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存慧沒有去看姚存美,卻也沒落下了她,吩咐紅蓼帶著禮物過去一趟,連瓊林苑的下人們都發(fā)賞。隨后,便笑著命人帶姚詩哲過來見見。
四姨娘正等著呢,忙親自帶了兩歲的姚詩哲過來,讓他上前行禮叫了“二姐姐”。姚詩哲讓四姨娘養(yǎng)得極好,眉清目秀、粉團可愛,一雙眼睛又大又亮,水汪汪的,穿著一身姜黃色的小襖小袍,腰間還掛著一塊綴著大紅流蘇的美玉。
姚詩哲見了人也不怕,乖乖的上前有模有樣的請安叫“二姐姐”。姚存慧見了小孩子心里便柔軟了,又見他生得討喜,便伸手笑著喚他上前抱了起來,叫人把早準備好的如意頭鏨金嵌寶五福捧壽金鎖拿來給他戴上,四姨娘一旁見了,忙教著他道謝。姚詩哲便嬌嫩嫩的望著姚存慧說了聲“謝謝二姐姐”,姚存慧更喜,捏了捏他水嫩嫩的小臉蛋,逗他說了幾句話,交給奶娘帶下去了。
“沒想到一轉眼哲兒也這么大了!”姚存慧笑著向四姨娘道。
四姨娘面上神色頓時溫柔起來,嘴角不覺翹了翹,點頭溫柔微笑道:“可不是,一轉眼二小姐都出嫁了呢!”
姚存慧一笑,抬眸又道:“哲兒這孩子瞧著真可人疼,這也是姨娘教得好!”
“婢妾哪里懂得什么!王妃說笑了!”四姨娘忙道,頓了頓又笑道:“不過這孩子是真討人喜歡,有時在園子里見了,大少爺也喜歡逗他玩呢!”
“他們是兄弟,本就該親近些!將來彼此也好相互扶持!”
“有大少爺提攜,是哲兒的福氣!”四姨娘心頭微微一緊。
姚存慧見她這樣反倒有些不忍,笑著道:“誰叫他們是兄弟呢!不相互扶持,難道反去幫著外人不成!”
“王妃所言甚是!”四姨娘笑著道。
又說了兩句閑話,四姨娘目光一瞟,姚存慧便將下人們都支開。四姨娘也不含糊,上前兩步小聲說道:“王妃可還記得那個叫做紅枝的丫鬟?”
紅枝?姚存慧心一緊,怎么不記得,到死她都會記得!前世害死自己,今世監(jiān)視自己一次次出賣的背主之奴!
“如今在夫人身邊伺候的紅枝?”
“正是,”四姨娘說道:“前幾日,那丫頭鬼鬼祟祟的偷著出了正院跑到瓊林苑去尋三小姐,被人發(fā)現(xiàn)了稟到我這里。我想著好歹她是伺候過王妃的人,年后王妃必定會回來一趟的,便暫時沒有動她,只叫人看緊了門戶。依王妃之見——”
姚存慧微微冷笑,沒想到紅枝到現(xiàn)在還在鉆營不老實!她去找姚存美想干什么?想跟著她做陪嫁丫頭?
既然連最后的安身之處她也不想要,姚存慧也不介意索性奪了回來。
“尋個機會處理了吧!”姚存慧淡淡道:“灌了啞藥尋個人牙子遠遠的賣出去,最好賣到深山里給人當媳婦去!”
這倒是便宜她了!四姨娘心里輕嘆。連忙答應了下來。不過,對于紅枝這種心高氣傲、野心勃勃的人來說,變成啞巴賣到一輩子也走不出的深山里給人當媳婦,想必比死還要痛苦吧!
四姨娘又撿姚府中一些要緊的事務欲說給姚存慧聽,姚存慧正端起茶碗喝茶,聞言忙放下了,搖著手笑道:“姚府中的事,我爹既然交給了姨娘打理,姨娘自己好好打理、心里有數(shù)便行了!若有為難之處,同我爹說就好!我一個出嫁了的姑奶奶,哪里好打探娘家的事呢!”
“是婢妾糊涂了!”四姨娘連忙笑道,心里又嘆又服。以姚存慧如今的身份地位,姚府中又沒有能夠主事的女主人,她一句“不放心幼弟”即便主動過問姚府家事,想必連姚老爺也不會說什么。她這么說,顯然是給了四姨娘天大的面子,更是一種光明磊落的態(tài)度和自信。
“只是,婢妾有些事不太懂如何處置,想向王妃請教,還請王妃教給婢妾!”四姨娘又笑道。
“既如此,姨娘但說無妨!”姚存慧笑了笑。
四姨娘果然便說了三五件事問姚存慧討了主意,姚存慧想了想,一一的都說了自己的看法,四姨娘頻頻點頭表示記住。
不覺又過了好一陣,四姨娘便笑著說去廚房看看,請姚存慧坐著休息一陣。姚存慧笑著讓她去了。
容媽、紅蓼、小杏等各自去辦手上的差事順便見見府中的舊日姐妹,一個個都散去了,只有紅棗、碧桃和兩名姚府的丫鬟在伺候著。
姚存慧坐了一會兒便起身欲出去走走。鉛色的天空陰沉沉的,不時有寒風刮過貼著地面打著旋。紅棗、碧桃見狀忙將那件狐皮大氅取了為姚存慧系上,又仔細撥了撥手爐,重新蓋好,小心的遞給她。
姚存慧接過籠在袖中,走了出去,紅棗等連忙跟上。
姚府中雖然沒有鎮(zhèn)西王府那般氣派紅火熱鬧,大過年的處處打理得也十分整潔干凈,花園里開花的山茶、杜鵑、紅梅也不少,恰到好處的各處點綴著,看上去顯出幾分勃勃生機和喜慶。
姚存慧沿著鵝卵石鋪就的甬路漫無目的的走著,不覺來到了一處,她站定了腳步,抬眼朝前方高墻后的蒼灰屋脊望了望,扭頭問跟來的姚府丫鬟道:“趙紀遠趙公子是不是還住在那邊院子?”
小丫鬟忙上前點點頭,笑答道:“是的,趙公子養(yǎng)好傷之后也一直住在那里。”
姚存慧點點頭,想再問些什么,再一想有些話不便問一個小丫鬟,且小丫鬟又能知道多少?便又住了嘴。
不多會兒午飯備好,仆婦陪笑來請,姚存慧便笑著去了。
到了廳上,姚老爺和沈佺、姚詩贊都在那里了,就等著她一個。
解下狐裘大氅交給丫鬟,放下手爐,姚存慧笑著上前坐下。
沈佺見姚存慧發(fā)髻有一絲凌亂,自自然然的抬手替她掠了掠,笑著道:“面上有點兒冰,外頭冷,怎么不在屋里呆著?!?
“只是隨意走了一走。”姚存慧微微一笑,二人相視。
姚老爺看在眼里,心中大感欣慰。
“爹,我們難得回來一趟,不如把哲兒也抱過來應個景吧!”姚存慧忽然笑道。
姚老爺一怔,遂笑道:“哲兒還小,安穩(wěn)坐一會兒都難得!”
“不是有姨娘和奶娘照看著嘛!”姚存慧笑得輕描淡寫。
姚老爺一怔,見沈佺似乎也不甚在意的樣子,便轉頭笑著吩咐人去請四姨娘將姚詩哲抱過來。
四姨娘聞言一下子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隨即又驚又喜,忙忙的換了衣裳、挽了頭發(fā),又細細的檢查一番不見有什么不妥的,好聲囑咐交代了姚詩哲幾句,便抱著過來。
姚老爺可見也是疼愛這個兒子的,姚詩哲一見他眼睛便亮起來,甜甜的笑著叫爹,又叫了聲“大哥!”,偏頭瞧了姚存慧想了想,叫了聲“姐姐”,只有沈佺他沒有見過,瞧了半響不知該叫什么。姚老爺便笑著喚他過來,帶著他見過沈佺。沈佺笑著受了他的禮,點了點頭。
一時飯菜備好,幾人便起身往飯廳過去用飯,四姨娘抱著姚詩哲坐在下首,感激瞧了姚存慧一眼。無論如何,這頓飯過后,她在府中的地位那是更加牢固穩(wěn)當了,便是那些有臉面的管家、管事、倚老賣老的老婆子們也輕易不敢再刁難她!
姚存慧也正是出于這點考慮,方如此跟姚老爺提議。姚家后院穩(wěn)定了,對整個姚府都好。四姨娘承了她的情,自會更加安分。
一時熱熱鬧鬧用過了飯,回到廳上說話。四姨娘吩咐收拾餐桌,又命泡上好茶來,便抱著姚詩哲告退了。
姚老爺似乎有話要同姚存慧說,向她使了個眼色,姚存慧便找了個借口說想去姚老爺書房一趟尋兩本書。姚老爺笑著點頭起身,姚詩贊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跳起來自告奮勇:“二姐二姐,我領你去吧!爹的書房我知道!”
“贊兒!”姚老爺?shù)蓛鹤右谎邸?
姚詩贊向來受寵,哪里把父親這一瞪放在眼里,反倒拉扯著姚老爺?shù)男渥尤鰦?,磨著讓他領二姐姐去。
姚存慧見了又心疼又忍不住好笑,輕輕拍了拍姚詩贊的肩膀柔聲笑道:“乖,贊兒陪著姐夫出去轉轉,等會兒姐姐去找你,好不好?”
姚詩贊見姚存慧也這么說,就有點兒悶悶不樂的垮下臉來。
沈佺暗自好笑,不由分說上前拉著姚詩贊笑道:“來,聽你姐姐的話,陪姐夫出去走走!”
姚詩贊從前是相當佩服沈佺的,將他想象成天神一般來神往崇拜,如今人近在眼前了,卻沒了那種可望不可即的神秘感覺。尤其看他對姐姐那股子溫柔帶笑的神情,怎么看怎么不像活閻王、不像擊潰胡人幾千里的大將軍,加上他同自己搶姐姐,心里就更不爽。
看到沈佺來拉扯自己,姚詩贊極不情愿,礙于來者是客不便推辭,只得怏怏的同沈佺出去了。
“這孩子!怎么從前也不見這么黏你!”姚老爺望著兒子的背影搖頭輕嘆。
姚存慧抿唇笑道:“從前天天在家,自然不會如此。如今我心里也是時時掛念贊兒的!”
“你放心,贊兒在家里很好!他的身體爹一直都叫人小心伺候著。人也聰明,鋪子里的事大多都能上手了!”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父女倆一邊說著家常一邊往書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