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攤位上,赫然坐著一個清瘦的中年男子,穿一身素色的褂子,還戴一副墨鏡,一副莫測高深的架勢,這人,化成灰我都認得,不是那個鬼馬風水師加算卦先生程萬年還會是誰!(詳見注冊陰陽師第一部之死亡Ip)。
最過分的,居然連我掛茅山神算招牌的位置都給占上了,掛著個布幡,上邊寫著“只問人言,莫談鬼事。”
這變得也太快了吧,我記得當初在鬼門關時候他的招牌是“莫問人言,只談鬼事”啊,換了兩個字就到陽間來用了,這也太方便了吧。
這會,這哥們又拿出鬼門關那套,一雙枯干的手正在面前一個中年男子臉上摸索著,一邊摸索一邊道:“貴客近日當有一劫啊。”
把那大爺嚇得夠嗆,程萬年裝模作樣思索一番回頭又道:“所幸貴客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乃是大貴之相啊,所謂有驚無險也,貧道當為貴客化解此劫難。”
靠,之前碰見他這套我還不大明白,現在我門清啊,這分明就是“先千后隆”之法,難道這老程竟是江相派中人?
周圍人紛紛出贊嘆的聲音,還有人竊竊私語:“知道么,就這位老神仙,可神了!”
“怎么個神法?”
“就前幾天,他一句話就救了一條命啊。”
“這么玄乎?”
“當然,不然那哥們就給車撞死了。”
靠,這是我的案例啊,怎么安到他的頭上了,我有點怒了,不過看看四周這大庭廣眾的,那天的當事人一個沒有,這會兒怎么看程萬年都比我更有高人的范兒。沖突起來多半沒人相信我,略一思索我心生一計,緩緩退出人群,躲在一個電線桿后邊,驀地運足丹田氣,大喊一聲:“聯合執法來了!!!”
好家伙,就這一嗓子,把我自己都嚇了一跳,再看圍觀人群,仿佛被投了一顆炸彈一般。紛紛作鳥獸散,有的急急忙忙跑回到路邊拎起一籃子雞蛋就跑。有的則手忙腳亂的把地上一塊大布上的什么銀飾啊佛珠啥的東西卷吧卷吧扛在背上轉身就溜,更有現代化的,蹬著一輛載著一爐旺火和臭豆腐干的三輪車轉眼消失不見。敢情這些“一哥”們大都是附近作小買賣的啊,也有好些人不是干這些的,本來沒必要跑,可人總有盲從心理。一見人群沸騰,不知就里,以為有啥危險情況生,嘩啦啦一會就跑了個干干凈凈。
老程手忙腳亂的夾著個包也想跑,結果跌跌撞撞的正跑到我這邊,給我一把攔住:“程師傅,好久不見啊。”
程萬年一愣,抬起頭,從墨鏡后邊用眼神瞥了一下我,嘿嘿干笑道:“李少俠啊。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婀。”
我也嘿嘿笑道:“是啊,鬼門關一別,沒想到在這兒財啊。”
“啊啊,財談不上,兄弟有事。先走一步了。”說完想溜。
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別怕,城管沒來。”
“啊?!沒來啊。”程萬年長出一口氣,站直了身子,神情恢復鎮定,卻猛然間渾身一震。接著饒有深意的深深看了我一眼。雙目射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個中竟然還摻雜著些許熱忱和激動。我給他看的有點毛。
隨口道:“方才看程先生算命,十分精準,有機會指點一二啊。”我本來一直還惦記著當時他在鬼門關送我的那幾個字,不過此刻總覺得這人太不靠譜了點,居然連鵲巢鳩占的手段也使出來了,可見算的也不會太準,索性就不問了。
他倒也不謙虛,笑道:“全仗祖師爺賞口飯吃吧。”
我冷不丁的忽然道:“誰點你出來當相的?”這是我這幾天惡補資料時候現的江相派切口,方才看他的手法很像這一門,所以姑且一試。這里的相字讀上聲“響”的音,這時江相派獨有的切口,如果他答張三李四王二麻子,那肯定就錯了。沒想到他聞言一震,肅然道:“我師爸。”師爸就是江相派的頭領了,內部所謂的宰相。
沒想到一猜就中啊,我又道:“師爸貴姓?”
“姓劉。”這意思就是劉伯溫了,他們傳說中的祖師爺。很多江湖門派喜歡尋個名人作祖師爺,以示自己出身高貴。搬山卸嶺的要拜伍子胥和楚霸王,摸金校尉非說自己祖師爺是曹操,未必真有多少淵源,只怕多半就是為了沾點光。
他答了我的問題,轉問道:“你師爸貴姓?”
我差點脫口而出說姓謝!當然了,我的《英耀篇》是老謝送的,自然我的師爸就算是老謝吧。不過切口可不是這么對的,我馬上答道:“我師爸也姓劉!”
我沒給他反應時間,接著問道:“兄弟什么出身?”
“我是第十九傳狀元。”
好家伙,老程輩分不低啊,要知道江相派自大頭領宰相也就是大師爸之下,地位最高的就是狀元了。加上江相派人才凋零,前任大師爸就是送老謝的師傅《英耀篇》的那位何立庭,在他之后就再沒什么消息傳出了,現在居然出了一位狀元,真是把我嚇了一跳。
我正在愣,他反問道:“兄弟什么出身?”
這把我問難住了,我哪有什么出身啊,不過他既然是狀元了,我也不好太低,我估計應該一輩就一個狀元吧,索性硬著頭皮道:“我是第十九傳翰林。”
這會換程萬年有點蒙了,他上下打量著我,顯然不太相信。
我怕他再問出啥古怪問題,萬一是參考書上沒有的,就不好辦了。連忙搶著道:“師兄既然是狀元出身,請問有何憑證?”
程萬年顯然是這一套路數已經背誦得極熟,當下便答:“有詩為證。”反問道:“師弟既然知道有個翰林院,一定也知道翰林院的規矩吧。”
我道:“知道”。接著用三個手指頭虛在半空作捧茶狀,道:“師兄請。”
本來這時候應該是用三個手敬一杯茶給他的,可是眼下沒有茶,我就做了個樣子,估計他也能明白吧。
果然,他也用三個手指做了個接茶的動作,接過去,然后虛放在一邊,問道:“師弟有何指教?”
我道:“既然有詩為證,師兄可以賜教一二吧?”
程萬年也真不含糊,當下清清嗓子,唱到:“祖師遺下三件寶,眾房弟子得真傳,乾坤交泰離濟坎,江湖四海顯名聲。淮陽程家有二子,自幼父母雙離散。流落他鄉無人識,風雨橋頭遇師爸。師爸收我入門庭,一入江湖音信老。祖師遺下三件寶,第十九傳傳到我,稟承師命闖江湖,出身原是狀元郎。”
這叫系歌,是江相派中人互敘輩分時候唱的,這歌的開頭結尾是有套路的,前邊四句后邊四句基本固定,中間就是說自己的世系了。老程的歌喉真是不敢恭維,不過倒也唱得清清楚楚了。幸虧他唱得這么清楚,因為我看參考書時候,這地方就是一掃而過,哪想到會派上用場,根本就沒背,現在他給我提了醒了,不等他問,我也連忙唱到:“祖師遺下三件寶,大家兄弟得真傳,乾坤交泰吃得開,江湖四海有名聲。江西李家有一子,考上h**律系。師爸收我入門庭,入了江湖我也老。祖師遺下三件寶,第十九傳傳到我,師傅讓我闖江湖,出身原是翰林院。”
汗得很,他這么快唱一遍,我根本記不住,只能憑借大概印象胡亂唱了,反正我也沒想跟他敘輩分,純粹是氣他搶我地盤,在這逗他玩呢。
老程也聽出來有點不大對頭,眉頭皺了起來,我大感好笑,趁他問我之前連忙又搶道:“師兄在這問內汪天了吧,賺了不少黃?七路多些還是星枝多些?琴頭神足,古爍蜂仔,當心拖尾,有沒有老念?這地方沒啥帶火的一哥,我來了幾天也拜萬壽。”
這一套亂七八糟不著邊際的話用的都是正宗江相派的切口,不過我存心亂搞,所以基本沒啥邏輯性可言,要非得翻譯過來就是:“師兄在這算命有三天了吧,賺了不少錢?男的多些還是女的多些?房東六十了,密探生病了,要小心城管啊,有沒有和尚道士?這地方沒啥有錢的顧客,我來了幾天了也生意也不好。”
這番話就算用正常話說出來,只怕他一時半會也整不明白,何況我用切口講出來,我講時候基本沒過腦子,也根本不考慮什么實際意義,把參考書上那些生搬過來,他果然暈了,他把墨鏡摘了,瞪著兩個眼睛看著我,一臉惘然。
我哈哈大笑,心中爽到極點,卻猛聽背后一個熟悉的聲音道:“三哥,你上當了。”
我不能置信的猛回過頭去,如被神雷擊中,透體冰涼,呆立在當場。注冊陰陽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