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啊，你二哥在南都的店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你姨跟姨夫也去了南都準備幫忙，還請了不少年輕的姑娘和小伙，那店面看起來可氣派了，你二姨跟姨夫說，多虧了你們家李建，這孩子有出息。”

在去燕京的火車上，李建想起母親袁開春一邊給自己準備雞蛋，一邊說話的滿足感，覺得父母的要求真的很低，自己只是說了幾句話，她就如此滿意。

父親現在每天在造紙廠呆著，好像又年輕了十幾歲一樣，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勁，好像超過春江造紙廠就是他當下最緊要的目標一般。

春江造紙廠，哪位牛哄哄的牛廠長現在應該很著急吧，強華造紙廠改進了生產工藝，從春江造紙廠買來的二手熱磨機也已經淘汰，專門從日本引進了一條造紙生產線，這也就是強華有外匯使用額度，換一家造紙廠還真不一定能申請下來前些天因為產能控制，所以一直沒能在產量上超過春江造紙廠。

但是如果從環保和產品質量上看，強華造紙廠跟春江造紙廠早就不在一個檔次之上，而原本屬于春江造紙廠的自留地，那些所謂的兄弟單位，除了一些抹不開面子，不得不在春江造紙廠繼續訂購一部分的廠家，其他的大部分都已經轉投強華造紙廠的懷抱。

這樣發展下去，用不了多久，春江造紙廠也就沒多久日子好撐了，想必父親對于收購春江造紙廠的興趣應該很大，得找個時間跟羅榮光談一談。

火車在鐵軌上咔嚓咔嚓的挪動，軟臥車廂里人不是很多，在到達南濟的時候，上來了一個夾著包的老頭，戴著前進帽，一身灰色粗布衣服，看起來其貌不揚跟農民差不多。但是能坐軟臥，應該也是有一定身份的人。

“小伙子，上哪兒去？”

老頭很熱情，上來之后就跟李建打招呼。李建跟他說了去燕京，老頭笑著點頭，

“我們同路啊，你到燕京去干什么？工作，探親，還是訪友？”

“上學的，我是華清的學生，前幾天請假回家，現在得回去上課。”

李建說完，老頭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瞇縫著的眼睛閃著狡黠的精光，

“華清的，那個專業的啊？”

“電子工程系的，您老是去京城省親？”

“我呀，趁著埋進棺材里之前。去見見老朋友，你是華清電子工程的，正好我這兒有樣東西，你幫我看看。”

老者從隨身背著的包里拿出一張疊了七八層的紙，打開之后竟然是一副電路圖，李建伸手接過來，有些疑惑。

這分明就是一部無繩電話的電路圖，而且比較搞笑的是，竟然是按照強華第一代爭光牌無繩電話的電路，用逆向思維方式扒下來的，一些明明可以用更先進更小的電子原件可以替代的東西，卻還跟第一代爭光牌一樣。用一些傻大黑粗的老器件。

“這不是無繩電話的電路圖么，您老弄這個干什么，想要買無繩電話市面上就有賣的，也不憑票，想要仿造。不是已經有好多小廠仿造了么，這東西在國內的高端市場都只認強華科技的爭光牌，小廠的貨也就靠地方關系能在本地有點銷量，賺錢是賺不到多少。”

老者看著李建的動作，臉上的笑意更濃，

“果然還是華清的高材生厲害，電子工程系的學生就有這樣的認識，真想不到啊，想不到，等有機會我得去華清參觀參觀。”

老者把那張紙收好，卻不再說什么，只是看著李建笑，李建覺得挺詭異，干脆和衣翻身上了床鋪，想著到了巴黎，如何去跟那些電子業的巨頭打交道，在一群叢林巨獸面前，強華就是森林最下端的小螞蟻一只啊。

如何打動這些巨獸，螞蟻就算是把腿切下來一只，這些巨獸都不見得會低下頭來聞聞味道，除非，找到另外一只他們不得不仰視的巨獸——藍色巨人。

至于一向閉關鎖國不與他人交流的蘋果，李建是想也沒想，兩個世界的經歷都告訴他，蘋果是一個封閉的獨立王國，很難跟外界溝通，他們認為自己的產品就是最好的，其他的產品，不應該跟蘋果的產品有任何關聯。

或者說，選一塊比較好的肥肉，讓這些巨獸都心生覬覦呢，小型的計算機公司當中，poq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主動給poq提供操作系統，半價銷售給poq應用軟件，應該可以提起poq的興趣，憑借著用戶的口口相傳，經過一段時間的發酵，強華的紅盾系列軟件應該可以取得成功，只是這樣比直接跟藍色巨人合作，腳步要慢的多。

火車晃晃悠悠的開到燕京，已經是下午，強華在燕京沒有辦事處，也沒有車接車送，相比較于后世，這種待遇簡直就不可想象。

李建隨身只帶了一些春江土產的白魚干和春江特產的一種叫做年素菜的咸菜，打了一輛車，直奔唐老的茶棚而去。

他注意到那個跟他同車的老者在人群中串流了一會兒就消失不見，只把他當做了強華產品眾多仿制者當中的一員，無繩電話的市場現在基本維持穩定，這也是李建沒有急于推出第三代產品的原因，沒有有力的競爭者，就讓市場穩定，這是賺取利潤的不二法門。

“唐爺爺，這是給您帶的一點土特產，不過你得分譚老爺子一半，我沒敢上他哪兒去，怕別人說我賄賂領導。”

李建把每樣兩份的禮物放在一邊，東西不值錢，但是代表了一片心意。

唐老爺子看著李建很高興，跟李建聊起了天，看起來他對唐陽的怨念很大，這小子一直在國外，就不愿意回來，讓老來得子的唐老爺子十分想念，卻又沒有辦法。

“唐老爺子，我要是把唐陽給你抓回來幾天，你給我什么好處？”

“你把我兒子叫回來。我還得給你好處？”唐老爺子的胡子一翹，眼睛瞪的很大，看起來有些威嚴的架勢，不過李建根本不在乎。

“那隨便你咯，不給好處，我也沒辦法，我讓唐陽回來，也是要給他好處的。”

“你說說你想要什么？”

唐老爺子軟了下來，年紀大了，就這么一點點小心思，就等于他的命門，命門被人掌握，就算是一條龍。也折騰不起浪花來。

“放心，不會讓您老犯什么原則性的錯誤的，就是我現在不是開了這么一家公司么，雖然體改委給了試點的證明，但是現在賺了錢。您也看到了，發展還算不錯，我就擔心有人在背后使小動作，我已經很小心，步子邁的很小，卻還是已經有不止一個人出來摘桃子，哎。我生怕，自己辛辛苦苦創下的基業，明天就變成別人功勞簿上的一筆啊。”

李建說的自己都要哭出來一樣，

“您老爺看到了，我一切都本本分分，遵紀守法。還給國家帶來了好處，沒有給國家抹黑，可是就因為給國家做了貢獻，換回來大量的外匯，就成了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您說我容易不。”

李建也是在來的路上，才想起來應該給自己找一個保護傘的，紫禁城里的老爺子他是指望不上了，欣賞歸欣賞，哪位老爺子應該沒把目光放在這么狹隘的地方。

可是面對當下特殊的歷史環境，是非功過只不過有些人嘴上的一句話而已，李建對國家的貢獻在同樣的人嘴里，可以變成意義相反的詞匯，以權謀私，擾亂市場，侵吞國有資產，壓迫工人……李建都不敢想這么多罪名如果真的被一個有權力的人放在自己頭上，會是什么效果。

相比較與譚永勝，李建知道，這位不出世的老爺子，在國家的地位，要高的多，如果不是因為唐陽的所作所為有些荒誕，老爺子根本不會這么低調。

可是不要以為蟄伏的老虎就好欺負，只要他愿意，就沒人能動自己的強華一根汗毛，金建民上次的警示，李建還記在心里，如果單單是摩托拉羅在南都建廠，根本不會對強華有太大的威脅，金建民何必如此欲言又止呢。

“嗯，還有人這么欺負你不成，摘桃子可以，憋摘我唐某人的桃子，別跟我唐某人搶功，否則老子打他個稀巴爛。”

老唐的脾氣上來，一巴掌拍在竹子編制的桌子上，茶水四濺，茶碗在桌子上跳了兩下，幸虧沒有落在地上，李建一看老頭生氣，知道有門，

“唐爺爺你放心，我這次去巴黎，唐哥也會去，我有些生意要跟他談，他要是不會來看你，我就不跟他做生意，你看看怎么樣？”

“他要是實在不愿意回來，就算了，生意該做的還得做，小陽這些年也挺苦，都是我這個當爹的害了他啊。”

唐老嘆了一口氣，如果不是他把唐陽帶入了這個特殊的部門，如果不是他有這樣一層不適宜見光的身份，唐陽應該過得比現在舒坦的多。

同樣級別的一些老前輩的子孫，現在就在國內優哉游哉的生活，而他唐陽，就要背負著歷史使命，在國外為祖國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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