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萱最是嬌貴的,她跪在院中的地上,疼痛交加又烈日炎炎,臉蛋兒紅撲撲的,眼圈兒也蒙了一層淡粉,要哭卻又忍著,兩隻小手揪住了穆琰的衣服,無一不訴說著她的不舒爽,咬緊了的下脣比平常更紅豔,她被他打橫抱起到屋內的穿上,親手爲她褪了鞋子,掀開裙襬挽起褲腳,那刺目的痕跡就展露出來了。
小腿的線條流運行水,腳腕處收的纖細而精緻,白花花的一片尤其使膝蓋的傷痕更加明顯,穆琰看了兩眼,雖知道是她太嬌氣了,再輕微的傷到了她身上也是要嚴重個五六分的,卻仍是心疼。
舉手擦去了沈瑾萱臉上撲簌簌往下落的淚珠,穆琰好似輕嘆了口氣:“是朕來得晚了,乖,再忍忍太醫便會過來。”
他沒有提劉皇后,但他們都心知肚明,也自是不用他提的。
沈瑾萱的眼淚無關她是否感到了委屈,只是因爲疼痛而發,她是忍不住的,最怕疼的人難能忍得住疼?於是她窩在穆琰的懷裡,使勁兒哼哼。
劉皇后沒有跟進去,她在這裡多留一刻對她來說都是酷刑一般的折磨。可是她剛要挪動步子,卻也是搖晃了一番,幸而樹莓一直立在她的身旁,才得以將她扶住。
“娘娘,你沒事吧?”
樹莓擔憂詢問,嗓音故意放大了些,想要給屋裡頭的人聽見。
看著她家皇后娘娘蒼白如紙的臉色,樹莓心中不由騰起不甘與憤恨,卻終究也是無可奈何。她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皇帝陛下心裡跟明鏡兒似的清楚,只是爲她家娘娘感到痛心罷了。這麼多年,最懂劉皇后對穆琰心意的恐怕就是她了吧。
劉皇后搖頭,示意她輕聲些:“莫要吵著陛下了,走吧,咱們回吧。”她自認這樣離開是她對她自己的一種愛憐,這是正確的。
“陛下,您不去看看皇后娘娘她嗎……”沈瑾萱隱約聽到樹莓的聲音,好像是劉皇后怎麼了。她抽抽哭紅的鼻子,小臉蹭蹭穆琰的胸膛,兩隻小手疊在自己的大肚子上,軟糯糯的問他。
穆琰耳力要比她的不知道好多少倍,聽的清清楚楚,可他只能當做沒聽見。
“怎麼,朕替你解了圍,就要過河拆橋攆朕走?”他說著打趣的話,用手覆蓋上她的手。
沈瑾萱嬌哼一聲,忽然想起已經好久沒有出宮看望父母親與弟弟了。“陛下,臣妾想母親了……”
穆琰聞言一愣,沉默起來。
“陛下?陛下?”沈瑾萱久久得不到迴應,連喚了兩聲還是如此,心就有些慌了,她不顧疼痛坐直了身體,一手還託在肚子的下方,神色焦急:“陛下,您說話呀,他們……他們出事了嗎?”
是端王,與其說出事了,倒不如說即將出事。他回司國了,原本前途無量的小兒子被毒害成那般,身爲父親,他怎麼可能無動於衷。穆琰猜測,端王定會作出有損他性命之事。既然是毒,那麼就會有解藥,爲了得到解藥,端王唯一的籌碼便是兵符,可是沒了兵符的端王,還能稱作是端王嗎?
按照他出發的日子來算,如今怕是已經到了司國,兇多吉少啊。
沈瑾萱怔愣許久,掙扎著就要下牀,被穆琰一把撈住攬入懷中:“你要做什麼去!”
“去司國,救我父親,陛下,求您了……”他還以爲她一定會哭,卻沒想到她會露出如此堅決的表情。她在求他,求他放她過去,可是他怎麼可能讓身懷有孕的她離開他的掌控範圍內呢?
不管是爲了救誰,都不可能。
“萱兒,你冷靜點,看著朕。”穆琰捧起她的臉,強迫她注視他:“朕去,朕會率領百萬大軍討伐司國,即日啓程,朕會還你一個毫髮無傷的端王,好嗎?”
討伐司國?
沈瑾萱愣住了。
雖說她不想讓傅熠一統天下,卻也沒想過讓穆琰攻打司國,可是她能說些什麼嗎?阻止嗎?不會的,看看他啊,看看這個男人在微笑之下掩著的勃勃雄心,那雄心上燃燒著的焰火會讓窺探到它的人都被灼傷。
所以,她怎麼會阻止呢?
縱然兵荒馬亂是他一手造成,縱然會引無數亡靈咒怨於他,可那又如何呢,他既想得到這天下,她陪他便是。
“陛下可是想好了?”沈瑾萱咬住下脣,這之前一點關於出征的風聲都沒傳到後宮裡,驚心之餘,她還在擔心這會不會是穆琰的一時決定。
吻一下她的眉心,穆琰脣角勾起又降下,手掌一下下撫摸著她的後頸,嗓音低沉黯啞:“你看朕像是在開玩笑麼?傅熠他致使饒浦近有一半尚多的人民喪生,無數良田房屋毀於一旦,多少家庭頃刻間被迫潰散,朕怎麼會無動於衷,如今祁國人民皆知饒浦水災源於他派人摧毀了水庫堤壩,他們翹首期盼著朕將傅熠應當承受的後果早早施加於他的身上,朕自然不會讓他們失望。朕、也是在等這個機會等了已有數年。”他好像說完了,卻又覺得不夠,缺了些什麼,便又忍不住再次親吻懷中的溫軟的小人兒,懷揣著內心最深處的忐忑問她:“萱兒……你會怨朕嗎?”
沈瑾萱舉起手摸在穆琰的臉上,用手指摩擦他的皮膚,看著他那雙只有再少數情況下會流露出真情的眼睛,搖頭道:“不會,陛下,無論您做什麼,想要得到什麼,若是打定了主意,那麼儘管去就是了,臣妾會永遠陪著您,支持您。”
她知道穆琰的內心深處對將要侵犯她本國有那麼點兒微不足道的愧疚,他想聽她說些什麼,好讓他不要那麼愧疚,而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就算那愧疚微不足道卻也是因愛才生,她是要滿足他的,同時也是滿足她自己吧。
沈瑾萱偎在穆琰的懷中,眼皮越越來越沉重,漸漸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