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芝見了二人微微垂下頭福過禮。
宋琰也不知爲何,看見她總忍不住想調笑一番:“姑娘不用擔心,最遲明日此時,王兄就可回來了。”
靈芝本就微微發燙的臉瞬間飛起紅雲,不敢擡眼看他二人,只低低應了聲。
許振見她含羞帶怯的模樣,心頭又涌起難以自持的酸意。
他強迫自己扭過臉,朝她一點頭,跟著宋琰往前走去。
靈芝進了宋珩帳中。
宋珩顯是剛準備歇息,頭髮披散下來,俊朗五官添了幾分別樣的柔美。
“他們怎麼到王爺的營帳中來議事?”靈芝有些訝異。
宋珩早聽見了營帳外的動靜,還以爲是阿文,見到靈芝進來,眼中立刻含滿喜意:“你怎麼還沒休息?我這兒沒有盯梢的,比較安全。”
他怕靈芝擔心,沒將具體計劃告訴過她。
靈芝也不多問,只是知道如今他們與忠順侯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而忠順侯與樓鄯相勾結的實力,讓她心頭更加忐忑,跪到他蒲團前,將手上石串遞過去:“王爺還是戴上這個吧。”
宋珩明白她是擔心自己,見她一臉憂色,心頭如飲過蜜:“傻丫頭,這是去草原,不是去沙漠。”
他替她將手串戴回去,順勢握住她手,看進她眼底,鄭重道:“你等著我。”
靈芝一顆心跳得更加慌亂,被他灼熱幽深的目光逼得垂下眼眸,再說不出話來。
午後,休整完畢的先鋒營整裝待發,宋琰親自帶隊,五千人馬一路絕塵往北而去,直奔丹達草原。
靈芝躲在營帳後看著宋珩的素黑甲冑漸漸被人海淹沒,心又開始揪起來,也不知這麼了,這次看宋珩離開,她格外心驚肉跳。
小令見人都走光了,姑娘還愣愣看著北面,忍不住推一推她:“姑娘,走吧。”
靈芝這才點點頭,一轉身,發現許振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
許振本要回去他的營帳中,見到靈芝可憐巴巴地半掩在帳篷之後,探著身子看著那人遠去的方向,也不知爲何就停下了腳步。
靈芝一回頭,就對上他帶著幾分悲愴的目光,心頭微微訝異:“監軍大人。”
許振忙回禮,垂下眼皮,不由自主出言安慰:“姑娘且放寬心。”
說完低頭告辭,擦肩而過的剎那,靈芝叫住了他,“奴想請問監軍大人。”
許振詫異回頭。
“那福壽齋的連珠合璧香,是何時有的?”
許振略躊躇,不知靈芝爲何問起這個,想一想答:“約莫五六年前吧。”
靈芝擡起眼,深深看了許振一眼,“多謝大人!”
說完往營帳中走去。
許振則一直看著靈芝玲瓏的背影遠去,心頭又閃過那讓人戰慄的念頭:若是那人回不來的話……
靈芝卻每一步都像踩在雲端,許振又說了假話!
她在十多年前就熟悉這香氣,那這香,必不是出自福壽齋,一定和無跡哥哥有關,既然許振不是無跡哥哥,那宋珩,宋珩會不會是……
如一道白光閃過靈芝腦內,她因這猜測雙手微微顫抖起來,等再見到他,再見到他時,她一定要親口問個明白!
哈密城內,凌晨時分,一隊黑影悄然來到西南軍倉牆外。
“什麼人?”箭樓上的火把垛子還未燃盡,火光中的守衛舉起弓箭,指著青色天光中的人馬。
“王爺派我們來查看點收軍備,準備接應總兵大人大軍。”來的人舉起手中令牌。
“忠順侯?”那守衛放下弓箭,有些猶疑。
他對面箭樓上的守衛喝問道:“有監軍大人的手諭嗎?”
“有。”門樓下的人從懷中掏出一張紙。
箭樓塔下有守門兵士出來,接過那紙迎著火把微光細看。
說時遲那時快,“嗖嗖嗖”凌空飛過來幾隻箭,箭樓上的四個衛兵還沒來得及叫喊出聲,就隨著箭矢倒了下去。
那看著手諭的兵士忽覺“咚”一響,一個身影從箭塔上摔下來。
“你們……”話音未落,一柄長槍扎進他的胸膛,鮮血迸灑而出。
門樓後前來接應的人打開大門,黑影魚貫而入。
糧倉、弓箭倉、醫藥倉、裝備倉……
一個接一個倉庫前有流著血的人倒下。
“忠順侯造反了!”終有人發現了不對勁,與進入倉營來的兵馬正面對上,高喊起來。
然而沒有同伴的呼應。
四下出現了一片火光,更多的舉著火把的人跑了進來。
金蓬鐵塔般的身子矗立馬上,發出一聲冷哼:“造反,造反了又怎樣?”
一柄長槍揮出,那高喊之人跌落下馬,濺起一片血花,迎著金蓬背光的身子,勉力說出最後一句話:“造反,不得,好死!”
頭一歪,再不動彈。
金蓬髮出一陣長笑,手一揮:“去火藥庫。”
一面問身後趕來的人:“外頭怎麼樣?收拾乾淨了嗎?”
那兵將甕聲答道:“城內所有京城來的兵都清掃乾淨了,城門一直緊閉未開,城西門外的西征軍大營毫無動靜,想是沒有走漏風聲。”
“好!”金蓬說著,到了那火器倉庫跟前。
庫門打開,裡頭的桃木箱子空了幾排,還有幾大摞小山一般堆著。
“打開看看。”
“哐當”箱蓋被一劍削開,有兵士上前拿起一個火雷仔細嗅了嗅,猛的朝金蓬看過來:
“將軍,是泥沙!”
金蓬親手接過那火雷,從那埋線的孔洞中伸手進去掏了兩把。
果真是泥沙,黑土的!
他“哐當”將那裹著鐵皮的火雷扔了出去,眉毛鬍子倒豎起來:“好小子!真的拿假傢伙來誆我們!”
天剛亮,哈密城北門大開,一列列裝備精良的戰馬疾馳而出,紅纓長槍之中,一桿高舉的旌旗上,大大的“金”字格外奪目。
這支足有五千人的隊伍沒有徑直往北,而是繞過剛察城,從東面往丹達草原而去。
未時剛過,一隊人馬出現在剛察城北方。
剛察城以北二十里,黃土山坡的邊緣,是一片低矮起伏的緩丘,緩丘之下,寬闊的馬道長長蜿蜒開去,這便是通往從哈密往西番的咽喉要道——丹達草原的唯一道路。
金蓬領著五千精兵,繞了一大圈,越過宋琰在剛察城西駐紮的大營,來到那緩丘前。
前方的探哨回來報:“啓稟將軍,總兵大人親率五千前鋒營於半個時辰前經過這裡。”
金蓬策馬往前跑去,到那官道上下馬來。
地面全是馬蹄印兒,只有道路路旁邊,隱隱可見翻新過的泥土。
他拿出長劍往地下一探,“嗆嗆”戳了幾下,果然戳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挖出來!”他下令。
身旁幾個兵士忙七手八腳將那硬物挖了出來。
赫然是個黑黝黝的火雷,與那倉庫中的一模一樣。
“好啊!”金蓬冷笑一聲,面上橫肉打著顫:“真是做戲做全套,埋個假傢伙都這麼起勁兒!”
他將那火雷一把扔出去,招呼身後兵士:“備好弓箭,追上去!咱們來個前後夾擊、甕中捉鱉!”
“是!”身後將士轟然應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