向喜歡聰明伶俐之人,最初還擔心秋香只是會功夫不會想事,現在看來是不必擔心了。
其實秋香在鏢局長大,身邊都是一些大男人,原本性子很活潑,只是因爲父親突然被害,她悲痛萬分才變得沉默寡言。如今過了一段時間,她的心情已慢慢平復,加上安若雪對她又很好,她也就逐漸開朗起來,又像從前那樣愛說愛笑了。
主僕二人說笑著,就見鶯歌走了進來,激動地說道:“大小姐,那條船追上我們的船了,出來的那男人自稱是管家,問表少爺昨夜是誰在彈琴,表少爺就跟他說了是您,那管家就說他的主子夫人很喜歡彈琴,聽了您彈奏的曲子十分仰慕,想請您上他們的船去坐坐,當面向您請教。可是表少爺不願意,說大小姐還待字閨中,不方便見外人。那管家不死心,一再相求,表少爺就讓奴婢過來問一下您的意見。”
“這麼說那彈琴之人就是這位夫人了”安若雪有些意外,她一直以爲那樣靈動飄逸的琴聲應該出自男子之手,沒想到卻是女子。
鶯歌道:“應該是的?!?
安若雪又問:“那表少爺有沒有問那位夫人的身份”
“問了,那管家說他家老爺是經營綢緞莊的。
安若雪微微皺眉,那位夫人家裡不過是做生意的,卻那麼大的架子,不親自出來請教,還讓她去那邊船上見她,實在太沒禮貌了。
看見安若雪似乎不高興,秋香也不樂意,“大小姐,您別理會她,她不過是個綢緞莊的老闆娘,居然也敢擺架子。”
鶯歌看她一眼,跟著附和道:“是啊,那位夫人的架子確實太大,若是有心請教,就該親自現身才是?!?
安若雪有些意外,鶯歌跟自己一樣對那彈琴之人十分仰慕,早就想見見那人,現在怎麼會不贊成自己去呢正想問她,卻見她又接著說道:“不過,大小姐不是也很想見一見那彈琴之人嗎現在她主動請教,不如要表少爺請她上我們的船,那樣你們就可以好好切磋了。”
“這怎麼行”秋香馬上反對,“出門的時候老太君就交代了不能隨便跟陌生人接觸,那位夫人是什麼來路我們也不清楚,怎麼可以隨便讓她過來”
她上次被蒙汗藥之事嚇怕了,這船上的自家人都防不勝防,更何況是外人若是那人有什麼不軌之心傷害了安若雪,她怎麼向老太君交代
鶯歌自知失言,臉色一紅,對安若雪說道:“是奴婢考慮不周,大小姐莫要見怪。”
“我怎會怪你,你這個主意不錯,既然她想請教,就讓她過來吧”安若雪笑了,隨便去人家的船上當然不行,不過請那位夫人來她們的船上就沒有多大問題,若是那人真的有什麼不良企圖,這船上不是還有李尚文和一幫護衛嗎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女人r11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