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陰命相

老頭鎮(zhèn)定下來之後，倒也不怎麼失態(tài)，跟死屍打了二十年交道了，算得上是夜夜與鬼爲鄰，膽色自然過人。 不過這種場合真是不適合討論問題，幾個人鎖上門一起來到老頭的門房，裡邊就一個凳子，老頭也不謙讓自己坐下了，沉默了一會，開口道：“昨天晚上有件事情挺奇怪的。11點多的時候吧，老陳醉醺醺的來我這兒。”沒等馬志開口問，自己接道：“老陳是醫(yī)院打更的，我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又和小孫喝酒了，可是總覺得他有點興奮的樣子。”

“哪個小孫？”我問。

“還不就是那個剛死的孫慶林，屍體也停在裡邊，你們有興趣看看麼？”

“沒興趣，沒興趣。”是啊，他那種死法沒有人會想看第二次的，馬志忙不迭的擺手，手卻忽然在半空停頓，猛的站起身來。

我也反應過來：“快把門打開！”

老頭無奈又掏鑰匙停屍大廳的門打開，不耐煩的說：“46號。”

雖然形狀仍然是那麼讓人不寒而慄，但幸好屍體沒什麼異樣

。關上櫃門後，我瞄了一眼櫃門上的卡片：孫慶林，男，1974年8月30日，天津塘沽人。

重又回到老頭的門房，老頭繼續(xù)講述昨夜的遭遇，昨天晚上11點多，看到喝得醉醺醺的老陳來找他閒扯，說今兒陪孫醫(yī)生過生日，把他喝多了，還說自己就要轉運了，一直絮絮叨叨的不肯走，後來老頭出去解手，再回來時候，老陳已經走了。老頭收拾收拾睡下，迷迷糊糊快睡著時候，就聽停屍大廳裡有響動，趕忙起身看看，卻什麼也沒發(fā)現(xiàn)，於是就接著睡了。要知道h市鬧個鬼神的不算什麼稀奇事，老頭看了這麼多年太平間，也見過些離奇事件，也就沒太當回事，今天見到屍體沒了，就聯(lián)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了，可能就是那時候丟的。

聽完老頭的敘述，我們都有很多疑問。馬志奇怪的問：“死者是個醫(yī)生，怎麼跟打更的這麼熟，兩人根本不是一路人啊。”

“要說這小孫，也怪可惜的。”老頭嘆了口氣說：“本來是醫(yī)大的高材生，分到我們這沒兩年，年紀輕輕的就成了主治大夫，眼看著主任的位子都是他的。可是三年前發(fā)生了一次醫(yī)療事故，病人死了，他被醫(yī)療事故委員會給處罰了，本來這事院裡已經不再追究了，年輕人嘛，誰不會犯錯呢？可是沒想到小孫從那時候就開始自暴自棄，可能對自己的醫(yī)術喪失了信心吧。整天抽菸酗酒，也不正經上班，接連又出了兩次小事故。最後院領導也失望了，調他去管藥品庫。老婆也跟他離了，他有家也不回，每個月倒有一大半時間在藥品庫睡了。老陳夜裡打更也是個無聊差事，又好喝幾口，兩人沒事就湊到一起喝酒，倒成了酒友。”老人娓娓道盡，忍不住又嘆了口氣：“真是個苦命的孩子，大好年紀說死就死了。”

老謝忽然開口問：“他之前是做那一科大夫的？”

“好像是肝膽科吧。”老頭想了想說。

我們又問了些打更老陳的情況，正準備離開時，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問：“大爺，您剛纔提到，打更的老陳說昨天晚上陪孫醫(yī)生過生日？”

“沒錯，他是這麼說的。”

我倒是奇怪，都什麼年代了，都用保安了，怎麼還有打更的？老頭說這是因爲老陳以前當兵打過仗，受傷了，所以勞保單位給安排個閒差養(yǎng)著。說著一指自己：“我也一樣，我們是加勒萬河谷突擊時候的戰(zhàn)友。”這時候我才注意到他一直在動的是同一條胳膊，另一條手臂從來就沒活動過

。

在去找老陳的路上，我問：“加勒萬河谷是什麼地方？”

這顯然問到了馬志的特長，他回答說：“那是62年中印戰(zhàn)爭時候，中**隊突破的一條印度防線，中印之戰(zhàn)是一場很慘烈的戰(zhàn)鬥，一個星期的反擊作戰(zhàn)中，殲滅印軍三千多人。”

老謝拿出隨身帶著的那個鐵盒，一邊用手有節(jié)奏的拍著，好像是在打拍子一樣，一邊對我說：“你有什麼想法沒有？”

我搖搖頭：“還沒什麼頭緒，不過倒是有件事情挺奇怪的。”

“什麼事？”馬志湊過來。

“趙文娟的生日是七月初三，死的也是那天。剛纔聽老大爺說，孫慶林的生日應該是昨天，就是七月十三，我剛纔用手機上的萬年曆查了，確實沒錯，74年8月30日正好是陰曆七月十三。這是否太巧了，兩人都是在自己生日時候死的。”

老謝點頭說：“不僅如此，你發(fā)現(xiàn)沒有，他們的生日都是五陰命日。”

“什麼叫五陰命日？”馬志不解的問。

“每年的七月十五是天地靈氣的日子，那時候陽氣最弱而陰氣最盛。也即是俗稱的鬼節(jié)了。在那之前有五天，是陰氣漸盛，逐漸侵蝕陽氣的日子，所以叫五陰命日。也就是七月初三、初五、初七、初十三加上七月十五這五天。”老謝不厭其煩的解釋，正好我也跟著學習一下。

馬志聽的似懂非懂：“那麼這幾天出生的人？”

“都是陰氣極盛之人，身具五陰之命相。”

我心裡一動，我恰好是七月十五的生日，那豈非是至陰之人了。

我不由激靈打個冷戰(zhàn)。

遠遠的，傳達室的燈火映入眼簾。

月色已到中天，半弦的一彎，濛濛的亮著，清遠而寂寥。

這注定是個不得安寧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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