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點剛過,遠處教堂的鐘聲輕飄飄的傳過來,宣告昨天的結束,今天的開始。王天睜著眼睛,躺在牀上。感覺由內到外的發酸,發麻。痛的最高境界不是痛不欲身,而是隱隱約約的發痛,卻找不到痛的位置,只時不時的隱隱刺你一下。心臟像麪糰一樣被一隻大手捏來捏去,感覺酥**麻的,第一次看著楊羊的眼睛,和楊羊在外灘約會,世紀末的那個下午,陽光照射在楊羊身上,自己都會有這種感覺,只是那時候好幸福,現在,好痛。手和腳已經麻痹了,動彈不得,鼻子微微發酸,眼睛裡一個小湖泊慢慢的形成。
“失戀的滋味不好受吧?”一個蒼老的聲音,帶著點調侃的意味,悄悄地在王天的腦海深處涌現出來。
“老王……”王天枕著雙手,呆呆地望著黑朦朦的天花板,“你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當然。觀察了這麼久,也該出來透透氣了。”仍舊帶著調侃的味道,老王繼續說道,“雖然這一切也曾經在我身上發生過,但是現在看來,未免也太莫名其妙了吧。你呀,可曾想過,是你親手毀了這段愛情,是你親手關上了和她和好的大門呢?”
“我……”
“後悔了吧?你以爲你仍是小孩子嗎?只想著獨自享受自己的玩具。你獨獨忘了楊羊是人,不是玩具!你自己想一想吧,何以會如此地自私,如此地反覆無常?”
老王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就消失不見了。他果然像初與王天見面時說過的那樣,成了一個“高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人”。他說過不會過多打擾王天的生活,就真的銷聲匿跡了許多日子。除了班會上的法律史教育與世紀末的感觸,這還是他第三次出現。而即便這一次,也只潦潦地說了幾句話就再次隱匿,但這幾句話卻一語點醒了王天這個夢中人。
“自私?反覆無常?這說的是我嗎?”黑暗中,一陣輕微的私語聲悄悄響起。王天坐起身子,背靠著牀頭,一邊想,一邊自語,“確實吧。我……好像真的錯了。”
真的錯了吧……如果當初沒有這麼小心眼,如果當初沒有這麼惡劣的惡作劇,如果當初沒有變著法的想引起她的注意,如果當初誠心誠意的道歉,如果當初沒有反覆無常,一邊道歉,一邊繼續惡劣,如果當初……可哪裡有這麼多的如果當初呢?
真的錯了。老王說的對,原來我一直放任自己去做一個小孩。真是可悲!已經高一了,潛意識裡卻還以爲自己是個小孩子,以爲自己仍可以像小孩子那樣理所當然地胡鬧,胡語。對於楊羊,我大概是真的錯了。我喜歡她,不是那種喜歡,倒更像是小孩子喜歡自己心愛的玩具,只想獨自佔有,只想一個人享受,當這個玩具面臨著被搶奪的危險時,甚至想幹脆就毀了……
打住!王天的身子猛地一頓,接下去的話可有些重了。他突然感覺到害怕,害怕自己骨子裡真的是那種自己得不到就寧願毀掉的人。
“你不是。你只是個小孩,僅此而矣。”適時的,老王的話語再次傳來,讓他心安了不少,“我比你多活了43年了。因此,我比你更瞭解你自己。你不是那種人,沒必要爲此擔心。但是,你確實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孩,仍以初小的水準要求自己,仍沒能意識到自己即將成年。這段愛情的失去,就是個教訓。以後要怎麼做,是繼續幼稚下去,還是稍微大人氣一些,你自己選擇吧。”
老王說完,再次消失。王天則沉默了下來,不再自語,只是望著天花板發了好一會兒呆,然後慢慢地將身子縮回了被窩。
明天,誠心誠意地再去道個歉吧。他最後對自己說了一句,閉上了眼睛。
“我很抱歉。對不起。”第二天的早自修上,王天誠摯得向楊羊道歉。楊羊卻並不理會,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顧自己學習。這個曾經讓她有點點喜歡的男生,因爲之前一系列不可理喻的行爲,已經徹底讓她寒心了。她絕對不願意就這麼輕易的原諒他,這個讓她失望透底的混蛋。
於是,結束了,徹底完蛋了。20世紀末的青澀初戀,在21世紀的第一個星期,終於莫名其妙地走到盡頭了。
而隨著這段愛情的結束,高中的第一個學期也即將結束。
一個月後,王天迎來了高中的第一次期末考試。又過了半個月,成績知曉。王天繼續他在初小時的水準,不上不下,在全班30名上下浮動。這種成績,若放在隔壁的十中,仍然有大學本科的希望,但是放在實驗中學,就只能是讓人一聲嘆息。
這樣的成績,讓他的寒假過得有些不順,父母雖然沒說些什麼,但鄰里親戚即似關心,又似嘲諷的話語總有幾句溜進了他的耳朵。不過,畢竟已經高中,這些話一年前聽來,還頗爲讓人難受,今年卻失去了原先的威力,雖然仍會刺痛,但是已經能夠忍受。
不好忍受的則是失戀必然要付出的痛苦。楊羊的冷眼與做錯事情的自責,讓他好幾天都意志消沉。特別是春節過後的連綿碎雨,唏唏啦啦,沒完沒了,讓人好不心煩意亂。所幸那段日子裡,高人老王終於露了幾次面,在他心堵得實在難受時,陪他說了會話,讓他總算沒有憋屈死。
就這樣,很快連寒假都要過去了。高中的第二個學期已經近在眼前。分別一個多月的同學也即將再次見面。楊羊,這個女孩她還好嗎?她還會高興的和自己打招呼,熱烈的和自己聊起柯南嗎?初戀還能挽回嗎?
不知道……只希望答案不會像這場春雨那樣招人厭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