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中箭似的玩命跑,不一會就跑到燈光之下,等我在燈光下站定,回過神來,現自己傘也扔了,鞋也快飛了,幸好背在背上的旅行包還在,我拍拍包里的百鬼,心下稍定,心想,我是陰陽師啊,我是茅山繼承人啊,我怕啥?
真是的,太鄙視我自己了,丟人啊!
剛才哪個應該就是所謂趕尸吧?還真是夠邪門的,也不怪我,大半夜的誰猛地看見不害怕啊。
我自我安慰了一番,在房檐之下喘勻了氣,抬頭一看,上有一塊橫匾,赫然寫著:王家老店!
這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我啪啪啪的砸門,也沒人答應,我連喊帶砸,最后手都快腫了,終于有人應聲,片刻,一個服務生揉著眼睛打開門,迷迷糊糊的道:“大半夜的,干嘛啊。”
“我住店。”沒等他答話,我就從門縫里擠進屋里,里邊是一個方廳的樣子,不大,倒也整潔干凈,左右兩道門,左邊一個牌子寫著“生人勿近”,右邊的寫著“客房部。”
我指著生人勿近的牌子,笑道:“內有猛犬么?”
小伙計清醒了點,也沒搭理我,自顧到前臺拿個本子出來:“登記。”
“住店多少錢?”
“現在只有豪華套房了,2006房,兩百一晚。”
比起h市的價格,這個豪華套房倒是經濟得很,只不過看這荒山野嶺的樣子,也未必豪華到哪去。我填好了表格,交了押金領了房卡,裝作滿不在意的問道:“請問老鐵在么?”
“老鐵?不認識。”
真奇也怪哉,老爸也太不專業了吧,怎么給的消息都這么詭異,王家老店就夠難找的了,好容易蒙著了,還沒有個叫老鐵的人。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覺得一陣頭重腳輕,別是要感冒吧,趕緊拿了房卡,走進右邊門。后邊居然頗為寬敞,更驚嘆的是居然還有電梯。我坐電梯到二樓,找到06號房,刷卡進入門,里邊倒也整潔,該有的設施也都有了,真看不出在這荒郊野嶺的,能有這么一塊地方啊。我洗了個熱水澡,舒服了許多,躺在床上,想想方才的遭遇,猶覺驚魂未定,慢慢的在風雨聲中,迷迷糊糊睡去。
這一覺睡的十分踏實,再醒來時,已經是下午,我拉開窗簾看看,窗外已經放晴,太陽很是刺眼,我簡單洗漱了一下,覺得腹中饑餓,出了房間,準備出去找點吃的。
到了前臺,不是那個小服務生了,換了一個光頭的中年胖子趴在柜臺上看報,像一堆肥肉趴在砧板上似的,我問道:“勞駕,這附近哪有吃的啊?”
他頭也不抬的道:“只有米粉,出門右轉。”
這鬼地方,我暗罵一聲,出了門,這才現,門口居然十分熱鬧。
昨夜我不曾注意,王家老店門口是一片小廣場,現在廣場山三三兩兩的不少人,或蹲或站,也有四下走動的,儼然一個小市集的樣子,只不過不見有人吆喝。仔細看看,倒真是有些奇怪不尋常。
你看那擺攤的人吧,幾乎都是一色的青布長衫,腰間系一黑色腰帶,頭上戴一頂青布帽,要上系一面小鑼,大都蹲在地上,也不吭聲,面前擺一張黃紙或者白紙,上邊還依稀有字跡,我走近一個小攤,低頭一看,上邊寫著:“包吆過界。”
我奇道:“這什么意思?”
擺攤這位抬起頭來,冷冷的道:“省內一千,跨省三千。”
我一激靈,這聲音好熟,再一看臉,臉皮慘白,面無表情跟死人一樣,短眉毛小眼睛,鼻子卻出奇的大,好家伙,這不就是昨晚跟我撞在一起那位么。
有了昨晚的經歷,我倒也不怎么驚訝了,奇怪的問道:“你這是送親?”因為趕尸人一般都很忌諱趕尸這種字眼,所以我用了送親這兩個字。
他點點頭:“幾位客官要走?”
“不走不走,我家沒死人。”
他沒言語,又低下頭去。
我朝四下看看,乖乖,大部分都這個樣子,還有些是來詢價的,去湖南多少錢啊,去廣東什么價啊……
感情這是趕尸人的市集,聽聽他們報價都不低,基本上跨省趕尸的話,都得跟三五千的,比我們陰陽師賺錢啊。
要知道,尸體在我們國家是絕對的限制流通物,公安和衛生防疫部門的處理原則是就地火化,避免腐爛瘟疫。可是受幾千年傳統影響,落葉歸根的思想總是無法免除,前幾年不是有個千里背尸的新聞么,后來還被改編成了電影,趙本山演的,可見還是有很大需求的,所以趕尸這一行雖然國家嚴令禁止,卻始終沒有消亡,只是沒想到在這個偏僻的地方,居然有這么一塊小市集,看起來生意還不錯。
我產生了濃厚的好奇心,同時也想更多的了解一下趕尸這一行,以后跟言家起來,也有底不是。
我蹲下來,跟這位套磁:“昨晚撞上的就是你吧,可把我嚇了一跳。”
他抬頭仔細看看我,好像這才想起來,道:“荒山野嶺,夜雨傾盆,本沒料到會遇上生人。”
“是啊,我也沒想到居然能碰上人呢,你們是特意挑那個時候上路的吧。”
“客不可近生人氣。”
我注意到他管自己趕的死人叫客,很有趣的稱呼。我心想這人看起來年紀也不大,怎么說話這么老氣橫秋的,是跟死人接觸太多的緣故么,嘴上卻道:“我對你們這行真是太感興趣了,走,我請你吃飯吧,那邊有家米粉店。”
“你是?”
“啊,我是寫小說的,來體驗生活。”我編了個幌子。
“寫小說?”他將信將疑,不過倒也不怎么排斥,道:“已到飯時,我來做東,算是昨夜的補償。”
看不出,這人到十分大方啊,完全不像他外表這么冷冰冰的不近人情。我聞言笑道:“萍水相逢就是有緣,誰請頓飯不重要吧。”
他點頭微微一笑,站起身拍拍塵土,領頭往米粉店走去。
我隨后跟上,心下一陣毛骨悚然,唉,怎么他笑起來這么恐怖,還是不要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