謙謙一怔,偏著頭想了想,說道:“謙謙以前住在好大的宅子里頭,好像有好多哥哥姐姐,可是謙謙不記得了!謙謙從小跟著爺爺奶奶,爹娘在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
姚存慧一呆,沒想到李家似乎比她想象中要復(fù)雜得多。
大宅門中是非多,姚存慧也沒有往深里想去,更沒有再問什么,笑著同謙謙喂了一會兒小動(dòng)物,一起回屋吃飯。
用過午飯,又坐了一會兒,姚存慧主仆三人便起身告辭,謙謙照例將她送到下山的路口,拉著她的手眼巴巴的讓她再來,姚存慧笑著答應(yīng)了。
沒過幾日,姚存慧沒有親自上山,卻是讓小杏、小梨又來了一趟,給李老爺子送了兩個(gè)香茅草和薄荷葉、菖蒲根、枇杷葉制成的香包,一罐純正的野蜂蜜、一包白果、一包杏仁、兩斤冰糖等物并姚存慧開的兩張方子。
姚府中,馬氏眼見姚存慧地位越來越穩(wěn),風(fēng)頭越來越盛,心中的不安也越來越深,將她嫁給自己侄子的想法也越來越堅(jiān)定。
因?yàn)椋@是控制姚存慧最好的法子!
當(dāng)馬氏無意中看到姚存慧在翆幽居看望姚詩贊同趙紀(jì)遠(yuǎn)有說有笑的時(shí)候,馬氏就再也無法等下去了。
馬氏沒有想到,自己試探著在姚老爺面前說起這事,剛剛提了個(gè)開頭,姚老爺勃然變色,毫不客氣的將她訓(xùn)罵了一頓,明明白白的警告她:此事絕無可能,從此之后提都不要提!
馬氏大驚失色,唯唯諾諾不敢反駁,之后越想越覺不對勁,便將馬槐安悄悄喚了過來。
“姑姑,是不是姑父同意了?”馬槐安興致勃勃。姚老爺如今生意上可謂是節(jié)節(jié)攀升,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爽了,當(dāng)然樂得再來一樁錦上添花的喜事。
“這幾天你跑哪兒去了?做了些什么?”馬氏眉間微微一蹙,眸光平平的望向馬槐安。
馬槐安下意識的避開馬氏這看上去平靜實(shí)則探究味十足的目光,咳了一聲干笑道:“姑姑好好的怎么問起這個(gè)來了?”
“說,說實(shí)話!”馬氏的語氣微微轉(zhuǎn)冷,細(xì)長的柳眉也挑了挑。姚老爺?shù)膽B(tài)度太奇怪,若是平日,哪怕他不同意也絕不會有那般毫不客氣的反應(yīng),馬氏斷定,必定發(fā)生什么事了,這事必定跟馬槐安有關(guān)。
“沒有……呀。”馬槐安搜腸刮肚,不知馬氏究竟問的是什么。
“你要是不說,這事你也別問了,我不管了!”馬氏臉色徹底沉了下來,見他一副糊里糊涂的樣子心中暗恨不爭氣,忿忿道:“老爺對你看法很不好,對那個(gè)姓趙的反而贊不絕口,你到底做了什么,讓他如此深惡痛絕?”
馬槐安這才變了顏色,思索了半響,吞吞吐吐道:“前幾日,我,我陪芙蓉閣的嬌嬌姑娘上綢緞莊買料子,回的路上出了點(diǎn)兒事,似乎,似乎我看到姑父的馬車恰好從旁經(jīng)過……”
“你——你簡直胡鬧!”馬氏一拍桌子,咬牙恨聲道:“不用說了,他肯定是看見了!出了點(diǎn)兒事,出了點(diǎn)兒什么事?”
在馬氏咄咄逼人的目光下,馬槐安只得全盤招供,他和嬌嬌的馬車被幾個(gè)潑皮攔了下來,那幾個(gè)潑皮找嬌嬌的茬,他么,只好出銀子出力上演了一場英雄救美!
馬氏氣得臉色發(fā)白,胸口一陣一陣的憋悶的慌,指著他痛罵道:“你一個(gè)讀書人,官宦人家的公子,竟然在大街上為一個(gè)妓女出頭!你,你讀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老爺最痛恨就是這種眠花臥柳的行徑,你還想娶他的女兒?做夢!”
馬槐安不服的抬眼動(dòng)了動(dòng)唇,最后又垂下了頭去,摳著手心不做聲。當(dāng)時(shí)馬車被人攔下,那幾個(gè)潑皮氣勢洶洶,眾目睽睽之下,他就算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啊!更何況嬌嬌那樣一個(gè)弱女子,嚇得花容失色,緊緊的抱著他躲在他的懷中,哭叫著“安郎救命!”,他能將她推開嗎!
“姑姑,姑父不會這么古板吧?不過是逢場作戲——”馬槐安這時(shí)才反應(yīng)過來馬氏最后一句話是什么,不由一驚。
“你真是死不悔改!”馬氏冷冷道:“你可知他最厭惡的就是‘逢場作戲’!”
“那,那怎么辦?要不我向姑父解釋解釋、賠禮道歉去?”馬槐安也急了。娶了姚存慧,不但能夠一雪被她暗整的前恥,能夠得到的好處太多,他絕不會這么輕易的放棄。
“越說越不像話!”馬氏沒好氣白他一眼,沉吟片刻冷笑一聲,抬眸瞅他道:“這事就當(dāng)沒發(fā)生過,你回去吧!好好在家讀書,我不希望這種事再發(fā)生第二次!”
“姑姑……”
“還不走?”馬氏忍著耐心冷冷道:“其他的事交給我!”
“是,侄兒拜謝姑姑!”馬槐安得了這句話才放了心,起身向馬氏拱手彎腰深深的作了個(gè)揖,笑嘻嘻道:“將來,侄兒一定會好好孝敬姑姑您的!”
“哼!油嘴滑舌!”馬氏白他一眼,嘴角卻是淺淺一勾,語氣也緩和了三分。
手中端著豆青色蘭花蓋碗茶,手中茶蓋有一下沒一下輕輕撥弄著浮在面上的茶葉,清淡的茶香撲面而來,裊裊茶香水汽讓眼中也沾染了淺淺的濕意,變得朦朧。
馬氏從來就不信什么巧合,馬槐安肯定是被姚存慧暗算了!什么嬌嬌姑娘、什么鬧事潑皮,跟姚存慧準(zhǔn)定脫不了干系!
可惜的是,就算她心知肚明如此,也拿姚存慧沒有辦法:如果自家侄兒行得正坐得直,就根本不會去找什么嬌嬌姑娘!呸,一個(gè)青樓妓子,什么姑娘!
離云芷出嫁的日子越來越近了,照規(guī)矩,眾閨閣姐妹、親戚朋友家的姑娘嫂子女眷們該去給云芷添妝。姚存慧姐妹自然也如此。
稟過姚老爺和馬氏,帶著姚老爺交代馬氏準(zhǔn)備的禮物:一對剔紅花鳥雙喜字紋瓶、一座十二扇烏檀描金花卉蟲草并名人詩詞絕句彩繡座屏、一座瓜瓞延綿青玉雕、金鑲玉、金鑲紅藍(lán)寶石首飾各一套;并小姑娘家自己準(zhǔn)備的繡件、香包等物,姚存慧姐妹與馬群芳一起去了云家。
自壽宴錯(cuò)失機(jī)會之后,姚存美還是頭一遭來到云家。
馬車上,姚存美瞥了一眼坐在對面的二姐,心里沒來由的涌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自在感覺。姚存慧眉眼間俱是柔和的笑意,恬淡自若的神情中自然而然透出一股迫不及待和親昵,這是相交極好、有血脈關(guān)聯(lián)親人間自然流露的表情。對于云家,姚存美永遠(yuǎn)也沒有辦法流露出這種情愫。
相比姚存美的小心思,馬群芳則有點(diǎn)緊張,眼底閃閃發(fā)亮,緊張中又難掩興奮。云家,她終于又可以見到云公子了!即使見不到云公子本人,走在他天天走過的道路上,呼吸著他曾經(jīng)呼吸的空氣,她也會感到小小的雀躍的滿足,覺得一下子離他好近好近!
三人拜見了云老太君、云大夫人,熱熱鬧鬧的笑說了一陣話,便往云芷房里去。
“慧兒!”云芷見了姚存慧眼睛頓時(shí)就亮起來,三步兩步上前緊緊握著她的手,笑得眉眼彎彎,“沒良心的臭丫頭,可算來看我了!三表妹,馬姐姐!”
云芷目光一掃,瞥見姚存慧身后的姚存美、馬群芳二人,微微一笑,矜持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招呼。
云芷一向來就不甚喜歡姚存美,又不是嫡親的表姐妹,對她自然不如姚存慧親熱。
“二表姐!”
“云妹妹!”
姚存美、馬群芳也規(guī)規(guī)矩矩的上前施禮見過。
“快坐吧!”云芷笑著抬抬手,一邊吩咐小怡、月兒奉茶,卻是攜著姚存慧一同坐下。
“今兒特意來給二表姐添妝,恭喜二表姐好事近了!”姚存慧笑著,將自己繡的一雙香包拿了出來。姚存美和馬群芳也將自己的小禮物奉上。
“謝謝你們有心!”當(dāng)著姚存美、馬群芳的面,云芷自不會表露什么不得體的舉止,含笑客氣收了,一樣樣拿在手中贊了幾句,便命小月收起來。
幾個(gè)人喝著茶,不咸不淡的說著話。
馬群芳見云芷分明有話要同姚存慧說,再者她自己也想出去走走沒準(zhǔn)還能碰上云錦鐘,便起身陪笑道:“方才過來的時(shí)候,看到園子里山茶花開得極好,不知我能不能去看看呢?”
云芷一笑,忙道:“當(dāng)然可以!暖房里還有牡丹芍藥好些名花也都快開了,你若是喜歡此道,都可去看看!小月,”云芷向小月努努嘴。
“那就謝謝云妹妹了!”馬群芳一笑,順手?jǐn)y了姚存美陪同一起。
姚存美見云芷對她和對姚存慧親疏立現(xiàn),自己也覺在這兒沒多大意思,便同馬群芳去了。
“慧兒,你要留下來多陪我住幾日!”云芷伸手圈住姚存慧的脖子,不依的笑道。
“既然來了,自然要陪著姐姐多住幾日的!”二人相視一笑。
“等到了東宮,你閑了也要常去看我啊!”云芷的眉間又微微的籠上了輕愁。雖然嫁的是天下最尊貴的人家,是天子的繼承人,可是與當(dāng)家主母同一天出閣,還要跪迎,任誰心里都不會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