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語聽落橋這么說,手上的湯匙微微一頓,目光也隨之柔和了許多,看著這個陪自己一路走來的丫頭,唇畔漾起一抹笑容。
“快了吧。”
聲音若春日薄花一般雨飄零,看似無情,實則有意。
“這剪春怎的還不回來?”落橋說著,回眸看了一眼雪語,語氣中帶了三分微薄的責備之意。
聽落橋提及剪春,雪語眸中柔色若退卻的潮水一般漸漸暗淡,心中微微一涼,放下手中湯匙不由朝窗外綿延淅瀝的雨幕望去。
雨落花開,院中一片靜謐,落珠“啪嗒、啪嗒”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嗎,雪語輕嘆了一口氣,收回了目光垂首舀起一勺苦澀的湯藥,正欲放入口中,卻聽福嫂子的聲音從屋外廊下響起。
“小姐、小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福嫂子的聲音顯得格外急促慌亂,打破了此時落雨的節奏,顯然與此時恬靜的雨景格格不入。
雪語聞聲,眉心一顰,抬首間,福嫂子已經闖進了房里。
雪語看著福嫂子焦急的連規矩都忘了,心頭不由也有了幾分慌亂,神色微動,問道:“出什么事了?竟讓福嫂子你這么慌亂?”
福嫂子進屋見落橋也在,趕忙回道:“小姐,朵兒她在屋中懸梁自盡了。”
“什么?”雪語聽言直身而起,不小心撞在桌子上,湯碗微微一震,將藥湯濺在了素白的裙衫之上。
“方才小的和剪春姑娘聊事,說起最近朵兒茶飯不思之事,便說去看看她,卻不料無門緊鎖,竟沒人應聲,她今日不當值,又不在院中,我們便當是出來閑逛了,可是等了一會再去,卻仍舊沒人,剪春姑娘怕出事了,就找了個下人將房門撞開了,卻不料……”福嫂子邊說邊比劃,因是著急,連話也說的顛三倒四。
雪語聽福嫂子這么說心中已明白了個大概,面色一冷,左右不見剪春,便問道:“剪春呢?”
“剪春姑娘說出了這么大的事,便讓我來通報小姐,自己出院子找人去了。”福嫂子雖然此刻心急
,卻也看出雪語面色有恙,小心翼翼的回道。
雪語聽福嫂子這么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倒是有心了。”
說罷,便帶著落橋和福嫂子朝屋外走去。
廊外小雨越下越大,“叮咚……叮咚……”敲打著房檐上的青瓦,一陣涼風襲來,飄雨便將廊下玉欄寖濕大半。
后院朵兒門前早已圍滿了下人,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說著閑話。
“這朵兒才來了沒幾日怎么就死了?”一個青衫小婢面帶疑色的看著身旁同為青衫的女子輕聲嘀咕道。
“誰知道呢,怕是上次被大小姐嚇的吧?”女子聽問,眼眸一轉,趴著前面的人,回首說道。
“你們這些人可不要胡說八道,我聽說,這朵兒是被情郎拋棄了,才起了尋短見的心思。”一個在旁的紫衣小婢聽二人這般胡說八道,語氣不悅的回嘴道。
此時混在人群中的鶯兒聽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不由抬眼朝長長的回廊望去,心中也不覺起了幾分疑心。
朵兒的房門被剪春和福嫂子鎖了起來,又派了人看顧,所以此時圍觀之人誰也看不到朵兒的死狀。
這時,不知是哪個眼尖兒的看到福嫂子請來了雪語,便在人群中喊道:“大小姐來了!”
眾人回首一見果然是雪語來了,紛紛噤聲朝兩邊散去。有的站在廊檐下的人,衣衫不一會便被掃進來的雨打濕了。
“都退下!難道你們手上的活都忙完了嗎?”雪語走近,聲音如院中冰冷不帶溫度的春雨,目光凌厲的掃視了一眼眾人,只留下兩個幫忙的下人,便讓其他人退了下去。
眾人聽令自然不敢違抗,三三兩兩朝院中走去。
“開門。”依舊是不帶半分溫度,就連眼神也變得默然。
福嫂子見雪語如此也不敢做聲,給守門的人使了個眼色,便讓他們動作利索的將所在房門上的鎖鏈取了下來。
“奴婢給大小姐請安。”
雪語聞聲,回首見是一身粉衣的鶯兒,點了點頭,便示意鶯
兒起身,四目交匯,鶯兒便明白了雪語的用意,起身匆匆退了下去。
雪語回首,便朝屋中走去。
原是因為陰雨,屋中本就昏暗,雪語看著一片死寂的房間,跟著福嫂子徑直超床前走去。
朵兒的尸首已經被用人搬至了床上,死狀與尋常上吊之死而亡的人一樣,面部淤青血管暴起,頸部有明顯淤痕,眼睛上翻鼓出似要調出來一般,舌頭伸在嘴外發紫,死狀駭人。
“大、大小姐。”落橋是第一次見上吊而亡的人,此時見到朵兒尸首,不覺嚇了一跳,身子一抖退到了雪語身后,“咣噹”一聲,竟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擱架,以為是鬧鬼,又被嚇了一跳。
雪語看著落橋心驚膽戰的樣子,不由嘆了一口氣,輕責道:“不要自己嚇自己。”
一旁福嫂子看到落橋反應倒是覺得正常,畢竟上吊之死的人面目恐怖不比尋常,小姑娘未見過被嚇一跳實屬常態,倒是雪語鎮定的表現讓她吃了一驚,只覺得這個大小姐,越發的讓人猜不透。
雪語說著,又看了一眼床上的朵兒,俯身將她把錦被朝上拉了拉,遮住了面目,眼底不經意流露出一絲不忍和悲涼。
回首,雪語面色又恢復了常態,語氣卻比之方才緩和了不少,看著門口亮光中彌漫的塵埃,輕嘆了一口氣問道:“可還發現其他東西了嗎?”
福嫂子聽雪語這么一說,趕忙回道:“有!小姐不問我倒忘了,留下了一封書信和一個荷包,那信件讓剪春姑娘收起來了,等下她來了小姐問她要來便是。”
雪語聽福嫂這般說,眉心的銀色不由又加重了幾分。
說話間,雪語便和福嫂子、落橋一起退出了房間,一出房間,落橋便趕忙幫雪語拍打身上,只說除除晦氣。
不一會兒,剪春便帶著人趕了過來,原是下雨,梁母等人也懶得趕過來,只捎話讓雪語自己處置。
雪語聽言,便讓人將朵兒尸首抬了出去,按照老死的下人那般厚葬在了梁府的墓地之中。這件事便也不了了之。
(本章完)