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主任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最近馮主任一直在跑郵電部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他能接觸到的最高領導,也不過是郵電部一位副部長的秘書,雖然馮主任也是相當于廳級的領導干部,但是在部委里,根本連個螞蟻都不算,科員都不會給他什么好臉色。
所以他對這位崔秘書近似于討好的話,孫金國并不意外,讓他意外的是,被馮主任稱為崔秘書的人,居然跑到自己辦公室里,喊了一聲部長。
房間里只有三個人,自己,李建,那個李建雇來的老頭,部長能是李建么,用屁股想也知道不能,所以,這老頭竟然是郵電部的副部長。
可是孫金國更吃驚的是馮主任的另外一句話,譚部長,在郵電部只有一位姓譚的部長,如果是這位剛才如此對自己說話,那什么后果等待著自己。
譚永勝這會兒已經恢復過來,崔秘書看到了譚部長的樣子,連忙沖上來扶住,用眼角掃了李建一眼,然后落在了馮主任身上,李建自然把全部實情說了一邊,馮主任那還不明白怎么回事。
剛才他讓孫金國教育李建不能夜不歸宿,這會兒才知道李建根本不知道要住宿舍,而是跟公司的人商談如何開拓歐美市場,這種驚天大事當然不能再宿舍里面談,所以對李建立即賠禮道歉。孫金國在后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看著崔秘書扶著譚永勝離開,而譚永勝卻跟誰也沒打招呼,而是約李建明天晚上回家吃飯,到時候崔秘書會來接,這比直接打在他臉上的巴掌還讓人難受。
麻痹的,花錢請一位部長來裝家長,自己也真敢想。
讓李建回宿舍之后,馮主任只對孫金國說了兩個字,
“停職。”
孫金國之所以留校當輔導員,一則他考上學校之后一心鉆營各種關系,沒有把心思放在研究上,二來是想通過先進入學校,跟導師熟悉之后,再考一個本校研究生出來,所以他當時放棄了幾個還算不錯的工作,比如燕京機械制造廠,冀北無線電廠等等工作,選擇了留校。
可是現在,一句停職,他所有的付出都付之東流了,他怎么能不懊悔,干嘛跟李建置氣啊,他只是誤中副車而已,自己的目標是李云聰,是李云聰啊。
李建回宿舍的時候,已經快到了熄燈的時間,舍友們拿著盆到衛生間沖了涼,躺在床上閑聊,猜測李建會有什么結果,而李云聰也已近回來,卻沒跟誰打招呼,徑直把書放在枕頭旁邊,拿著洗漱用品走向衛生間,王洋趕緊跟他說了孫金國找他的事情,他卻沒當回事,甚至連那身軍訓用的衣服都沒看一眼。
他進門正好碰見了洗漱歸來的李云聰,跟他打了個招呼,回到宿舍,又問起了他父親是不是得罪過孫金國,李云聰對此一無所知。
第二天清晨,來叫一零五參加軍訓的已經不是孫金國,而是一位看起來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名叫徐子光,竟然跟李建是同鄉,也是春江人,握著李建的手半天不愿意松開,
“李建啊,馮主任讓我跟你代好,他說軍訓如果你身體不舒服就不用去了,你還是專心學業為好。”
李建本來倒是有不去軍訓的心思,不過想想自己的身體,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鍛煉過了,軍訓無非就是走步,也沒什么太辛苦的,也就拒絕了徐子光的好意。
而一向特立獨行的李云聰,這次也乖乖跟著大家一起去軍訓,只是臨出門之前,發現了李建放在床頭的英文版資料,留下了割舍不下的目光。
軍訓跟記憶中的軍訓一樣,就是齊步走,跨立,稍息等等,訓練個半小時休息半小時,在休息的時候,一向不大跟人說話的李云聰湊到了李建身邊,
“李建,我看你床頭有本英文資料,能不能借給我看看?”
說到這兒李云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我的那本教材也可以先給你看看,不對,你都有英文資料,教材怎么能搞不到,你只要把那本書借給我,讓我干什么都行。”
李建汗毛倒立,在他那個年代,讓我干什么都行似乎有別的意思啊,尤其是扶駱駝的段子流行之后,
“借書給你,以后別說干什么都行這句話了,我給你講個笑話。
有個女人在沙漠里面迷路了,眼看就要渴死的時候發現了一個男人正在奔跑著追一頭駱駝,女人看到了男人腰間的水壺,告訴他,你只要給我一口水喝,讓我干什么都行,男人反手就把水壺扔給了女人,
‘你幫我把這點駱駝。’”
講完,李建看見身邊圍過來的幾個舍友,都一臉茫然,不禁感嘆,這個年代的幽默感還沒有培養起來,連忙給他們解釋,過了一會兒頓時引起一陣哄笑,倒是李云聰沒有覺得多么可笑,他只關心他的英文資料,一再確認李建中午的時候就可以借給他之后,連帶著接下來的軍訓都走得風風火火。
下午的軍訓,電子工程系新生隊伍里缺了兩個人,李建跟李云聰都沒有來,是李建找的馮主任請假,馮主任請李建晚上幫他帶好,李建當即答應,其實心里卻說馮主任這是有眼不識金鑲玉,求譚部長根本不如求自己,把強華的實驗室借給他用,不比教育部投入的幾百萬要奢侈多了。
“光也可以傳輸數據?這本書你是從哪兒搞來的?光波只能在光滑表面進行無損傳播,用什么材料才能制造出這種光滑材料導線?”
拿著幾本英文書,李云聰看到上面都有李建翻過得痕跡,立即把他想不明白的問題問了出來,李建在旁邊拿著筆,一點一點的給他解釋,有些類似于后世常識一樣的東西,李云聰這樣的高材生竟然也不知道,這只能說是時代的局限性了。
等到崔秘書敲門的時候,李建跟李云聰都沒反應過來已經接近晚飯時間,見李建要出去吃飯,李云聰從口袋里掏出幾張大團結,要請李建出去吃飯,那意思很明顯,就是讓李建等一會兒,在給他講講不明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