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芝回府第二日，一大早便讓小曲偷偷去廷雅與雲(yún)霜那兒傳信報了個平安，順道替翠蘿尋了一位武林盟裡頭的穩(wěn)婆。

待小曲回來才知道，廷雅已經(jīng)與程逸風(fēng)成親，如今和雲(yún)霜一起住在程府，倒是方便了小曲不用跑兩個地方。

靈芝歡喜得幾乎啜泣，這一世雅姐姐終於能有個好歸宿！

她把給二人的禮物又拿出來細細整理了一遍，想著得找個機會送過去，只是現(xiàn)在若要出府，怕又會和應(yīng)氏頂上。

不過，今次應(yīng)氏的態(tài)度，和嚴氏、毓芝一般，都有些奇怪。

昨日晚膳後她去給安二和應(yīng)氏請安，安二有些格外的小心翼翼，似反而怕她不高興一般，應(yīng)氏雖不冷不熱的樣子，卻沒有翻白眼沒有掐杯子，沒有指桑罵槐，沒有冷嘲熱諷，還真是讓她不習(xí)慣。

她又想到毓芝，這母子倆到底打的什麼算盤？

剛想起她，就聽到小令的聲音。

“姑娘，大姑娘來了?！?

毓芝？她果然說到做到，這就上晚庭來坐坐了。

她朝小曲眨眨眼，小曲耳朵尖，聽得毓芝的腳步到了門口，大聲道，“那王婆子說了，包在她身上，全京城的富貴人家，除了皇宮裡頭沒去過，哪家都有她接生的貴子貴女。”

靈芝的聲音也傳到毓芝耳朵裡，“那我就放心了，翠姨娘這胎有些不穩(wěn)，上次她還跟我說，怕是……”

她一眼瞟見毓芝出現(xiàn)在門口，打住了話，轉(zhuǎn)頭道：“咦，大姐來了?！?

靈芝將那些禮物放回去，想了想，又重新挑了一支金累絲鑲貓眼兒石的玉佛分心放入匣櫝中，捧上迎出去。

“沒打擾妹妹吧?！必怪ブ粠Я艘粋€丫鬟過來，進了門有些彆扭地朝靈芝笑笑，心頭還回味著她方纔那番話，王婆子，靈芝在找給翠姨娘接生的婆子？

靈芝回禮，窄袖往旁邊暖閣一揮，“大姐難得過來，坐下喝杯茶吧。”

毓芝跟著靈芝走過去，想到自己在這暖閣炕上刺靈芝不成，反被砸暈了頭，又被靈芝扇一耳光罵了一頓，只覺靈芝是故意的，羞臊得垂頭跟了進去。

可不開口不行，硬著頭皮坐下來，感覺靈芝在打量自己，擡起眼皮咧了咧嘴，又垂下頭。

靈芝將那匣櫝推過去，“這是從西疆帶回來的，大姐看看喜不喜歡?！?

毓芝心頭有事，伸手拿過匣櫝匆匆看了一眼，忙不迭點頭：“喜歡喜歡，很漂亮?！?

說完怕自己顯得不夠誠意，又咧嘴一笑。

靈芝靜靜看著她，“大姐是想來聊聊天嗎？”

毓芝點點頭，又忙搖頭，笑著道：“可不是嘛，你不在家，我一個人挺沒勁兒的。”

靈芝雞皮疙瘩又起來了，她沒在家，她不是應(yīng)該放鞭炮慶賀麼。

她要出什麼幺蛾子？

毓芝一說起了話頭，後面就稍微順了，“今兒個過來找你倒不是爲(wèi)了聊天，明兒個是應(yīng)家姐姐的好日子，想叫上你一起，咱們?nèi)ニ退退?

靈芝脫口而出打斷她，“歡姐姐？”

毓芝沒想到靈芝這麼大反應(yīng)，愣著一點頭，“是啊！”

“嫁給誰？”靈芝第一個想到安孫澍，可應(yīng)府怎麼會將應(yīng)叢歡嫁給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窮秀才？

毓芝有些難言，頓了頓方開口，“嫁給翰林院編修侯意樑?！?

靈芝差點摔了手中的茶盞，侯意樑！

那不是上一世秀芝嫁的人嗎？怎麼這一世變成了應(yīng)叢歡嫁給他！

可是，不對呀。

那侯意樑是嘉豐年間的進士，模樣還算端正，可年紀有三十多了，年紀大不說，還是貧寒學(xué)子出身，無門第無家世無背景，以秀芝當(dāng)年的條件，和他倒也算勉強般配。

但她後來曾聽安府裡頭的丫鬟婆子偷偷議論過，這侯翰林之所以年紀這麼大還不成親，乃是因爲(wèi)有隱疾，身有狐臭！

應(yīng)叢歡一個堂堂武定侯府嫡女，怎麼會嫁給這麼一個人？！

靈芝壓下滿腦子困惑，那安孫澍呢，他又去哪兒了？

毓芝怪異地看著靈芝，還以爲(wèi)她不樂意去，忙想著法兒的勸道：“雖然你上應(yīng)府的時候少，但外祖母那邊的舅舅舅娘還是惦記著你的，我上次被那周娟娟陷害，一個人去也不好意思。”

她纔沒不好意思，她巴不得去應(yīng)府炫耀炫耀，她將來的夫婿可是剛剛立了大功！

側(cè)妃又如何？側(cè)妃可不比一般妾室，好歹也帶個妃字！

應(yīng)家那羣人當(dāng)初那般羞辱她，如今應(yīng)叢歡就嫁了這麼個人，她安毓芝當(dāng)然要去硌硌他們的眼！

靈芝還沉浸在驚異中，待毓芝說完推了推她，方回過神來，她對應(yīng)府沒什麼好感，更不會有親情，也不太想去湊熱鬧，想了想還是推拒，“我剛回來還有些乏，不想出門，且母親也不會樂意帶我去……”

“不會不會。”她話還沒說完，毓芝就搶著道：“我已經(jīng)跟娘說過了，娘也說讓你去?！?

靈芝這才把整個事兒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這是頭一回應(yīng)氏和毓芝要主動帶她出門吧？

還是去應(yīng)府，她們想做什麼？

她的好奇心有些萌動，去也行，她比較想念那位中了蛛毒的莊家姑娘，也順便看看，毓芝到底要幹嘛。

她抿著脣裝作勉爲(wèi)其難地點點頭，“那，好吧?！?

毓芝眼睛一亮，歡喜地蹦下地：“咱們明兒個一大早就出發(fā)?！?

靈芝直覺她們有什麼貓膩，當(dāng)下吩咐小曲，“明日去應(yīng)府應(yīng)該只能帶一個丫鬟，你跟著我，若有人要支開你，就悄悄回來再暗地裡跟著。”

小曲點點頭：“明白，一定不讓姑娘落單?！?

冬日的午後沒什麼事，靈芝獨自靠著迎枕昏昏欲睡，手頭還拿著針線。

剛剛要會周公，聽院門外一串腳步響。

“靈芝！”一個清脆歡悅的聲音透門而入。

除了程雲(yún)霜還有誰。

靈芝喜得將針線往炕上竹筐裡一扔，趿著鞋就奔了出去。

果然是雲(yún)霜，還有已嫁做人婦的廷雅。

“霜兒，雅姐姐！”靈芝喜不自禁，拉了雲(yún)霜的手，又朝廷雅打量著。

廷雅一身海棠色蘭草紋妝花褙子，披著紫貂絨織錦斗篷，頭梳墮馬髻，插兩支白玉珠花簪，一支鳳頭翠羽流蘇釵，容光四射，比作姑娘時容貌更盛幾分，眉宇間的鬱色都散去，一看便是過得極順心。

三人拉著手進了屋，自是歡歡喜喜說起各自別後之事，直聊到日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