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夫陰陽者,天地之機也,司陰陽者,即握天地之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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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沒課,屈指算算,一個月沒開張了,我在辦公室里對老謝牢騷說:“謝主任,咱得干點啥啊。不然就餓死了。”說是辦公室,其實就是老謝以前住的舊筒子樓,他搬家之后改做辦公室了,外間擺張桌子作會客廳,里間放張床就是我的臥室。因為工作原因,我不能經常回寢室住。
剛近中年,已經開始福,頭基本掉光,長得圓圓胖胖的老謝正在屋里度步,聽我這么一說,也很郁悶,一邊搓手一邊說:“是啊是啊,得給年輕人多創(chuàng)造點鍛煉機會啊。你看要不咱打個廣告啥的?”
我徹底昏倒,“主任啊,你怎么越老越糊涂,廣告怎么打?啊?象這樣,‘廚房有厲鬼?臥室有女鬼?客廳有吊死鬼?家中有鬼不用愁,茅山靈異事務所為您解除憂!’恐怕當事人沒來,公安先把你抓去了。
老謝撓撓本來就不多的頭,呵呵一笑:“也是,本來咱們這個工作就是隱蔽性比較強的,就連靈異管委會也是民間組織,不為人知的。”
靈異之說,終究是不能被社會公眾所廣泛接受的,所以一切工作,都是秘密進行,牌子也都是掛的什么命理研究所啊、信息咨詢中心一類的,收費的話也只有收據沒有票,當然倒不怕當事人去工商局告,因為誰想剛送走了小鬼,又惹上更厲害的陰陽師呢?唯一稱的上管理組織的是靈異管理委員會,簡稱靈管會,是一個自性的民間團體,由各大門派推薦的代表出任委員,并選舉出主席,這一屆的主席是現(xiàn)任三清教掌教。
正在一籌莫展的時候,響起了久違的敲門聲。
老謝連忙到辦公桌后面坐下,從書架上取下個大檔案袋,把里面亂七八糟的紙張攤到桌上,然后翹起二郎腿,端著茶杯,以目示意我去開門。這家伙,打我實習開始,還沒見他正經捉過一只厲害的鬼呢,派頭倒是挺足。
打開門一看,一個滿面愁容的中年婦女站在門外,她見我開門先楞了一楞,然后問:“請問,謝大師在么?”。
“哪個謝大師?”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啊,你說謝主任啊,在在,您請進。”我連忙把她讓進屋里。
女人仿佛躊躇了一陣,終于進屋,四下看了看,這才對正在埋頭“研究案情”的老謝禮貌的問:“請問,您就是謝大師吧?”
老謝放下手中茶杯,從桌上那一堆廢紙中抬起頭來,看了看對方,“晤”了一聲。然后又低下頭,繼續(xù)‘鉆研’那一堆廢紙。
我強忍住笑,給女人搬了把椅子坐下,自己站在一旁。
女人看謝大師如此“繁忙”,幾次欲言又止。后來終于忍不住,試探著開口說:“聽說謝大師對與捉鬼驅邪很有研究,我們家……”
話還沒說完,老謝猛的一拍桌子,把我和這女人都嚇了一大跳,只見大師抬起頭,激動的說:“李師侄,終于被我找到這千年惡鬼的破綻了,明天晚上,我們就去收了他!這十幾條人命也該跟他清算了。”
李師侄???這稱呼讓我寒毛倒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十幾條人命?哪來千年惡鬼?我口中連忙應著:“師伯辛苦了,為了這案子,您好幾天沒合眼了。”心中卻暗笑,惡鬼不知道,餓鬼這里倒是有兩只。
他居然也不臉紅,點頭說:“沒辦法啊,誰讓咱們身負常人不具備的能力呢,有時候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啊,怎么敢有絲毫懈怠。”說完從兜里掏出根煙,點著了,深深吸了一口,望椅子背上一靠,仿佛終于從緊張工作中放松下來的樣子。忽然間仿佛剛注意到這女人一樣,啊了一聲問:“您是?”
女人連忙誠惶誠恐的自我介紹,并把來意說明。
原來她是h大附屬醫(yī)院腦外科王醫(yī)生的愛人。王太太說最近這將近半個月時間里,每逢夜里醒過來,都會現(xiàn)自己的丈夫不在身邊,卻站在客廳里,一個人不住比劃著,比劃好一陣子之后,才重又回去睡下。雖然是空著手比劃,可已經嚇得她已經連著好幾天沒敢睡覺了,又不敢驚擾他丈夫,第二天問起來,丈夫卻含含糊糊的說,可能是夢游吧,最近太累了。王太太越想越怕,想著會不會是中邪了,于是把這事偷偷跟密友講了,碰巧他的一個朋友是以前老謝的一個客戶,于是便找上門了。
老謝聽了之后,眉頭緊皺在一起,半晌沉吟不語。
怎么聽著這么象《連城訣》里邊砌墻那個啊,我覺得后脊梁有點毛,剛想開口,老謝大手一揮,果斷的說:“惡鬼侵體,奇邪入腦!”
啊?!王太太顯然嚇了一跳,怯怯的問:“真的是中邪了?”
老謝點點頭:“還不是一般的邪,乃是厲鬼,照我估計,不出三天,他就會拿著手術刀比劃了,不出七天,他就會比劃到你身上了。”老謝的語調十分沉重,并且同時做出幾下砍瓜切菜般的手勢。
王太太嚇得差點昏過去,急急忙忙從懷里掏出個信封來,遞給老謝:“知道您的規(guī)矩,這是一千塊錢,請謝大師幫忙,事后我們還有重謝。”
老謝拿眼尾看了看,接過來順手扔給我,淡淡的說:“李師侄啊,你去跑一趟吧。”我一點沒客氣,接過來揣進兜里。
王太太若大年紀,飽經世態(tài),聞弦歌安能不知雅意,連忙又從兜里掏出另個大點的信封來:“這里還有兩千,一共是三千,無論如何大師您要幫幫忙。”
老謝接過來,笑著說:“你別看李師侄年輕,他可是茅山正統(tǒng),額頭生有一只陰陽眼,可明鑒三界鬼神的。”
這點他倒是沒有過分吹牛,打我一生下,就能夠看見些一般人看不見的東西,甚至很多陰陽師要焚符箓捏法咒才能看到的鬼魅之物,我都一眼了然,老爸說這叫鬼眼,是陰陽師夢寐以求的天賦,要知道具有一定道行的陰陽師,可以通過焚符箓捏法咒的方式看到鬼或者通過靈氣念力的異樣感知鬼的存在,但是像我這樣一眼看到的,卻絕無僅有,茅山一脈也僅在第三代和第十九代上出現(xiàn)過,也正因此,他和老媽才更堅定了讓我繼承道統(tǒng)的決。只不過我可不像二郎神似的在額頭上長只眼睛,我的鬼眼是左眼,從外表看起來跟正常人毫無區(qū)別。唉,其實有時候我道寧可沒有這只鬼眼,你想想看,在食堂吃飯時候現(xiàn)對面有個餓死鬼盯著你的雞腿看、洗澡時候忽然現(xiàn)窗戶有只女鬼、在電影院泡mm時候忽然現(xiàn)棚頂懸著個吊死鬼,太煞風景了,有時候睡都睡不安穩(wěn),唉。
不知道王太太是沒料到我這個年輕人有如此神通,還是被老謝侃暈了,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老謝沖我說:“你把合同拿過來,給王太太簽個字。”
合同雙方各執(zhí)一份,所里的這份,將來靈管會是要查的,所以要留存,當事人那份自己保存。簽了字,老謝一拍胸脯:“除魔衛(wèi)道是我們的職責,你放心吧,晚上我就親自去一趟你家,保證手到鬼除。”
“大師您今晚不是要去捉那個千年惡鬼?”
“啊,啊,這個,我會施法先將它鎮(zhèn)住,待去過你家之后,再去收服不遲。”
王太太沒想到大師如此看重自己家的事情,怕真的是有什么大事要生,一時間不知道是憂是喜,又跟我說了句:“小伙子你也多費心了。”然后千恩萬謝的走了。
送王太太出門后,回頭一看,老謝笑吟吟的看著我,心知不妙,想走已遲。
“交出來吧。”老謝伸出手掌,笑呵呵的說。
萬分無奈下,從口袋里掏出那小信封,交給老謝。老謝從里面抽出三張給我:“這是你的。”沒辦法,老謝的case,按規(guī)矩我只能拿10%的勞務費,誰讓人家是沖著謝大師的名頭來的呢。長嘆一聲,把錢收下,聊勝于無啊。
“準備一下吧,晚上咱們開工。”老謝一邊把錢鎖進抽屜,一邊說:“我得親自跑一趟,免得當事人覺得不值,去靈異管委會投訴咱們。”
“謝主任,你真能確定那是奇邪入腦?”
老謝搖頭:“不確定。”
“那您覺得是?”
“我看就是夢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