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
被襲擊的時候,曲堯澤是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的,他立刻就掏出槍來反擊。生日那天周繁木送了一把槍給他,他隨身攜帶著,本來是用來防身的,沒想到這次真派上了用場。幸好他從小在軍隊里長大,他爺爺?shù)氖匦l(wèi)一直教他槍法,所以在敵人面前,也不畏懼。
只是對方來勢兇猛,就像亡命之徒一般,瘋狂地?fù)渖蟻怼K娜齻€舍友見形勢不對,掩護他往人群里撤退。后來其中一個舍友為他擋了一顆子彈,但第二次他卻沒來得及躲開,肩膀被打中,又從車頂?shù)袈洌粭l腿受了傷。
幸而很快就有人來支援他們,曲堯澤知道是周繁木安排暗中保護他的,頓時放下心來,徹底昏迷過去。
周繁木的手下慌忙將他送進醫(yī)院,又聯(lián)系了周繁木。
曲堯澤在昏迷時,其實還是有意識的,只是潛意識里浮現(xiàn)的那些畫面,卻讓他感到訝異。
他似乎走入了一個奇怪的夢境。
在夢境里,他看到周繁木被周回和梁文笙綁架,被救回來時,周繁木一直昏迷著。周老爺子和周父傾盡全力,也沒能讓周繁木醒過來,最終周繁木還是永久地沉睡過去。而他在周繁木的病床前痛哭了一場,那種失去一切的絞痛侵襲他全身,他只覺得整個天地好像都變成了空茫茫的一片。
周繁木下葬那天,京城里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他穿著黑色的西裝,站在賓客當(dāng)中,望著那塊冰冷的墓碑,望了很久,很久。
他心里痛得都快要麻木了。
其實他潛意識里知道自己在經(jīng)歷一場虛無的夢魘,周繁木的離世并不是真的,那些痛也不是真實的。可看到墓碑上周繁木的照片,上面那張狂妄傲氣的臉時,他便壓抑不住那股哀慟。
再往后,他的夢境變得更加古怪。
他看到周繁木離世后,周回接任了周氏掌權(quán)人的位置,而他暗地里查探周繁木被害的真相。在得知周繁木是被梁文笙和周回害死的時候,他決定為周繁木報仇。他把梁文笙綁了,將梁文笙暗中關(guān)押起來,但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勢力,想要救走梁文笙。
當(dāng)時曲家已經(jīng)贏了向家,他父親已經(jīng)站在了權(quán)利的最高峰,原本是沒有人敢正面和他起沖突的。但那股勢力卻好像并不怕他,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將那股勢力打退。最后他到底還是為周繁木報了仇,將梁文笙押到周氏墓園里,在周繁木的墓前,結(jié)束掉了梁文笙的性命。
只是周回,他卻一直沒找到機會行動,因為周回成為了周家的繼承人,而周老爺子又和曲家交好,他不方便動手。
當(dāng)時他很有些不理解,為什么周老爺子和周父明明知道是周回害了周繁木,還要把周家的家主位置交給周回。他知道周老爺子一直很疼周繁木,所以周老爺子的行為更讓他感到困惑,同時也為周繁木覺得不值。他甚至想過,要不要找個時機問問周老爺子,看周老爺子到底是因為什么原因,才把周繁木的仇人推上周氏繼承人的位置。
可他還沒付諸行動,那個夢境便開始變得模糊,他努力想知道接下去事情的發(fā)展?fàn)顩r,卻好像有什么東西一直在阻攔他的視線,讓他跌進層層迷霧里,再也看不清楚那些畫面。
而后他徹底陷入昏迷。
等他醒過來時,便看到周繁木一雙焦急的眼。
他一下子想起夢里面的那些場景,那夢里實在太過壓抑,太過絕望。而此時此刻,周繁木就在他面前,好好地看著他。兩人四目交接,他能看到周繁木黑沉的眸子漸漸變亮。他不由暗暗松了口氣,然后朝周繁木露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而周繁木見他醒來,再看到他臉上的笑意,眉眼不覺也舒展開來。
很快周繁木便讓醫(yī)生為曲堯澤進行檢查,單晚茶也一直在房間里陪著曲堯澤。
周家的家庭醫(yī)生做事非常利落,不到半個小時,檢查便有了結(jié)果。醫(yī)生告訴周繁木,曲堯澤的情況很穩(wěn)定,已經(jīng)脫離危險期,接著曲堯澤被轉(zhuǎn)到樓上的套房。
單晚茶知道他剛清醒,肯定還很虛弱,也沒拉著他絮叨,只是問他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曲堯澤搖頭,目光落在單晚茶身后。
單晚茶身后站著一直沉默無言的周繁木。
從曲堯澤醒來,到曲堯澤被醫(yī)生檢查,再到曲堯澤被送進這個房間,整個過程,周繁木只是沉默地陪在他身邊,卻沒有任何其他言語。
單晚茶也回頭看了眼周繁木,知道兩人肯定有話要說,便對曲堯澤道:“我出去弄點吃的,繁木一直守著你,聽說連中飯都沒吃,應(yīng)該也餓了。”
等他離開后,曲堯澤望著周繁木,輕聲喊道:“木哥。”
他因為剛剛醒過來,嗓音還有些沙啞,聲音也非常小。
周繁木也看著他,半晌,才慢慢走上前,在他床沿坐下。
曲堯澤伸出手,用力抓住他手腕,再次喊他:“木哥……”
周繁木終于有了反應(yīng),他低頭凝視曲堯澤的手,然后反手捏緊曲堯澤的,但隨即又怕弄痛曲堯澤,趕緊松了力道。
曲堯澤動了動手指,和他十指相扣。
周繁木抬起頭,目光緩緩移向他的臉,過了很久,他方啞著嗓子開口:“寶貝,你再不醒,我就……”
就怎么樣,他卻說不出來。他其實早就瘋了,如果這個人再也醒不過來,他不敢保證自己還能冷靜地在走廊上等著這個人轉(zhuǎn)醒,而不是沖進病房里,和這個人一起離去。他當(dāng)時站在走廊上,回想前生的種種,只感到一陣陣發(fā)冷。
他曾經(jīng)感激過命運的眷顧,能讓他重生過來,讓他有機會彌補曲堯澤。他和曲堯澤歷經(jīng)兩世,才能走到一塊,才有那份甜蜜的愛戀。可如果這一次曲堯澤醒不了,他想他肯定會恨命運的捉弄——將曲堯澤帶到他身邊,讓他嘗到和愛人相戀的美好,卻又殘忍地將他的愛人奪走。
與其看著曲堯澤離去,他想還不如沒有重生過。
沒有得到過這一世的幸福,他也就不會那么的痛苦和難受。
幸好……幸好他的寶貝睜開了眼,還朝他輕輕地笑。
他抬起曲堯澤的手,貼到自己臉上,而他的一雙眼眸,埋在了曲堯澤的掌心里。
曲堯澤輕輕地?fù)崮λ哪槪吐暟矒崴骸澳靖纾覜]事。”
周繁木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樣的,大概很復(fù)雜,欣喜、后怕、恐懼……他沒有說話,雙掌包裹住曲堯澤放在他臉上的那只手,然后透過曲堯澤的指縫,沖曲堯澤微微一笑。
曲堯澤一眨不眨地盯住他,好像怎么也看不夠。
周繁木也看著他。
曲堯澤和他對視著,慢慢地跟他說話:“我夢見很多事情,木哥你被梁文笙和周回綁架,我參加你的葬禮……”
他情緒低落下來,周繁木一頓,卻不敢表露出來,順著他的話回道:“你好像跟我說過,你之前也做過這樣的夢。”
曲堯澤點頭,道:“這次有點不同,你知道嗎木哥,我最后幫你報仇啦,梁文笙被我一槍斃命。”
周繁木心下震撼,他重生過來后,無數(shù)次想象梁文笙的結(jié)局,也猜測過,也許曲堯澤會為他報仇。卻沒想到他的預(yù)感是真的,曲堯澤居然真的替他手刃了梁文笙……
他的寶貝,當(dāng)真很愛他,無論前世還是今世,他都能感覺到對方這份濃濃的愛意。
但他無法把這種洶涌的感情流露出來,只能不動聲色轉(zhuǎn)移話題,道:“寶貝,你看我好好的在這里,夢都假的,別想了,好嗎?”
曲堯澤表情有片刻的遲疑,卻還是聽了他的話,沒再繼續(xù)往下說。
周繁木吻他的手指:“寶貝,我愛你。”
他這句話來得十分突然,曲堯澤睜大眼睛望他。
周繁木眼里也漾了笑,俯身親吻他亮晶晶的眼眸,低低道:“老婆,我愛你。”
曲堯澤便也笑起來,閉上眼睛,輕聲道:“木哥,我也愛你。”
周繁木不住地親吻他的手心,親吻他的臉,親吻他的唇。
曲堯澤因為昏迷太久,還有些不適應(yīng),漸漸地,在周繁木輕柔的安撫里,他又睡了過去。
周繁木久久地凝視他的睡容,知道他只是因為太累而睡著,再不會有生命危險,心里不覺也恢復(fù)了平靜。
他低頭再次親了親曲堯澤的額頭,放輕腳步,走出了房間。
單晚茶叫人買了熱騰騰的飯菜,讓周繁木吃一點。
周繁木因為曲堯澤的轉(zhuǎn)醒,心情好了不少,也徹底松懈下來,便沒有拒絕。
吃過飯,單晚茶知道周繁木這段時間精神肯定緊繃著,便勸說他去休息一會。但周繁木哪里肯離開,他只想守著曲堯澤。單晚茶不禁搖搖頭,知道多說無用,便沒再多勸。他也沒離開醫(yī)院,在外面的沙發(fā)上休息,跟周繁木一起陪著曲堯澤。
此時已經(jīng)是凌晨,中途周繁木接到電話,知道曲大哥已經(jīng)被放出來。
單晚茶當(dāng)時快要迷迷糊糊睡著,聽到曲大哥的名字,他瞬間清醒過來。
周繁木掛了電話,看到他目光炯炯地盯住自己,稍微一想便明白過來。周繁木也沒隱瞞,直接道:“大嫂你應(yīng)該知道大哥被關(guān)押的事,四十八小時過去,他們沒查出什么事,就把大哥放了。”
單晚茶聞言,長久地沉默下來。
周繁木正要說話,他手下卻突然敲門,說是曲老爺子和曲母來了C城,正在來醫(yī)院的路上。
周繁木看單晚茶一眼,問手下:“大哥呢?”
手下告訴他,曲大哥還沒有洗脫嫌疑,所以暫時不能離京。
單晚茶緊緊抿著嘴巴。
等手下離開后,周繁木看了看單晚茶,道:“大嫂,要不你回去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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