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上下無不目瞪口呆,沈二老爺是嫉妒,沈老太君是又驚又喜,蕭夫人略有不安,沈佺和姚存慧面上感激涕零實則暗暗苦笑。
最后,沅沅又笑著丟下一句:“太后有旨,小公子滿月宴時在下會代太后前來祝賀。鎮西王、王妃,”沅沅含笑著微微屈膝,“容奴婢先道一聲恭喜!太后對小公子可是贊不絕口呢,直夸王爺、王妃好福氣!王爺王妃的孩子必定是人中龍鳳!”
沈佺和姚存慧兩人笑得臉頰肌肉都僵硬了,陪著笑客客氣氣的將沅沅送走。
“怎么辦?”熙和堂中,姚存慧眼巴巴的問沈佺。
沈佺抬手摸了摸下巴,將手一攤,笑道:“還能怎么辦?當然是大操大辦!”
太后的意思已經很明白,她很喜歡他們的孩子、贊不絕口,況且又說了孩子滿月的時候會再次遣人來祝賀,不將滿月宴辦得熱熱鬧鬧的,豈不是不給太后面子?
“王爺說的是,是我說糊涂話了!”姚存慧抿唇一笑,心中不知該做何滋味。
東宮呂瑜的事情上,太后雖然毫不猶豫的罰了呂瑜,可是,太后到底是呂家人,仍舊向著呂家!以她的聰慧和心機,即便沒有真憑實據,亦不可能沒有半點懷疑太子在其中含的心思!這口氣,太后怎么肯就這么咽下去?給太子添堵也不錯!
兩個孩子前后出生時間相差不遠,一個一出生就受到質疑,為太后所不喜,且為了給呂家留點面子,那滿月宴是無論如何也不好大辦的。可是偏偏同時,太后卻對鎮西王府的新生兒注以了極大的好感和關切!
姚存慧感到慶幸,慶幸沈佺早就是太子陣營的人,否則,僅憑此事,太子和沈佺之間也定會生出嫌隙來。
人和人之間的關系就是這么奇妙,任何事情都可能成為破壞關系的契機。太后這么做,挑不出半絲兒不對,但是卻會讓太子心里不舒服、讓云芷心里不舒服!心里撒下了嫌隙的種子,風稍稍一吹,便會生根、發芽、然后成長!
目前對他們來說,這還不是最麻煩的,最麻煩的是明知太后如此做的目的卻不得不主動配合。東宮對此不能半點兒反應都沒有,如何與東宮天衣無縫的配合、演好一場戲給大家看,這才是最難的。
“別擔心,”沈佺輕輕的撫著姚存慧的秀發,柔聲低低說道:“東邊那里,我會私下里與他商量好,你只管叫人將滿月宴熱熱鬧鬧的辦起來!”
“那你要小心!”姚存慧心中安定少許,笑道:“我看娘也擔心的緊,回頭我得好好的寬慰寬慰她!”
沈佺笑著點頭,“還是你想得周到!”蕭夫人的確是嚇得不輕,她的見識與尋常女子不同,煩惱也更多些。
姚存美也帶著禮物上門賀喜,正趕上將太后賞賜的厚禮一件一件的往熙和堂中小心搬放,流光溢彩,錦繡奪目。容媽、紅蓼等熙和堂的大小仆從哪里知曉其中的兇險與尷尬,只當君恩深重、滿口稱贊自家王爺王妃有福、小主子有福,歡聲笑語不停。
姚存美進屋,姚存慧正慵懶的靠坐在軟榻上,身上披著緋紅的刻絲寶相蓮紋織錦緞襖兒,容媽正捧了一對鏨金嵌寶玉如意給姚存慧看,姚存慧手中接過,正同容媽說笑著。
“二姐姐大喜!恭喜二姐姐!”姚存美目光輕輕一掃,含笑上前,朝她屈膝福了福身,笑著道:“前兩日家中有事,也怕姐姐忙,沒敢來添亂,來得遲了,還請姐姐別見怪!”
“自家姐妹哪里這么客氣!這是你體恤我呢,才沒上趕著湊熱鬧,卻也派了人來了,我心里知道你想著我,這就很好了!快來,坐下咱們說話!”姚存慧朝她一笑,將手中的如意交給容媽命好生收起來。
姚存慧剛剛生產那兩日,鎮西王府的門檻幾乎要給人踏破,無數的人上門道賀,姚存美雖然是她的妹妹,但她的丈夫在朝中無職無位,她若來了,沈家也騰不出功夫來招待她,若不招待,又薄了親戚,是以她并不曾親自來,只派了個嬤嬤過來道了一聲恭喜,反而更顯周全,彼此便宜。
“姐姐的氣色甚好,皮膚白里透紅的,身材也恢復得這樣好,真叫人羨慕!”姚存美抿嘴微笑,打量了姚存慧一眼,裊裊坐下。
姐妹二人往來多次,彼此之間已經十分熟稔了,不明內情之人見了,只怕要把她們當成交心親昵的親姐妹。
姚存慧聽了這話掩面咯咯的笑了起來,嗔她一眼笑嘆道:“你就別光顧著給我說好聽的了!我這樣身材還說恢復得好?跟個熊似的,我都不好意思見人了!”說的大家都笑了起來,姚存美忙笑著連說“哪里!”
“姐姐生產的時候還順利吧?有沒有吃苦?我聽人家說,”姚存美未曾生過孩子,說起這話來微微有些扭捏,“女人家生孩子,最是辛苦不過的!聽得我膽顫心驚的,好生害怕!”
“女人家還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后兩個月多多走動鍛煉鍛煉,生產的時候便可少受些罪,我倒還算好!”說到兒子,姚存慧唇角微翹,不自覺勾出一抹溫柔的笑容,語氣也柔和了許多。
姚存美忙笑道:“那是良哥兒疼姐姐你!難怪一出生就受了這么大的恩寵,良哥兒可真是個有福氣的!對了,我還沒見過他呢,不知這會兒可方便不方便——”
“小孩子一整天倒有大大半天在睡著,這時候正睡著呢,你多坐一會,等他醒來吃奶再抱過來你看吧!”姚存慧笑道。
姚存美笑嘻嘻起身,“我可等不及,我這就想瞧瞧他去!”
姚存慧一笑,也沒有拒絕她,命紅蓼親自領她去嬰兒房去看。
姚存美果然笑著去了,不多會兒回轉來,笑著對姚存慧不住口的稱贊良哥兒生得好、叫人疼,姚存慧初為人母,聽見人夸贊自家寶貝笑得十分愉悅,兩人說說笑笑十分投機。
“對了姐姐,良哥兒的滿月宴不知姐姐和王爺想好了怎么辦沒有?”姚存美關切問道。
姚存慧聞言神色微微一滯,片刻微笑道:“這孩子得太后娘娘青睞,太后宮里又傳了口諭,屆時會派遣宮女前來道賀,這滿月宴當然得熱熱鬧鬧的操辦了!不然豈不是失禮!”
“正是正是,可是我糊涂了,連這個都沒有想到!”姚存美聞言恍然大悟,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笑道:“良哥兒好福氣,又是鎮西王府的長房嫡長孫,滿月宴正該熱熱鬧鬧的大辦起來!”
姚存慧笑笑,便熱情邀請姚存美到時候要來,姚存美自然滿口答應,又絮絮叨叨的問了許多話。姚存慧卻有些心思不定起來,不時恍惚走神。姚存美見了,便識趣的止住了這個話題,轉而說起別的來。
姚存美告辭的時候,姚存慧叫人拿了一尊裝著紫檀木佛龕一尺來高的白玉送子觀音和一對尺半有余的百子千孫青花、兩匹榴花綻放的大紅刻絲錦緞送給她,微笑道:“你嫁人也有些時日了,也該考慮有自己的孩子了!這些東西都是好兆頭,你拿回去擺著、把錦緞裁了衣裳穿,沒準過些時候便有好消息了!”
姚存美意識怔住,臉上微僵,努力撤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容支吾道:“謝謝二姐一番心意!借二姐吉言!”說著叫人接了禮物,逃也似的慌慌而去。
姚存慧的目光變得幽深,深深的朝她離去的方向凝了一眼,心中暗暗道:還算你有點兒羞恥之心,懂得愧疚兩個字怎么寫!
“鎮西王府是確定了會大力操辦那孩子的滿月宴?”呂相爺挑眉問坐在下首的趙紀遠。
趙紀遠點點頭,“應該錯不了!”頓了頓又道:“畢竟太后的意思那么明顯,沈佺和姚存慧都是聰明人,沒那么大膽子敢跟太后對著干!”
敢跟太后對著干是什么下場,呂相爺比任何人更清楚,于是緩緩點頭,笑道:“這下子,有好戲看了!”
“咱們可以提前做些準備,將分量添得足足的,讓這場好戲唱的更熱鬧!”趙紀遠勾了勾唇,眸底一片陰冷。
“你說,這時候本相如果主動向姓沈的示好,他會不會擺明了陣營?”呂相爺忍不住又動心起來。
呂家跟太子之間有了裂縫,他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了,沈佺的支持顯得更加重要。
趙紀遠聞言心中“咯噔”一下,他對沈佺恨之入骨,恨不得他死,當然不愿意看到他投入呂相爺的陣營。最好沈佺兩不相幫到底,到了最后誰也容不得他、誰都要殺他!這樣,才能消除他心頭之恨!
“相爺,越是這等時候越要慎行才行!沈佺此人性情古怪絕非善類,只要太后在,他如此狡猾是不可能表明自己的立場的。其實只要他兩不相幫,對相爺來說便是最好的局面,相爺何必將精力浪費在此等無用之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